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重时她整晚整晚睡不着。
故而连一清彻底死心,认为自己的双腿彻底废了。
但她并不知道的是,断腿重修、尤其是她这种情况如此严重的,就算要做康复训练,也要遵循医嘱。
得在骨头完全长好之后,才能开始做复健。
并且要循序渐进,刚开始每天最多半小时到一小时,随着承受能力逐渐递增、肌肉记忆开始恢复,再根据复健情况递增运动时长,改变运动方式,吃特定的药物补品和食物。
可连一清是上来就加时加量,每天狼狈地撑着移动托拐,强忍着双腿剧痛,满头大汗地复健行走。
只因丈夫悉心陪伴,温柔安慰:‘多走走总能恢复正常,无论多久我都会陪着你。’
他们夫妻俩每天都在小区活动,同小区的住户邻居看到这一幕,没有一个不夸赞钟祐煦疼老婆、关心老婆,说他们情比金坚。
为了尽快站起来,她每天最少活动两小时以上,这对腿骨还很脆弱、没有完全长好的病人来说是大忌;
不仅不能恢复健康反而会让腿伤持续加重!
在这种盲目的活动下,连一清重获健康双腿的愿望毫无意外失败了。
甚至连挪动腿部,都痛得钻心。
意识到自己不可能再站起来,这辈子都要蜷在轮椅上,连一清内心的希望彻底破灭。
也就是从这时开始,她的情绪和精神都发生了巨大变化。
从那之后她再也没提过要进行康复训练,甚至不愿看到家中出现拐杖,人愈发阴郁。
在连一清心里,自己已经废了。
至于胃病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她记不起来了。
零星的记忆碎片中,她记得以往丈夫每次下班回家都会亲力亲为地做饭,不假他人之手喂她吃。
每一次她吃到九分饱,想说自己不吃了,丈夫就会用疲惫的眉眼像看无理取闹的小孩一样:
‘我每天工作那么忙,下班回来还要给你做饭,多吃一点吧,别闹脾气了。’
这时若是有亲朋好友来家,也会用劝慰的语气说:
‘是呀是呀,你看老钟天天做饭喂饭,没有哪家男人能这么好了!嫂子多吃点吧,别拂了老钟的心意。’
连一清想说自己不是在闹脾气,可是她心里忐忑;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总是患得患失,害怕哪一天丈夫厌倦了照顾自己的生活,会和自己离婚。
所以哪怕已经吃撑了,撑得难受,她也机械地张开嘴,强撑着笑一口一口把饭菜吞进肚子里,再撑到无法消化,上吐下泻。
她想努力回应丈夫的‘爱’,怕让他寒心。
这样的情况多来几次,连一清甚至出现了厌食情绪,看到吃的就想吐,人也越来越消瘦。
某天钟祐煦忧虑道:‘老婆,我觉得你胃怕是有问题,咱们去医院看看吧。’
到了医院做了胃肠镜,医生没检查出什么,可钟祐煦形容妻子的状态又颇为严重,秉承着医德,医生还是开了些温和药物。
似乎从那天起,连一清就有了胃病。
渐渐的不需要吃撑,她潜意识里就觉得自己该吃药,觉得自己有病,每天疑神疑鬼怀疑自己胃里有肿瘤。
待温和的药物失去抚慰作用,钟祐煦会拿着上一任医师开的药单,去找新的医生问诊;
基于过往的药单,得知这些药都没法缓解连一清的胃病,医生们只能谨慎地换药。
用这种手段方法,直至今天连一清吃的药已经完全是用来治疗严重胃病的专用药;
她自己更是深深认为,不吃药就会发病,就会呕吐。
这已经不是身体的病症,而是精神和认知出现了问题。
至于她的那些神经疾病、头痛…这些杂七杂八的病重,大都也都是类似的开始。
虞妗妗甚至在连一清的记忆中看到了这样的一段——
出门上班前,钟祐煦做的早饭都是汤汤水水,喂完饭后他又让妻子喝了杯牛奶,而后离家上班。
家中妻子并不知道护工今天请假,由于喝了太多水,没过多久她就想如厕,大声呼唤护工的姓名想寻求帮助,却无人应答。
双腿有疾的女人只能推着轮椅自己来到卫生间。
然而他们家的装修特殊,卫生间和客厅有一小节台阶,轮椅最多只能到卫生间门口。
女人急得满头大汗,费力从轮椅上挪动,却身体失去平衡直接摔倒在地。
由于腿疾她下半身的肌肉本就不好控制,再加上她非要拼着命危给丈夫生一个孩子,堵住那些说她无法生育的亲戚的嘴,生产之后又有了常见的后遗症。
她在地上挣扎着崩溃大哭,无论怎么控制,身下衣物还是浸了水渍。
等到下班的丈夫接了女儿放学回家,推开门,就闻到一股气味。
他连忙跑到厕所,看到神情恍惚、把卫生间地面弄得一片狼藉的妻子,语气半是无奈半是悲痛,居高临下的脸上却晦暗不明:
‘老婆你……哎!你早和我说你没法控制泄殖啊,咱们老夫老妻还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我待会儿就去楼下看看有没有成人用的纸尿裤,以后再出现这些情况你要和我讲……’
连一清陷入强烈的自厌情绪,觉得自己就是一坨烂泥,最不堪的一幕都暴露在丈夫和女儿的眼下。
也就是从这之后,他们的亲朋好友才知道,那个年纪轻轻就出了车祸双腿残废的连一清,已经没法控制排泄了
一时间又是无数人可怜她。
同时感慨钟祐煦可真是个好男人,都这样了还对妻子不离不弃……
第44章
听虞妗妗简单说完连一清这些年‘生病’的真相, 在场所有人都心里发毛,尤其是钟巧珝。
她亲眼见过父亲每天给母亲喂饭,帮她换脏掉的衣物, 无微不至地关怀方方面面…
这些在其他人眼中无可指摘的贴心照顾, 背后暗藏的真相却是要一步步养废连一清!
虞妗妗之前看八字面相算出来的都是真的。
她的母亲本不该双腿残疾, 也根本就没有生病。
黄琪本身是个术士, 此时也不禁因钟祐煦的手段而震惊、忌惮。
她皱着眉头:“如若这些为真, 这个姓钟的也太可怕了,处处算计自己的发妻, 可到底为什么呢?”
“毁了发妻的双腿,让她变成一个浑身是病半身不遂的可怜虫……难道这钟祐煦其实很恨妻子?会不会是他们结婚之前, 连家和连一清其实得罪过他, 只是他们自己不清楚不记得, 所以他才会把连一清娶回家里折磨?”
黄琪作出猜想, 又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刘周扬吊着嗓音:“真恨一个人, 怎么会给她把屎把尿, 处处亲力亲为地照顾?肯定会虐待她啊!”
“要我看,这钟祐煦就是有那种、那种喜欢残疾人的畸形心理!”
“慕残, 一种非主流的审美观念认知。”
青年男警员推了下眼镜。
刘周扬撇撇嘴:“对对,就是慕残癖!这不是心理变态么。”
“相较于慕残心理, 我有另外一种推断。”男警员说着,视线在几人身上扫视一圈:“我进修过心理学,研读过很多心理疾病的案例分析,其中有一种‘做作性障碍’心理的相关病例,和钟祐煦的情况基本吻合。”
做作性障碍,学名“孟乔森综合症”。
按照这位警员的说法,患有这种精神障碍的病患, 会假装、或者夸大自己的疾病,来博取外界的关注。
患有这种疾病的人没有外界动机,不存在想要获利、或者逃避某些刑事责任,他们就是十年如一日地装病、声称自己得了不治之症,甚至为了让外界更信任,会做出伤害自己、甚至威胁到生命安全的事情。
男警员还没说完,刘周扬就‘哼’了一声:
“钟祐煦又不是自己装病,他是把他老婆弄病了,和你说的这个病不一样吧。”
“你能不能闭嘴。”虞妗妗是真的有点烦这个术士,难得情绪外泄,甩了个冷眼过去。
不待刘周扬跳脚,她指尖不知从何处捻出一张黄符,一记扬手,那轻飘飘的黄符像是被大力牵引,直接贴到了刘周扬的脑门上。
这一招把作为普通人的男警员看得呆了眼,同行而来的黄琪则是眼皮一跳。
‘不动如山’。
是此道家符的名称。
这符可以锁住对手的动作和全身肌肉,让人无法动弹也口不能言,只能瞪大眼睛转动眼球。
电视剧里用来封印僵尸、只要把符纸往僵尸脑门上一贴就让其动弹不得符纸,其实就是这个。
它能封人封畜,只不过用它封僵和封阴时,绘符的墨要更讲究些,要使用特定的符水。
这种符不难绘,却很少有人会用,因为鸡肋。
须得使用者比被封者强大数倍,力量能够完全压制住被封者的精气神,才能生效;
否则很容易被对方用气力强行撑开符箓禁制。
有什么必要?
真正的强者动动手指头,就能碾死比自己弱很多的对手,哪需要费这个劲儿用这种符?
所以除了‘赶尸人’或者炼制尸傀的偏门术士需要用此符镇压僵尸旱魃,正道中人属于谁都会制、但基本没人制的小垃圾符。
连黄琪,也是入道以来头一次见人使用。
只见那‘不动如山’符牢牢地贴在了刘周扬的脑门上,没过一会儿,他的脸开始涨红,双眼瞪大;
这分明是他在运气,试图冲破符箓的束缚。
然而无论他怎么努力,甚至都没能让脑门上的符纸晃悠两下,他整个人像石雕保持着姿势一动不动,被压得死死的。
还不是被虞妗妗压,是被留有她力量的符压。
如此更是说明,虞妗妗远比刘周扬要强得多,可以把他按在地上摩擦!
要知道术士也是有等级划分的,从一等到六等。
‘天师府’为每种等级的术士准备的身份牌也截然不同。
只要通了灵性,就能算作一等术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