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那白衣剑客手中脚下在桅杆轻点整个人飞身而出, 手中长剑轻颤剑尖微挑, 一道凌厉的剑气破空而出, 直逼对面的黑衣剑客。那黑衣剑客也丝毫不慌乱, 手中长剑挥动,剑光如月,双剑相撞发出一声清脆的金属交鸣, 水面顿时像是被什么压住般静了一瞬,紧接着却又像是被打破的镜面一般,水面被剑气切割成无数细小的水珠,湖心处顿时水珠跳跃如沸腾一般。
“好俊的轻功。”看着湖面两个剑客一个白衣翻飞优雅轻盈,一个身形飘忽几乎融入了夜色,使的确都是上乘轻功。
“人家在生死激斗,你夸他们轻功好?”耳边的响起罗舒的轻笑声。
罗舒这话乍一听没觉得什么,但沈如妤却听出了他那比平日都要飞扬几分的语气,只疑惑了一瞬就马上意会到这家伙其实在暗暗得意。
平心而论,许是因为她日常见多了罗舒练剑,眼前这激斗的两人在江湖上或也可算的上是一流的剑客,但看在她眼里的确是不过如此,反倒是这轻功,她苦练过不短时间却依然没练到这样能凌空踏水的程度,此时看来很能体会到其中高妙。
“怎么,那人看上去有些眼熟?”沈如妤把视线重新投向湖面,原本只是想随便说点什么转移话题,但随着前方阻碍视线的船只变的寥寥无几,她已经能把那一黑一白两个身影看的更加清楚,这一看就看出了问题。
这白衣人怎么那么眼熟,看着像是温独剑。
“是温独剑”。果然,罗舒给的答案证明了她的猜想。
“看武功路数,那黑衣人应该是九曲鬼赵如意,有传言温独剑闭关三年武功大进终于在今年出关了。”罗舒看着湖心处已经占了上风的白衣人,脸上露出个略带讽意的笑。
“竟真的是他!这黑衣人既然有个九曲鬼的绰号,想来是江湖中**中人,那今晚这番算是温独剑宣告回归江湖的行侠仗义剧目?”听罗舒这么一说,沈如妤就把今晚这场戏看穿个七七八八了。
就算已经闭关了三年,温独剑此人还是如此沽名钓誉,踩着人扬名嘛,也是老手段了。
沈如妤遥想当年,这人会被沈家奉为上宾甚至不惜让自己给他作平妻也要拉上他的关系,正是因为此人在外名声极盛且背后千刃山庄也颇具影响。
“可惜,盛名之下其实难负。”不咸不淡的吐出这么一句后,沈如妤内心不是不感慨的。
当年自己看这些江湖人,只觉得一个个都手段高绝动不动就能轻易取人性命,此时再看,即使是号称已经武功大涨的温独剑,在自己眼里也已经撕下了高手的面纱。
以此时她的目力不但能轻松看清那些看似非常高妙迅捷的剑招,甚至还能看到招式间的漏洞。
说来在昨日之前沈如妤虽然隐约有自己武功已经练的挺不错了的概念,但其实实感并不强烈。可在那么轻易的一剑就杀了那个出场自带诡异气氛,让自己好一番又惊又怕的侏儒之后,她才真切的感觉到,就像罗舒说的那样,自己的武功是真的能跻身一流了。
“罗舒,温独剑的剑法真的精进了很多吗?”
“和三年前比,的确算的上有些精益。”罗舒话语暂停。
“但是......”沈如妤已经给这未竟之语补上了转折。
罗舒含着点笑意看她一眼,果然接着说:“但是,温家先祖的剑法是在铸剑中悟出,原先也是江湖一等一的剑法,只是传给后人他们却只练剑而不再精习铸剑之术,这便废了这门剑法一半的根基。除非他们能再悟出自己的剑道,不然闭关三年还是三十年其实都区别不大。”
说着说着还颇有几分遗憾的样子。
“不过,杀九曲鬼已经足够了。”话音刚落,之前还勉强称得上打的有来有回的湖心的激斗竟然马上要走向尾声。
只见又一次的双剑交击之后,温独剑却没有像之前哪样飞身而过,而是点踏湖面一块残木折身而回,手腕翻转间手中剑极速连出,剑锋划出一道道诡谲的寒光,一时间月下剑芒大盛向着九曲鬼笼罩而去。
“扑通,扑通”
一轻一重两声落水声,一声是九曲鬼的剑,一声是他的尸体。血色如墨在湖心一点点晕染开,在月色翻起波波残红,但已经没人去看败者的血。
“不愧是千刃山庄的温独剑少侠。温少侠高义,今日杀九曲鬼于晴雨湖,可说是给咱们南州的江湖肃清了一大祸害,可否请来船上一聚,让赵某能敬温少侠一杯。”
“是极,是极,今日见到温公子如此精妙的剑法真乃我等练剑之人三生有幸,只看这场对决可胜我苦练多年。”
“若我没看错,温公子最后使的那招可是千刃山庄的绝技折剑七杀,早就听闻此招大名,今晚亲眼目睹果然非同凡响,那九曲鬼恶事做尽,死在如此妙剑之下可真是便宜他了。”
“说来这次温公子出关的时机倒是正正好,这武林大会就是要温公子这等高手参加才算的上是真正的武林大会。”
......
温独剑杀了九曲鬼后,这湖上竟就划来好几艘之前并未见到的游船,船上之人说话的声音一个比一个响,那夸赞之词也一句比一句夸张。
而那温独剑此时一身白衣胜雪负手立于桅杆之上,晚风吹的他衣袂翻飞端的是一派高人风范。
“我正是涨见识了。”看着眼前上演的这一幕幕,沈如妤觉得这简直让她着实开了眼界,虽然之前她就看出温独剑今夜此番行为就是为了博名声而来,但没想到他竟然还自带了这么一群夸夸背景音。
紧接着,她更没想到的事情发生了。
一声蕴含内力的清越铮鸣响过晴雨湖,伴着飘渺琴声有几盏莲灯飞到湖上破水绽放,紧接着白练浮水有美人月下踏莲而至,清软若袭鲛绡的裙裾拂过莲瓣拂过水面,身姿飘渺若姑射仙人,只几息功夫便已飞身到了温独剑所在的那艘船上。
美人也是一身纯白,只眉心朱砂和那樱唇殷红若血,但正是这一点点艳色更衬的她似仙似妖。
“恭喜。”她向着温独剑道着恭喜,脸上却无多少表情,可也正是这冷若霜雪的姿态才让她更如这天上明月般遥不可及,越遥不可及就越引人仰望。
至少温独剑看起来很吃这一套,即使努力在维持一派从容淡然模样,但表情和神态依然泄露了几分志足意满。
“这位想必就是有江湖第一美人之称的凌若水。”沈如妤略带询问的目光刚投向罗舒,那群那之前差点把温独剑夸成江湖第一剑客的人又一次惊呼连连。
“是凌仙子......”
“今晚不但能见到折剑七杀,竟然还能目睹江湖第一美人芳容,幸甚,幸甚!”
“不是有传言凌若水失踪了,竟然是和温公子在一起吗?”
“听说他们早有婚约......”
“看来美人虽然败退相思坊,但还是有千刃山庄做后盾。”
“说什么败退,只是同门师姐妹间理念不
同罢了。”
“......”
灌了满耳八卦消息加吹捧之语,沈如妤向着罗舒由心的感慨:“看看人家这喉舌用的,如今我倒是一点不奇怪咱们孤鹜教常年被这些所谓的江湖正道冠以魔教之名了,咱们还是太老实了啊!”
“我还以为夫人见到凌若水会更激动些。”罗舒的手已经按在剑上。
凌若水今晚在此出现倒算是意外之喜,杀了此人也是他们此行的重要目的之一,她自动送到面前倒让他少了很多寻人的功夫。
“你不许先出手,我要自己来。”扯了扯罗舒握剑的手,沈如妤远远的望着已经和温独剑一起进了最大最热闹的那艘画舫喝酒的凌若水如是要求。
月下踏莲而来的确很美,但从另一面看,这也正可以说明凌若水内息不足轻功不够。而且此人虽然在江湖上名头很大,但盛传的一直是第一美人之名,关于她的武功却并无多少人提起,在相思坊的争斗中她也并无坚持多久就败给了白无瑕。
沈如妤觉得几次雇人暗杀之仇,她应该可以亲手报了,如今要的就是寻个合适的时机。
正在盘算着复仇之事,沈如妤忽然感觉自己手下罗舒手背的肌肉瞬间紧绷,他身上的内息一瞬间涌动如沸。虽然马上平复了下来,但他们间的内息是有些隐约牵引的,此时又是双手肌肤相贴,这瞬间的内力波动还是被沈如妤敏锐的察觉到了。
第110章 顺着罗舒的目……
顺着罗舒的目光看去, 就见温独剑和凌若水已经飞身而起上了之前邀酒的那艘船。看让他们和船上人熟稔的姿态的,显然是早已经相识了的。
但沈如妤的目光很快就从这两人身上转移了。透过船上被风吹起的纱,在这个春风渐暖时节里一个披着裘皮大氅的身影分外显眼, 那人坐在主位,赫然就是曾经有过一面之缘的聚财楼楼主陆散。
刚才让罗舒投去特殊关注的也正是此人。
都说高手之间是会有气机感应的,这话不假。坐在主位的陆散显然就是已经感觉到了之前罗舒泄露的那一丝异常气机, 此刻正脸色略带沉凝的环顾四周。
“主人,怎么了?”静立在陆散身边黑衣护卫一见到他的异常立刻上前询问。并不需要动手,只看他一举一动间身体都在呈现可以立即应敌的状态就知道武功不低。
“没什么, 怕是今晚闹的这一场扰了哪位高人游湖的雅兴,刚才多看了这边一眼。”在那一瞬间被“盯上”的感觉后就没有再察觉到什么异常,陆散摆了摆手示意护卫不用紧张。
这里到底是繁华无比的晴雨湖烟花巷, 刚才温独剑搞的那一出可不低调,惹的某个在附近寻欢作乐的高手不悦以至于略做探查或是警告也都很正常, 既然人家的气机已经散去, 陆散倒也没有继续放在心上。
至于周边那些落在自己这艘画舫的各色视线?
对陆散来说蝼蚁们的仰望不需要他去多做关注。
被一同打入蝼蚁阵营的沈如妤却是看出了一点不一样的端倪。
“陆散他竟也来南州参加武林大会了?看来他和温独剑交情还不错。”前方画舫上温独剑和凌若水被一起迎上客座首桌, 陆散和温独剑更是在这短短的功夫已经推杯换盏起来。
“陆散惯来无利不起早,此时会出现在此处也必然是别有目的。”罗舒在心里反复推敲陆散能在武林大会上得到什么好处,却一时间没有头绪。
每次武林大会固然有不少江湖人是冲着名利而去,但对于已经是聚财楼楼主的陆散来说, 武林大会能提供的名利已经不是他看的上的砝码,
“那除了名利之外, 还有什么?”罗舒敛眸沉思, 却感觉手上被身边人戳了好几下。
“发什么呆呀, 我和你说话你都没反应。”沈如妤略带抱怨道。
暂时从自己的疑惑里抽离,罗舒看着沈如妤,以眼神询问怎么了?
“你看看, 凌若水的态度是不是有些不对,她好像有些怕那位陆楼主?”沈如妤这话说的有些犹豫。
因为距离的关系,他们这个位置虽然依稀能够看到那艘画舫上,说要看的非常真切,那是不能的。
但沈如妤就是感觉刚才凌若水对陆散敬酒时候姿态有些不对,有种难言的奇怪气场:“她看上去很紧张戒备,但又......”
话说到一半就卡壳了,她无法准确的描述那种违和感。
“陆散修习内息极为阴寒,他要是不刻意控制,内力浅一些的人靠近他都会感觉冰寒不适,凌若水武功不济,受到那中阴冷内息的影响会本能的对陆散有些惧怕戒备倒也正常。”
罗舒看了看,倒是没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
“是这样吗?”面对这为专业人士,沈如妤感觉自己都快要被说服了,直到凌若水给温独剑也斟了一杯酒。
刚才那种一直没想开的违和感立刻豁然开朗,她略显激动的扯了好几下罗舒衣袖。
“是距离,刚才斟酒的时候凌若水靠的太近了,她的肢体都在说着紧绷和戒备,你也说了陆散的内力会让人觉得不适,但凌若水却没有拉开距离,刚才她和陆散的距离甚至比她如今和温独剑的距离都要靠近。”
“你是说凌若水是陆散的情人?”罗舒脸上是不以为意:“凌若水的裙下之臣不少,入幕之宾多一个陆散也不奇怪。”
“不,不像是情人,比起情人.....”沈如妤忽然灵光一闪,提起一个略显的奇怪的设想:“凌若水更像是是陆散的下属。”
一边努力捕捉画舫上几人的行动,一边在脑子再三比对揣摩,越比对越感觉自己的猜想是对的。
听到这个猜测罗舒眼神马上沉了下去,虽然乍一听像是无稽之谈,但是他对沈如妤的眼光还有些信任的,她不是无的放矢之人。
更重要的是有了这个想法后再重新去看,他得承认如妤的这个想法有很大的可能性。
因为抛开一切外在,若只分析身体的动态和肌肉就能发现凌若水对上陆散的姿态和他身边几个贴身护卫的姿态很类似,之前因凌若水是个女人且是温独剑的女人,他反而一叶障目完全没有察觉到这方面的异常。
“我会召集教里在南州的探子去密查,如果此事属于实,那相思坊和聚财楼之间的关系怕是也不简单。”罗舒一边在低声和沈如妤说着后续安排,一边示意船夫驱船靠岸。
陆散带着的几个侍卫出了船舱,想来还是刚才的气机牵动让陆散有不放心,吩咐了手下出来探查戒备。
微微摇晃的船舱中沈如妤和罗舒依然在陆散身上。
“白无瑕之前不是和我们还有过合作吗?而且凌若水被驱离相思坊也有些时候了,会不会是她个人投靠了陆散。”
“不会,凌若水没有这个价值。”罗舒断然摇头。
虽然凌若水如今还挂着第一美人的名头并且背靠铸剑山庄,但说穿了目前的她剩下的也不过就是这张美人皮,这美人皮还因为温独剑的关系无法肆意使用,这样的人对陆散来说根本一文不值。
所以若她真是陆散的人,那这关系最大的可能是源于她还在相思坊的时候,甚至是源于上代的相思坊坊主。
“看来聚财楼藏了不少秘密,那我们这一路走来是不是行踪也已经泄露。”无论是聚财楼还是相思坊都是以各类情报集散地,加上来到南州之后的几桩事让沈如妤难免有此担心。
“具体行踪肯定没有被掌握。”以罗舒的武功,若是有人跟踪他不可能没有察觉,但昨日的种种迹象也表面,某些有心人怕是已经知道他到南州了,并且各种蛛丝马迹都表明有人针对他或者说是针对孤鹜教设好了一个局。
“大姐姐那里,你带我去远远看一眼,让我确认她一切都好便罢了。”沈如妤忽然如此说。
虽说探望大姐姐本是她来南州的重要目的之一,但如今身边云遮雾罩的让人看不清,她不确定自己贸然和大姐姐会面会不会给她带去麻烦,索性就调整了去寻找姐姐小聚的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