本就因为岩层过脆而废弃的矿洞,经过数月的大肆开采,终于在今天挖到了坍塌点。
整个矿井从深处层层塌陷,倾颓毁坏之势一泻千里,里面的村民根本来不及反应出逃,便被岩层砸成肉饼。
中年男人神情惊慌、灰头土脸地躲在远处,一副随时要跑路的样子。
看到这一幕,乌金意识到自己的机会来了。
它终于从偷窥的幕后走到人前,以精怪的身份,第一次和张望虎碰面。
“主人有大神通,可以用神奇的法术让我们变化成人类的外形。”乌金说道:“于是我和张望虎达成了协议,由我、以及我的同族取代那些为他卖命、却死在矿井中的村民,代替他们进入小南村作为人类生活。”
“有我们顶替死去的村人身份,他便不用担心矿区的事情败露,自己会被抓去蹲大牢。”
要知道无论是非法偷窃矿产资源,还是致多人死亡,都是非常严重的罪行。
如若被抓到,张望虎最少要蹲几十年大牢。
何况他心虚,他手里还有更肮脏、查出来就要拉去执行死刑的勾当!
他现下六神无主一副天塌了的模样,自然不是为了同村替他卖命捞灰钱而死掉的村民们悲伤,是这些村民的家属——老婆孩子爹娘,私下里都知晓家里的顶梁柱在做什么行当,知道他们是跟着他张望虎一起干活。
村民死亡的消息要是让家属知道,他们一定会报警,届时自己就完蛋了!
张望虎本就是个自私自利、没有底线的小人,此刻乌金这个野猪精跳出来,要求合作,他只是最开始害怕了一小会儿时间,很快便镇定下来,欣然同意乌金的提倡。
他自然清楚乌金伪装成人类、混进小南村,一定有什么见不得人的谋划,但他不在乎。
他身边有同样是精怪的诡异长发人保护他,他并不惧怕乌金会伤害他。
至于乌金会不会对小南村其他村民下手,干他什么事?
张望虎巴不得那些知情的、知道他们在偷矿的村人都悄然死绝,这样才算安全!
两方各取所需,相互打掩护。
当天乌金就变成了葛家男人的外形,潜入了村子。
它借口和张望虎有一笔大生意要做,这几天都得在矿上偷偷工作,所以其他几个村民才没回来,只让自己回村通风报信。
实际上它是在拖延时间,把主人教给它的阵法布设在村中,并给它挑选好的同族伙伴拖延时间,让它们有时间也转化为人形。
就这样乌金带领着伪装成人类的动物,彻底侵入小南村,一点点腐蚀、侵吞村里的百姓。
一开始阵法没有完全成型发力,部分同伴控制不住人身。
它们偶尔会突然变回原型,或者露出破绽被寄生家庭的亲人发现,但这不足为惧。
因为每当这时,张望虎身边的诡异精怪便会出手相助,会用奇怪的‘蜮’能力困住想要逃出山报警的村民。
有数不清的村民逃跑无望,饿昏在山林中,被找到他们的伪人拖回村子,生生活埋到新刨的地坑中成为新的阵眼,窒息而死。
作为回报,乌金等伪人除却帮助张望虎隐瞒秘密,还会帮他做事。
比如张望虎知道它们背后的动物神精通风水转运术数,便要求它们帮他也转运,还要它们想办法毁了自己侄子张有福的气运。
这才是张有福家的祖宗棺材为何被毁、尸骨被地鼠偷窃魇镇,以及他本人从三四年前起就开始倒霉运的原因。
光让张有福倒霉还不够,张望虎还要让其身败名裂,让他像自己一样一无所有,最少死无葬身之地!
于是这些年张望虎都在致力于毁坏侄子的资产,构陷侄子的名声。
张有福买什么矿,什么矿就塌陷。
投资什么地产,什么施工队伍便出事停工。
一桩桩一件件诡事,一条条无辜丧生的人命,完完全全都是人祸罢了!
第117章
比照真正的审讯室, 深山中的村落显然各方面都不及格。
考虑到这件事背后不仅仅有乌金口中能力诡异的神秘精怪,还有个未曾露面路数不明的动物神,为防止有任何纰漏让野猪精乌金脱身, 逃窜至深山中, 众人一致认为应该先把人证、物证统统送至山下, 送往距离最近的分部才有保障。
一日之后
虞妗妗刚抵达分部, 一进入大门正好碰上参与负责此案的部员之一。
对方明显认识她, 打过招呼后说道:
“那位张老板早上就过来了,在等候室休息, 成功解救出来的小南村村民中,已经有人状况逐步恢复, 可以正常交流了。”
虞妗妗没想到这么快, “好, 我过去看看。”
她在部员的带领下走进了一间私密性极强的室内, 里面亦然就有眼熟的人, 张有福。
在整个西北都有名气的煤老板此刻屈身半蹲, 他面前瘫坐着三个默默垂泪的‘怪物’。
一头骨瘦嶙峋、双眼含泪的老牛,趴伏在屋子正中。
一个上半身是中年妇女形象, 下半身却是绵羊的蹄腿,靠坐在人类的座椅上姿势怎么都颇为奇怪。
最后一位是个十多岁的小姑娘, 她外形上几乎看不出任何异样,只有偶尔抬手去擦擦低垂的脸颊上的泪水,旁人才能看到她的双手是一对粉中带灰色斑块的猪蹄。
此三人就是在分部天师的调理下,率先恢复神智、身上的异常转变也开始好转的村民。
也是目前唯三能交流、提供线索的村民。
根据他们自己提供的身份信息、并一一对照小南村的人口户籍,此三人的身份也已经确定下来。
年龄最小的女孩儿,就是金云岚的学生葛向雅。
她是村子里最后一个被同化的人类,乌金顶替的身份就是她的生父。
下半身还是绵羊的中年妇女是村子里最普通不过的一位村民, 至于那头老牛,实际年龄有近七十岁,张有福都得喊他一声族叔。
看到虞妗妗进门,张有福就想起身迎她。
虞妗妗止住他的动作,目光在屋里的三个村民身上扫过:“现在什么情况?”
张有福:“我也刚来不久,正和叔说说话。”
趴伏在地上的老牛泪流满面,不停地用蹄子扒拉张有福的手臂。
从他口中吐出的不是牛叫,而是人言:“有福啊,你小叔……忒心狠了!他太不是人了!!”
“村子里哪个老人不是看着他长大的,还有跟着他从小一起玩到大的兄弟姐妹,他怎么能对村里人赶尽杀绝啊?!”
老牛泣不成声,哽咽的话语断断续续:“可怜我的闺女女婿,我的孙子,人都没了!全没了啊!!”
一想到至亲之人惨死在眼前时,他浑然不觉。
他磨刀霍霍时,身边被绑住的家畜还哀声啼哭,满脸祈求。
那时候老人只生出一瞬间的心软,还是提着刀给了待宰的牲畜一个痛快。
直到他自己也沦为同样的下场、变成牛棚里口不能言的老牛,他才崩溃意识到自己曾经宰杀的牲畜,其实是他的子孙亲人。
比起对自己遭遇的恐惧,那才是真正让他痛苦崩溃、每每想起来都夜不能寐的事。
族叔的哭嚎让张有福心里一阵阵难受,脸上也羞愧难当。
毕竟张望虎是他血缘亲戚,两个人几乎像兄弟一样一起打拼了很多年,张望虎做出那么些令人发指的事情,丢的是他们张家上下的脸。
待老人家发泄完情绪清晰稍微稳定些,才终于能够回答天师府和张有福的一些的问题。
提及偷窃矿石一事,族叔说道:
“这件事情我知道,但那些小子们不是好吃懒做才会去昧公家的钱,是实在走投无路了。”
“有福你之前不是给村里投过一笔钱,建设村小学。”
张有福猛然想起这回事,“对啊,我发家之后就投钱给村里的娃娃们建学校了啊,为啥小雅还要去小河村读书?村小学呢?”
“塌了。”老牛疲惫说道:“大约五年前,学校教学楼坍塌了。”
“因为楼坍塌的时候娃娃们忙着放学,教学楼里没几个人,造成的伤亡不重,但还是有两个学生死亡,多名学生和一位老师重伤,引发轩然大波。”
张有福神情震惊:“一栋楼,好好的怎么会说塌就塌了?”
“村里人也不懂啊,还是老村长找了外头的施工工人来看,人家说教学楼当初建的时候就没建好,无论是建筑材料还是施工都有大问题,属于豆腐渣工程。”老牛说道。
他没有说的是,教学楼是张家人投资建设,村里死伤了人的家庭当然无法接受,哭着闹着要找张家人负责。
恰逢那年失踪了许久没人见过的张望虎,忽然返乡,村里人便一窝蜂找上了他,让他给个说法。
而张望虎把事情全部推到了张有福的身上。
他声称学校的建设投资、以及当时的工人和材料,都是张有福在负责,自己并不知情,更没想到会出现如此的严重的事故。
在他口中,已经成为西北知名巨富的侄子张有福,简直是当地恶霸,黑心肝且无恶不作。
村里人就算去闹,也胳膊拧不过大腿。
经过张望虎的渲染,悲戚的村民们不敢找上张有福问罪,生怕会有□□上门教训他们。
一时间村中笼罩着低沉的阴云,不知道有多少村民诅咒张有福不得好死。
甚至还有村民去张有福父母的坟头撒尿,吐唾沫。
张有福听到这儿瞠目结舌,‘噌’得站起来:“他爹的,张望虎是这么说的?他真不要脸!”
“当初我俩说好了,建设村小学的钱我来出,但我那时候忙于跑业务经常出差,顾不上看顾学校的建设,所以寻找施工团队以及购买施工材料的事都全权交给他负责。”
“我就是想着在学校里读书的都是村民的娃娃,无论如何安全最重要,特意拨款预算增加,还强调他一定要盯紧了工人手里的活,不能让他们干歪了糊弄咱们村……”
学校早就塌了,现在再说什么也于事无补。
张有福气得浑身发抖,咬紧牙关。
这下还有什么不清楚的,那笔建设的村小学的钱,张望虎一定从中捞了一大笔,才会竣工出一个豆腐渣工程。
最不要脸的是他还反手把这盆脏水扣在了自己的头上。
“你们为啥不来找我?我先前回村迁坟的时候,怎么也没人来找我讲这件事?!”
老牛隐忍落泪:“有福你是大老板了,天天上电视,身边都是保镖,我们哪里敢招惹你这种大人物……”
至于张有福迁坟的时候,村里已经在乌金它们的掌控下。
有张望虎那边的神秘的‘蜮’帮助,村里人别说向外寻求帮助,连见都见不到外人。
张有福那时能碰到的村民,肯定都不是原装的‘村民’,皮下还不知是什么物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