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姜从珚肯定点头。
“要是你讨厌一个人,你会给她取我的名字吗?”
拓跋骁摇头,她是独一无二的,就算是他们自己的孩子他都不愿。
“那就是了……”
在姜从珚一句又一句地宽慰中,他终于不钻牛角尖了。
“珚珚,谢谢你,幸好有你在我身边。”拓跋骁抱着她,只想紧一点,再紧一点。
“你是唯一爱我的和我爱的人了,你要一直陪在我身边,永远都不能离开我。”
她是他在这世上唯一的情感寄托。
姜从珚闭上眼,“我会的,跟你白头到老,永远不离开你。”
她以前从不敢许下一辈子的承诺,现在却脱口而出。
她想,她也找到了自己心灵的归宿。
在这个世界,她跟外祖和外祖家的兄弟姐妹们感情都很深,确实是十分温暖而难得的亲情,但这种感情并非唯一的,她对他们来说也不是唯一,隐约有一道分界线。
她跟拓跋骁的感情却不一样,那是毫无保留的、将身心完全交付给对方、只容得下彼此的独一无二的感情。
他们很幸运,最终走到了一起。
开解完,姜从珚准备劝他睡觉,却见他眼神直直落在自己身上,顺着视线看过来,发现他盯的地方正是她肚子。
“珚珚,我现在特别想要一个我们的孩子。”拓跋骁说。
姜从珚下意识摸摸腹部,很平坦。
两人自那次后就没再避孕了,除了他打仗时分开比较久,平日里亲近次数挺多的,按理早该怀上了。
但拓跋骁没催过,她自己也抱着随缘的心态,她才二十三岁,放在现代可能都还没结婚。
但想想这个时代的风气,两人年纪确实不算小了,尤其是拓跋骁,他已经二十六岁了,再拖下去下面的人恐怕都要催了。
张复给她诊过,她现在的身体很健康,并不比常人弱多少,还说过不会对生育有影响。
“要不我让张复再给我调理一下?”
“不,我不是要催你,我只是有感而发。”拓跋骁怕她多想赶紧解释。
“我知道。”姜从珚笑着安抚,“但我觉得我们都不算小了,确实该生一个,而且,有孩子组成一个完整的家,不很好吗?”
拓跋骁看着她,“嗯,是很好。”
第185章 拓跋骁大军再次开拔,……
一夜好眠。
第二天, 姜从珚问拓跋骁怎么安置萧易,他说随她。
尽管他是王芙故人,可王芙已经不在人世了,拓跋骁对他并没有什么感情。
萧易倒是想再见拓跋骁, 可惜被拒绝了。
不管他跟拓跋塔有没有感情, 是恨还是怨, 从血缘上来说他都是拓跋塔的儿子, 萧易的存在对拓跋骁来说是在提醒他, 他母亲原本可以拥有幸福的人生, 却被拓跋塔毁了,这让他对萧易有种微妙的抗拒。
姜从珚没勉强他去接受,先叫人打听了番渤海萧氏的情况,又派人去当地调查核实。
萧易的说辞虽然没有破绽,表现也足够真实动人, 但这全是他一家之言, 究竟几分真几分假还未可知,尤其他对王芙的感情是不是像他说的那么忠贞,这很重要。
长安距离渤海路途遥远,查清这段往事还需要些时间,关于萧氏一族的情况倒是很快呈上来了。
渤海萧氏是当地颇有名望的大族,因为临近渤海, 许多族人都以捕鱼出海为生, 萧氏一族便是靠高超的造船技艺才得以发展成为当地大族。
她不知道,萧易自己还出过好几次远海, 海上风浪大,他那时心想若是不幸死在海难中就算了,没想到竟十分侥幸, 次次都活了下来。
姜从珚看到“萧氏善造巨船”这句话,脑海中忽然闪过一道灵光。
造船……
——
那日表明身份后,萧易已不再被当成犯人,安置到了客院,衣食齐备,还安排了人过来伺候,却不打算放他走,院外全是看守的亲卫,当然,萧易自己暂时也没想离开。
他一直等着再见他们,过了两日,终于又有人来传话,说公主要来见他,萧易赶紧收拾了一番。
那他他情绪太激动疯疯癫癫,今日倒是正常了,换了身干净衣裳,流露出几分君子的风度。
亲卫报公主来了,他赶紧出门见礼,却下意识看了看她身旁,只有她一个人,拓跋骁并没有一起来。
姜从珚让他不用多礼,进了屋,待二人面对坐下,她挥退身后的亲卫,屋中只剩二人。
空气一时沉默,萧易有许多想说的话,一时间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最后还是姜从珚先开口,“可否再跟我细说你的往事?”
萧易自然没有不同意的,道:“我出身渤海萧氏,在我们这一辈中行三,少时曾去琅琊求学……”
前日事发突然,根本顾不上这些细枝末节的事,姜从珚认真听着,跟自己知道的消息印证,发现没有对不上的,看来他确实没说谎。
萧易出身萧氏长房又天资聪颖,五岁能诗七岁能赋,不过十几岁就在渤海一带颇有名声,是萧家默认的下一代的宗子,如无意外,他将来会承袭萧氏一脉,直到王家人报来王芙死讯,他悲痛欲绝,萧家想给他重新择妻,他却不愿,随着年岁渐长,他不娶妻不生子,没有子嗣,便自动放弃了萧氏的族长之位。这些年他四处游历河山,数次出海,除了渤海,还去过更为辽阔的东海。
现任萧氏族长是他同胞弟弟萧旻,萧易阅历丰富见识长远,尤其近些年局势动荡不安,他给萧家提了许多有用的建议让他们得以保全实力和族人,如今在萧氏一族中拥有不错的影响力。
“你能跟我说说阿芙的事吗?”萧易说完,祈求地看着她。
他问过拓跋骁,只可惜被拒绝了,但他太想知道她的事了。
姜从珚垂着眼,语气有些低,“她是被人掳到草原上去的,语言不通,因为出众t的容貌而被献给当时的鲜卑王拓跋塔,后来又被厌弃,独自一人抚养着年幼的孩子,在那样的环境中,你能想象的苦她都经历过。”
“她……”萧易的喉咙一下就哽住了。
他能想象的苦,他怎会不知道那些胡人有多凶残,一个柔弱美丽无依无靠的女人会遭遇什么,不用细说他便知道。
萧易闭上眼,脸颊肌肉控制不住地抽动。
“但是她很坚强,她把拓跋骁教得很好,说希望他长大后能成为一个君子。”姜从珚又道。
若是没有王芙的教育,在那样的环境中,拓跋骁大概率会被同化,长成一个野蛮暴虐的胡人,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明事理、宽仁平等地对待汉人百姓。
她塑造了他善良赤诚的底色。
“拓跋骁曾问过她,为什么不假装讨好拓跋塔这样就能不被人欺负了,她说,‘我心匪石,不可转也’,她不愿违背自己的心意,她教拓跋骁编了你送给她的手绳,说这是她心上人送给她的。”
自始至终,王芙都坚定而坚强。
听到这里,萧易再也控制不住,捂住脸,泪水却从指缝淌出。
是他害了阿芙,他宁愿她委曲求全,至少不用经历那么多磨难。
姜从珚任由他发泄,等他情绪渐渐稳定下来,才问:
“你今后有什么打算?”
萧易怔了下,今后的打算。
“我也不知道,这些年不过是不过四处漂泊,活一天是一天,只是不知老天是眷顾我还是惩罚我,一直叫我活到了现在。”他苦笑着说。
姜从珚敛神,“如果我请你留下,你愿意吗?”
萧易有些意外,“你愿意让我留在你们身边?”
他看得出来,拓跋骁并不待见他。
他对拓跋骁的感情也十分复杂,在他脸上看到王芙的影子后,他意识到他是她生命的延续,这或多或少能算一点慰藉吧。
“我听说萧氏一族善造巨船。”姜从珚道。
萧易一点点睁大眼,他这时才明白过来她主动见自己的目的。
拓跋骁现在已经将北方收入囊中,接下来就是要挥师南下,彻底消灭南方小朝廷,一统天下。
鲜卑军一直生活在草原上,作为骑兵他们天下无敌,却未必善水战,而想要顺利南下,必须穿过长江天堑。
萧氏善造船,这不正好派上用场了。
姜从珚不躲不避地看着他,并未觉得自己的意图有什么不能见人的。
她同情萧易是真,希望他能帮助自己也是真。
“我相信你也看明白了,鲜卑一统天下是不可抵挡的大势,南边的小朝廷不是拓跋骁的对手,早晚都会亡的,既然这样,不如用最小的代价进行统一,百姓也能少受些苦,不是吗?”
“鲜卑虽还没能完全摆脱胡人的习性,但有拓跋骁压制着,并不敢像从前那样随意屠杀汉人,并且现在已经在改革汉化了,总有一天能被同化,那时就不会有汉胡之分了。”
不得不说她的话很有道理,而且她太会拿捏了,不管私人感情上还是大义上都让人无法拒绝。
拓跋骁身上流着王芙的血,光这一点他就无法拒绝,更不要说姜从珚这个公主,她身上同样流着太祖和昭文太子的血,要是真像她说的那样能平等地对待百姓,他有什么理由拒绝呢。
只是……
“如今萧氏族长并不是我,非我一个人就能决定。”
他这么说就是同意了,姜从珚一笑,“只要你有心,我相信会成的。”
事情谈妥,姜从珚正要离开,刚跨出房门却顿住脚,侧过身,对萧易道:“你知道阿母给拓跋骁取的小名叫什么吗?”
“什么?”他下意识问。
“鸮奴。”
姜从珚说完,转身离去,徒留萧易一个人在原地,神情愣怔。
“鸮奴……”
回去后,姜从珚跟拓跋骁说了此事。
他下意识皱起眉,他说随她处置,没想到她竟让萧易为自己效力。
“不需要他我也能南下。”
姜从珚瞧他这嘴硬的样子,笑了笑,柔软的掌心轻轻抚开他的眉头,“但有他我们会更顺利。”
“我也知道,你这段时间在为接下来的战事费心。”
拓跋骁带领的骑兵几乎战无不胜,但不代表他去了水网遍布的南方还能如此。
他是自傲的,却不是自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