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数字让叶云岫咋舌不已,所谓暴利行业不外乎如此了吧!难怪传言中盐商富可敌国,朝廷一年盐税就有几百万两。
再加上柳河县收上来的赋税粮食,他们这一年的收入林林总总算一下,竟达到了五十万两之多。
年前年后难得清闲下来,盘完账,小夫妻两个不禁有一种穷人乍富的感觉,终于不用再担心不能养家糊口了。
有钱了,从秋收过后,谢让便开始大肆屯粮。这一年的年成实在不算好,开年雪灾,夏粮歉收,在谢让各种鼓励开荒、减免赋税的措施下,秋粮收成勉强还行,柳河县的百姓倒也能够温饱,实在是已经比其他地方强多了。
乱世当头,他们如今家大业大,要养的人口多,钱粮是头一个保障。陵州的山货铺子以前主要是为了卖出,给山寨的各家各户赚个油盐钱,如今山寨有了私盐的进项,便也不必辛苦去挣那点小钱了,山货铺子的作用就变成了买进,也好掩人耳目。
秋收后,凤宁坐镇陵州,利用铺子的便利,不断地给山寨购入各种所需的物资。他们通过山寨铺子和神威镖局从江南和关中各地大量收购粮食,山寨囤粮充足,柳河那边的官仓也把粮食和各项物资囤足了。得益于减免赋税,百姓家中也能有一些积余,藏富于民。
这么一来,柳河县百姓的日子就比别处好过了一些,因此山寨不停地有人来投奔,流民也纷纷向柳河县聚集。
谢让的政策一如既往,流民若是来柳河县落脚,开荒耕种满两年,便可以正式在柳河县落户,县衙确认后就给办理户籍。
马匹还是一个大缺项,叶云岫心心念念的骑兵营如今也只有她的木兰营配齐了战马。
大梁出产的马匹少,原本都依赖从北疆、西域互市购入,朝廷也方便管控。但是从朝廷跟匈奴打仗之后,如今匈奴又内乱,北方边境的马市早就关闭了,西北马市被当地藩镇把控,能流入平民百姓手中的马匹少之又少,他们需要的马多,不是有钱就能一下子买来的。
神威营为此刻意把生意往西北拓展,从西北一次次地贩马回来,除了木兰营,好歹给神威营和谢让的亲卫营配了一部分马匹。
神威营走南闯北给山寨赚银子,没马可不行,其他各营就只能眼馋干看着了。
匈奴的老可汗终究没能熬过这个严冬,也是在年关里,谢让收到无忧子递来的消息,匈奴老可汗死了,四王子继位为新可汗。大王子夺位失败,与四王子反目,大王子带领拥泵自己的几大部族脱离新王,向南迁徙。
匈奴往北是极寒之地,往西便又是天山,大王子率领部族往南迁徙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
毕竟南边的大梁朝廷昏庸,藩镇混乱,且还有一个跟匈奴勾结一起的翼王。
翼王坐大后,朝廷出不起打仗的银子,主和派又占据了上风,手段无外乎割让城池、赔款和亲。可是这一次,匈奴人压根没给他们议和的机会,匈奴大王子急需一片落脚的新领地,悍然率部突袭大梁。
而翼王在这个节骨眼上,便宛如眼瞎耳聋一般,似乎压根还没做出反应,大王子的一股兵马便长驱直入,短短数日之内,竟一路攻至京城,几万人的匈奴铁骑围困京城。
一时之间,京中措手不及,竟无力迎战,料峭春寒中,皇帝和文武百官只能闭城死守,眼巴巴等着靠近京畿的兵马救驾。
玉峰寨中,谢让气得掷笔而起!
夺嫡争位,藩王谋逆,也不过是你方唱罢我登场,无非还是皇族自家抢那个位子的把戏。可翼王竟只为了一己之私,不惜背弃大梁的百姓万民,引狼入室,拱手放了匈奴的铁蹄南下。
遭殃的,还不是早就不堪重负的黎民百姓。
第59章 奇袭匈奴
匈奴的铁蹄长驱直入,围困京城,一时间搅得中原大乱。
翼王狼子野心,打的一手好算盘。
大王子需要物资和地盘,翼王需要一把刀。匈奴大王子的兵马尚不足十万人,但都是骑兵,若真能攻下京城,替他杀了皇帝,那正合翼王心意,他便可以名正言顺挥师南下,击败匈奴皇位就是他的了,还能谋一个“力挽山河”的好名声。
然而京城数百年基业,城防牢固,匈奴突袭一招得手,想攻下京城还是不容易。便是不能破城,一来也能大伤朝廷元气,二来翼王也能趁乱运作,给了他一个率兵南下、攻城略地的好借口。
果然,匈奴区区几万人围困京城半个月,才有陇右道兵马不远千里解救京城。眼看着京城之围能解,翼王这时打出了“勤王”的旗号,三十万大军挥兵南下。
匈奴游牧部族,凶残成性,陇右的救兵赶到之后,匈奴已经在京畿烧杀抢掠一番,扬长而去,放弃京城流窜又去别处。
十万匈奴骑兵,就在大梁境内四处作乱,肆意劫掠,并要求朝廷割让绥州、应州、朔州三州之地给他们。
匈奴虽然走了,翼王的三十万大军已经南下,眼看就该兵临城下,此时更让百姓寒心的事情发生了,皇帝率皇族和满朝文武弃京城而逃,抛下北方的大片河山和庶民百姓,一路跑到了临安府。
惊弓之鸟的昏君偏安一隅,回过头来才敢下旨讨逆,斥翼王为“逆贼”。
但实际上朝廷已无兵可用,藩镇割据,兵力早已不在皇帝手里,且翼王这些年拥兵自重,兵强马壮,明里号称三十万大军,实则还可能更多,一时间无人敢触其锋芒。
于是翼王一路畅通的占领了京城,再装模作样给跑去临安的皇帝上了一道陈情书,声称自己绝无不臣之心,只是急于勤王救驾罢了,如今皇帝一走,他又不能丢下京城不管,只好先留守京畿,还请皇帝只管放心回去。
就问皇帝敢回去吗?
而对于其他拥兵自重的藩镇诸侯、各方将领来说,左右是你们皇家的事,形势不明,别把自己赔进去。一时间纷纷观望,谁也不敢轻易下场趟这个浑水。
于是翼王就坐拥京城,控制了北方大片地区,虎视眈眈盯着临安的昏君朝廷。
这一番纷乱下来,柳河县又涌入了数以万计的流民。因为流民不断地涌进来,给他们安置管束带来了极大不便,俞虎那边派出柳河营的人手四处巡逻,山寨这边也做了诸多安排。
既不能让这些流民生乱,又不能让他们衣食无着,谢让依旧是那套行之有效的老办法,可以帮扶,但主要还是要靠灾民自救,天下没有白吃的粮食,尽量把灾民疏导到山区地多人少之处,让他们落户开荒。
一过年,叶云岫便斟酌着是否要补充一部分新兵。实则这个事情早在去年秋末她已经否决了,他们去年开春刚招了四千余人,养兵不易,县境之内开荒种田搞建设也需要人,这个年头青壮年在哪里都是好用的资源,她原本想隔一年再说。
结果刚过年,就来了这么多流民,整天成群结队的有人跑去山寨投奔。百姓人家无非图一个安生温饱,如今都知道山寨日子好过,不光是开荒种田有帮扶,若是当兵选进了各营,有吃有住,一个月普通兵卒的津贴便已经涨到了三百文。
这比帮工学徒都强多了,这年月帮工学徒人家也就管个饭,能吃饱就是好的了,哪有钱拿。为此本县的百姓也都眼巴巴盼着,看看山寨什么时候能招收本县的兵员。
而对于叶云岫来说,兵马的数量不重要,重要的是质量,是战力!
她要的是能打仗的兵,贪多嚼不烂,收来的人先得训练出来,能用才行。
眼看春耕了,叶云岫和谢让一商量,便决定招新兵的事情推到年底再说,农闲练兵,让这部分青壮年劳力先去开荒种田,把家安下来。
不过眼下却可以从这些流民之中先接收一部分可用的人才,比如资质好的习武之人、工匠,还有读书人,若有可能,谢让还想像石泉庄那样,把山寨的私塾学堂办起来,让十岁以下的孩童都去读书上学。
两人的这一番安排还没来得及逐一落实,二月初,忽然收到消息,有一股匈奴的兵马往陵州方向来了。
早晨收到的消息,当日下午无忧子就把更具体的消息送了过来,这伙匈奴五千人,全部都是骑兵,从陈州方向一路烧杀抢掠而来,为首的名叫屠格,是匈奴大王子的心腹。
“屠格”在匈奴语里有勇猛、果敢之意,此人据说力大无穷,悍勇无比,是其部族有名的猛将。
谢让在聚义厅一说的时候,马贺立刻就乐了,冲口骂道:“他娘的,来了个猛的?我去会会他。”
叶云岫面无表情瞥了他一眼,马贺立刻闭嘴老实了。
谢让淡声道:“五千骑兵,单就兵力而言,真不是我们能对付的。”
步兵对上骑兵,那就是一场碾压式的灾难。
更何况他们比对方兵力还少,他们眼下除了神威营和特务营部分抽不出的兵力,加上柳河营据守县城不能动,能用的满打满算其实也就三千人。
这也是中原数百年来拿匈奴无奈的主要原因。自古以来步兵对付骑兵,便只有车阵、方阵,壕沟或者弓箭,其他诸如砍马刀、钩镰枪等便只是些小手段了。而这些他们眼下都没有。
车阵、弓箭先不要说,他们没有那么多弓箭手,方阵战术须得有优势兵力,用长矛和盾牌构筑的攻防一体阵型推进。这些匈奴骑兵四处流窜,出其不意,便是连挖壕沟都来不及。
谢让道:“这股骑兵已经奔着陵州来了,这工夫怕是已经进入陵阳县境内。各位心里有个数,便是一场实力悬殊的仗,既然对方来犯,我们也不能不打。”
“各营回去即刻准备,枕戈待旦,每人备好三天的干粮。”叶云岫冷声道,“唇亡齿寒,不管他们进不进柳河,我都要打。”
“是!”各营统领交换了个眼色,知道寨主这是要埋伏奇袭了,立刻各自回营备战。
实则谢让对这一战也担心不已。匈奴人骁勇善战,被称为马背上的民族,理智的法子只能避其锋芒。匈奴骑兵这一路气势汹汹而来,沿途各地纷纷避其锋芒,保存实力,毕竟匈奴人一路烧杀抢掠就走了,极少在一个地方停留。
换句话说,只能躲着他们,等他们金银美女抢够了,自己就走了。
“你心里有多大成算?”他走到叶云岫身边问道。
“七成吧。”叶云岫平淡说道,“这些人可恶,我们眼下能吃碗安生饭不易,便是五成胜算,也值得一拼!”
谢让颔首,知道她若说七成,那便是心中已经有了决定。他说道:“那我传令下去,叫俞虎发动柳河境内百姓,这两日进山躲避。”
“嗯。”叶云岫点头,恨恨说道,“不就是骑兵吗,我还就不信了,他们就不用吃饭睡觉,能一天十二个时辰都钉死在马背上!”
她可不打算拿自己辛辛苦苦、真金白银养出来的兵去硬拼。但显而易见,不论如何,与他们而言这都是一场硬仗。
两人具体计划商量了一番,这时周元明在外头扬声求见。
叶云岫瞥了门外一眼,这小子如今像样子多了。作为谢让的亲卫营队长,周元明刚来时似乎还分不清“表哥”和“大当家”的区别,又仗着是新兵营比武的十大魁首,多少有点骄傲自大,不过这一年在山寨中锤炼下来,人已经稳重了许多。
谢让答应一声,周元明摁着腰间的佩剑昂首而入,走到近前先向叶云岫抱拳道:“见过寨主!”
叶云岫一点头,这小子便抱拳转向谢让,朗声道:“大当家,周元明请战!”
“你来凑什么热闹!”谢让没好气地斥道。
“表哥!”周元明收了礼,哀怨道,“我见各营都在准备打仗了,我也想跟表嫂出战。”
见谢让皱眉,周元明连忙又转向叶云岫,央求道,“表嫂,你就让我去吧,我自认为训练用功,身手不差,便是不如马统领他们身经百战,可起码也不至于拖了后腿。”
叶云岫打量他两眼,慢悠悠道:“于公,你是大当家的亲卫营队长,你们亲卫营五十人都是之前两营的老班底子精挑细选出来的,职责就是贴身护卫大当家的安全,重要性不言而喻。于私,你是他的表弟,且实战经验不足,第一场实战就对上匈奴,我少不得还得让人照应你。”
周元明表情一垮,赶紧央求道:“表嫂,你就让我去吧,我不用人照应,我总不能躲在表哥庇佑下一辈子。”
叶云岫挑眉看看他,忽然一点头笑道:“行!你跟着先锋营行动,即刻去找马贺报到。这一仗你若是能拿下一颗人头,我便将你调入先锋营,亲卫营这边叫你表哥另外安排人就是。”
“谢寨主!”周元明一抱拳,也顾不得再理会谢让,兴冲冲跑出去了。
谢让:“……”
好么,亲表弟都不听他的。
叶云岫揶揄地睇着他笑道:“他说的对,人家好歹是新兵营大比武十大魁首的兵王,总不能靠你庇佑一辈子,这小子是可造之材,在你身边也学的沉稳不少,早该让他去历练一下了。”
两人天长日久的默契,谢让一听她这口气便问道:“你又在打什么主意?”
叶云岫顿了顿,忽然一笑道:“若是这一仗打好了,我们的马就有了。”
那哪里是五千骑兵,那是五千匹膘肥体壮的战马呀!
叶云岫这么久心心念念,可就是她的骑兵营了。没法子,这年代,步兵的速度和反应实在太局限了。若有骑兵,五百人她敢使出五千人的效果。
一来她打算成立骑兵营,二来,他们年底还要补充新兵,扩张队伍,正是用人的时候。
“你这表弟虽说年纪小,可资质不错,也有上进心,我前些日子还看见他在读兵书呢,调教好了是一员良将。”叶云岫道。
谢让:“……人家好像比你还大了一岁。”
“是吗?”叶云岫嘻嘻一笑,好吧,她忘了自己才十六岁,按照这古代“虚岁”的说法也才勉强十七。
在他们的紧密关注中,匈奴五千骑兵一路长驱直入闯进了陵州境内,果然先到的陵阳,围困了陵阳县城。
一个陵阳县的兵力,也就驻兵不到百人,衙役几十个。
陵阳顿时成了孤城,满城百姓叫天不应,叫地不灵。眼下这个乱糟糟的局势,皇帝自己都跑了,根本也不要指望救兵了。陵阳城中军民闭城死守,只能寄望于匈奴人久攻不下,能自己放弃。
五千骑兵将小小的陵阳县城围困,喊话城内,威胁他们打开城门投降,否则屠城。
陵阳城楼上连个回应都不敢有,陵阳县令陈同升亲率城中军民,日夜守在城墙上,只能守一日是一日吧,不然还能有什么法子。
一连三日,几千匈奴骑兵就在围在陵阳城外,嚣张得不可一世。城中无兵,百姓手无寸铁,朝廷更是自顾不暇,他们甚至丝毫都不担心遭到反抗。
夜幕降临,匈奴人在城外燃起篝火,抢了百姓的牛羊烤来吃。屠格给另外三处城门分兵各一千,自己率领两千人在陵阳城西门外的城墙下扎起营帐,围着篝火席地而坐,啃着羊腿喝着美酒,肆无忌惮地大声谈笑。
可把埋伏的各营的人给气死了。
陵阳县城离北陵山远一些,地势相对平坦,周围开阔,眼下正值早春,田野里连个高杆庄稼都没有。因此要在附近埋伏几千人实在太难了。
叶云岫亲自率领先锋营一千人、守备营一千人、卫戍营六百人,还有临时抽调来的特务营四百人,共计三千人马,加上她的木兰营,这两日昼伏夜出,趁着夜色,悄无声息地埋伏到了陵阳城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