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社会生产力低下,便是梁国地大物博,钢铁产量最高时也不会超过八百万斤,五十万这个数字,对鲜卑来说已经很高了,尤其他们的工厂才刚建起一两年。
他们现在正在厂子里,一行人边走边说,她今日打扮简单利落,上身是保暖的石榴红窄袖夹袄,下身一条及至脚踝的靛蓝马面裙,脚踩一双小鹿靴,头发全部挽起,用同色石榴红发带绑紧,未戴金银钗钿,冰雪般的容颜依旧惹眼。
许多人头一次这么近距离看到她,既惊艳于公主的美丽,又不敢盯着瞧,生怕冒犯。
即便如此,拓跋骁依旧感觉到了这些人的眼神,心里生出一股邪火。
再看她美丽宁静的侧脸,正在认真听着旁边的人说话。
真想把她藏起来,可他又知道她绝不愿意只待在家里。
晚上回到休息的小院,男人十分凶狠地把她按到了床上,“今天好多人在看你。”
“夫君吃醋了?后悔带我一起来了?”姜从珚睁着无辜的眼睛。
拓跋骁答不上来,他当然没有后悔,他希望旁人知道她的好,却又不想叫人看到。
“你今天跟那个管事说了许久的话,他一直在看你。”
姜从珚回忆了下,不确定地问:“你说的是付铁生?”
男人点点头。
姜从珚吃吃笑了笑,伸出手指无语地点了点他的额头,“他给我汇报工作,不说话难道要靠脑子凭空交流?再说他看我,他不看着我说话,难道要看着别人说?”
“他只是个小小的管事,你可是整个鲜卑的王,他的醋你也吃,拓跋骁,你能不能有点出息。”她最后嗔了句。
拓跋骁想,自己就是这么没出息。
“那你下次表情严肃点,别太给好脸色。”
“……”
她实在懒得跟他掰扯了,亲了口他的脸。
素了几日,男人哪里抵得住这诱惑,后日又要启程,到时条件肯定比不上土默川。
他暂时也不能想别的了,只沉浸在这软玉温香中。
在土默川逗留几日,一行人再次启程,路过前套,同样暂留了几日巡查各项产业,又接见了各部首领,跟他们议了议今年的民生问题。
以前拓跋骁一个人来,虽也会听,可听多了就烦,他一冷下脸,旁人就怕他,就不敢多说了。
姜从珚却不一样,她耐心十足,态度又温和,还能提出解决办法,就算暂时解决不了也承诺过后会召集人想办法,众人便大胆起来。
他们想,有可敦在好像也不错。
姜从珚同样提醒他们,“开年后大巫向天神占卜过,天神的旨意是今年的气候会十分反常,大寒潮来袭,你们要在七八月份就做好入冬的准备。”
“啊?”众人惊惧不已,不愿相信,又不敢不信。
不少人已经起身望向天空,嘴里不断念叨着“愿天神庇佑鲜卑子民”等话。
巡视完前套,一行人转而向南,最终抵达了贺兰山。
贺兰山脚下同样是一片宽阔的平原,被称为西套,分布在黄河两岸。
这一站才是拓跋骁的最终目标。
他要带人登上贺兰山查看地形,山路崎岖,姜从珚奔波多日也累了,两人便兵分两路。
他自己带着一队人马去巡边,姜从珚则去考察平原,接见各部首领。
他这一去就是四五日,回来时,姜从珚发现他甲衣上居然沾了血。
她一惊,“怎么回事?遇到敌人了?”
她一边问,一边让他抬起胳膊,看他有没有受伤。
拓跋骁见她这么关心自己,十分受用,只道:“我没受伤。”
“那是怎么回事?”
拓跋骁道:“不是大事,不过遇到匈奴一队探马,我就顺手杀了。”
他这么说,姜从珚放心下来,却还催他解了甲衣,换下衣服看了看,确实没受伤。
贺兰山另一边就是匈奴人,双方时不时派出人手去打探对方的动静,遇上确实很正常。
“那你问出什么了吗?”
拓跋骁:“匈奴人又在朝他们的王庭聚集。”
姜从珚心下一沉,乌达鞮侯是迫不及待了吗。
第153章 太祖,您也在为今日……
匈奴探马带来的消息让姜从珚心头的天空笼上一层阴云, 早知乌达鞮侯今年会有行动,却还是比她想得更快。
她只能安慰自己,外祖他们应该会加强防备,只要固守城池, 凉州暂时不会有事, 只是梁国那边……
拓跋骁还好好地坐在鲜卑王座上, 对乌达鞮侯是个无形的威胁, 他必不敢让匈奴大军倾巢而出, 只要梁国吸取去年的教训稍微争点气, 最多陷入焦灼的拉扯。
贺兰山一行结束,夫妻俩回到王庭。
阿榧见到分开一个多月的女郎,瞧她的手和脸似被晒黑了些,皮肤也糙了,眉眼间透着疲惫和憔悴, 心疼得不行。
“女郎吃苦了, 这又瘦了一圈,可要好好养上一段时间才能恢复气色了。”
姜从珚笑笑:“还好,也不算什么。”
骑马辛苦,拓跋骁已经特意为她放慢速度了,不然吃的苦头更多。
她这一趟没有白去,亲眼看到各处的情况, 发现许多问题, 让她心里有数。
此时已是三月中旬,王庭各处已经在准备春季大会的事了, 处处彩旗飘飘,给初春的景色增添许多明媚,生机勃勃。
如今的鲜卑确实生机勃勃, 一切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物资丰富起来,粮食产量增加,牧民们除了放牧还能做工补贴家用,冬日没那么难捱了。
今年的春季大会跟去年的流程大差不差,只多了些新奇的玩意儿,尤其是各种精致的衣裳首饰,贵族姑娘们一见就喜欢上了,很舍得掏钱买。
姜从珚和拓跋骁照例接见了各部官员,询问每个部族发展情况,安排下今年的事情。
三月二十这天,拓跋骁主持开始春季大会后,大巫走上祭台,当着所有族人的面亲自向天神占卜。
众人翘首以盼,希望大巫能说出一个吉兆。
然而,他们却见大巫猛地从嘴里吐出一口鲜血,披着五彩羽衣的身影倒了下去。t
人群瞬间炸了——
“大巫!”
“怎么了?”
“发生了什么?”
“凶兆,这肯定是凶兆!”
所有人都在往前挤,恨不能冲上祭台,何舟带着王庭护卫维持治安,别叫慌乱的人群发生踩踏。
还好大巫很快醒了,醒来的她跪在地上,眼神惶恐地望向天空,嘴里不断念着祈求的话。
许久之后,她朝拓跋骁磕头,“王,吾无能,不能改变鲜卑的命运。”
站在前排离得近的,听到这句话,心里有了不祥的预感。
拓跋骁沉着脸,“你说。”
大巫道:“开年后吾曾占卜过一次,天神说整片大地今年都会遭遇恐怖的大寒潮,吾刚才向天神祈求,祈求天神降下福祉庇佑鲜卑度过这场灾难,然而天神说,此乃劫数,不可避免。”
啊?大寒潮?
底下人都懵了,可回忆刚才的情形,大巫都被反噬到吐血了,可见妄图逆天改命的代价有多大。
“窥探到一丝天机已经很不容易了,大巫不用自责,本王会早做准备。”拓跋骁道。
春日的太阳在大地洒下大片大片金色的阳光,明明那般灿烂,众人却感到一股刺骨的寒意。
春季大会的狂欢也被寒潮的消息冲淡了,众人忧心忡忡,没了玩乐的心思,仪式结束后就找到拓跋骁。
“今年真的有大寒潮吗?”
拓跋骁道:“大巫的占卜一向很准。”
于是,今年春季大会的重要议题变成了如何面对几个月后即将到来的极寒天气。
姜从珚跟他们一起议事。
有人问,“听说王庭这边有种特别的燃料,小小一块就能燃许久。”
姜从珚点头,“确实有这种燃料,只是现在才在平城开采出来,路途遥远,道路尚不够平坦,运输至鲜卑需要耗费许多人力,数量十分有限。”
其实鲜卑领地内的煤矿也不少,河内、西林和兴安等地都有不少煤矿,可能是时间太短或是地质原因,暂时还没被勘探到。
若有足够时间,她手下的队伍肯定能勘探出来,但现在最缺的就是时间。
众人有些失望,却无可奈何。
姜从珚便提出让各部组织牧民抱团过冬,不需要成百上千,只让附近几户人家聚在一起集中供暖,这样一来就能节省下不少燃料,支持他们度过漫长的冬季。
除了供暖,还有个问题便是粮食。
天气变暖必定会导致粮食和牲畜减产,去年攒了不少粮,现在还在仓库中堆着,今年顺利的话,能赶在寒潮来临前收获一批粮食。
开春得早,出巡时她已经吩咐他们尽早种下麦子了。
姜从珚根据各部人口,跟他们签订一个中央与地方的粮食协议,可以先“借”给他们,后面再用各种方法还。
“多谢可敦仁慈,现在看来,也只能这样了。”
总之,忙碌了近一个月,暂时协调好各部情况。
四月初,姜从珚收到消息,三月中旬时,乌达鞮侯再次兵临中卫。
他这一次出动了十五万骑兵,比去年足足多了一倍,可以想见他是抱着怎样的雄心与壮志。
姜从珚试探着问了拓跋骁一句,“乌达鞮侯南下,内部必定空虚,你有想过趁机袭他吗?”
乌达鞮侯在贺兰山边境安排了守军,但拓跋骁想攻的话,这些都不是问题。
拓跋骁却摇了摇头,“等战况见分晓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