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清宫
圣上瞅着手中的请罪折子,眸中满是狠厉之色,不禁嗤笑道“朕这个好皇兄果真是沉得住气。”轻描淡写便想把罪责全推到其子身上。
“圣上息怒,宣阳王这般宵小之辈哪里值得您动怒,臣愿为圣上您。”
圣上抬手打断武仁伯道“爱卿忠心天地可鉴,朕欣慰之,只不过宣阳王手中有先皇御赐的丹青铁卷,如此倒是要费些功夫了。”
“圣上,微臣以为宣阳王不在乎其子之命,但宣阳王妃定然忧心,不若着人前去,若是宣阳王妃愿悬崖勒马交出宣阳王谋反罪证,届时即便宣阳王有丹青铁卷恐也不得不成为阶下囚。”
圣上眸中露出赞赏之色看向刑部尚书崔北华,微微颔首“此事便交于崔爱卿了,可莫要让朕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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川省,宣阳王府内院,宣阳王妃面容憔悴苍白倚靠在床榻上,好似无了生机一般。
“主子,您好歹用些吃食啊,这般您身子怎受得了,世子知晓了定然要担心的。”郑妈妈跪坐在床榻前轻声劝慰道。
“如今我儿在宗人府,恐有性命之忧,便是能逃过死劫恐也活罪难逃,哪里还能知晓我如何,我未曾想到王爷竟这般心狠。”
“姐姐怎能这般编排王爷,难不成要让王爷替世子受罪不成,那般可是大大的不孝。”
宣阳王孙侧妃扭着腰便走了进来,这般自是毫不把王妃瞅在眼中。
“孙侧妃你怎能这般无礼,以下犯上未经王妃允许就擅闯进来。”
“来人,给我掌嘴,你这个刁奴怎可如此污蔑我,我是关心姐姐特意来侍疾的。”
眼瞅着郑嬷嬷就要被拖出去,宣阳王妃费力从床榻上爬起来怒斥道“我还没死呢,你就这般着急不成,给我滚出去。”
“姐姐息怒,您真是误会了妹妹,妹妹也是担忧姐姐您的身体,这般才主动来关心姐姐,未曾想姐姐身边竟有这般挑拨是非的刁奴,想来是姐姐病的太久了,让这些个刁奴一个个的胆大欺主,还请姐姐放心,如今王爷让妹妹我帮姐姐掌管王府,妹妹便绝不会让这些人欺负姐姐您的。”
“我让你滚出去,怎么,我说的话无用了不成?”宣阳王妃眸中满是怒意。
孙侧妃则是‘噗嗤’一笑,满脸讽意道“原来姐姐还知晓啊,不过既然姐姐开口了,妹妹怎能不如姐姐的愿呢。”
孙侧妃扭着腰往前几步,走到宣阳王妃跟前眸中满是得意之色“这人啊,总是要笑到最后才是,姐姐您说是与不是。”随即哈哈大笑了起来,
带着人离开了内院。
待孙侧妃走后,郑妈妈费力的从地上爬了起来便只见宣阳王妃一口血喷了出来。
“主子。”郑妈妈跌跌撞撞到宣阳王妃跟前,为她擦拭嘴角的血“主子,奴婢这就去,这就去叫府医来。”
宣阳王妃拉住了郑妈妈的手,无力的摇了摇头。
郑妈妈心知其意,如今宣阳王府由孙侧妃把持着,哪里请的来府医,便是去外面请了大夫又如何,恐在药上就会被她做手脚,这般王妃怕是更要不好。
宣阳王妃费力的从床榻暗格中拿出几封密信交给郑妈妈道“趁着给我请大夫之机,把这些送到盛京,拿着我的牌子去求见圣上,我儿能否保住性命全靠你了。”
郑妈妈颤抖的手接了过来,眸中满是不舍,泪珠子不受控制的滚落下来,她知晓,经此一别她与主子恐难再相见,主子的身子如今已然油尽灯枯了。
“主子,您等等奴婢,待奴婢办好事就来寻您。”郑妈妈哽咽道。
宣阳王妃费力的握着她的手道“你要活得久些,我被困在这府中太久了,你帮我去外面瞅一瞅,瞅瞅世间百态,瞅瞅大晟大好河山,若是圣上仁慈便再帮我照顾我儿,我在下面会等着你,等你来同我说,下辈子咱们不为主仆只做姐妹。”
就如宣阳王妃所想,孙侧妃自是不会允府医为她诊治,但孙侧妃并未拦着郑妈妈出王府去请大夫,她便要这边欺辱磋磨王妃,反正是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几日了,这般自是要让她活的久一些,也好解一解多年被她压着的气。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她将来可是要做皇后之人,也只有她才配同王爷站在一起。
不过是清河崔氏的旁支出身罢了,这般便以崔氏女的名头成了正妃,孙侧妃越想越是嫉恨。
现今清河崔氏投靠圣上,送了崔氏女入宫,世子又出了事,可谓是天时地利人和,自是不足为虑。
接下来几日孙侧妃便未再关注内院,把心思全放在了宣阳王身上,毕竟还有吴侧妃那个贱人在一旁虎视眈眈,她不得不防。
“王爷,内院派人过来说是王妃不好了,她要见您最后一面。”
宣阳王听言微微蹙眉,只觉晦气,自是不愿再见,倒是一旁的孙侧妃劝慰道“王爷,便是王妃百般不是也是您的发妻,都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不若满足姐姐这个心愿吧。”
“本王怎不知你何时这般心善起来。”
“王爷。”孙侧妃故作娇羞之态,抬起手轻轻捶打了宣阳王胸前几下,若是二八年华少女这般做也便罢了,至少赏心悦目。
可孙侧妃年岁却是不小了,便是再怎么保养得宜,脸上也生了些细纹,这般再做娇羞之态却是有些难以入眼。
宣阳王下意识别过眼,随即道“这般本王便去看看。”
“妾身陪着王爷您一起。”
宣阳王妃此时已经换好了衣裳,只见她穿了一身朱樱色织锦衣裙,上面用金线满绣了孔雀鸟,梳了个凌云髻,金钗琉璃宝珠别在发髻上,用妆粉遮了病容。
孙侧妃见到这般装扮的宣阳王妃自是觉得其可笑至极,难不成她觉得她梳妆打扮一番还能勾引王爷不成。
正欲要开口嘲讽便听宣阳王妃道“王爷,我一直知晓你有大志向,也知晓祚王是你与淑妃行苟且之事生下的野种。”
第九十章
孙侧妃眸中满是不可置信,呼吸一滞,捏紧了手中的帕子,只觉一股子寒意瞬间袭来,身子不禁颤了颤张了张嘴正欲要说些什么便听身旁的王爷声音冰冷道“王妃,本王瞅你是病糊涂了,什么话都敢说了。”
宣阳王妃‘噗嗤’一笑,眸中的讽意丝毫不做掩藏不紧不慢道“我本就是将死之人,我又何惧,现今该怕的应是王爷您,还有想笑到最后的孙妹妹了。”
“你在胡言乱语什么,祚王怎,怎会是王爷的子嗣。”孙侧妃话音稍显颤抖,想来她也知晓若此事是真,宣阳王必然不会让她活着走出内院,心中不免升起悔意,眸中满是恐慌。
“我是否胡说,孙妹妹问问王爷便是。”
孙侧妃虽嚣张跋扈小人得志些,但并非无脑之人,真话假话此时是分得清的,故而哪里敢询问王爷,只一味地否认。
她甚至能感受到王爷身上的杀意。
有些惊恐的往后退了一步,手指控制不住的颤抖着。
不多会儿,冷汗便湿透了后背。
她抬眸看向宣阳王妃,其眸中满是戏弄之色,心下了然其此举之意,她竟恶毒如此,死也要拉着自己做垫背。
‘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王,王爷,您是知晓妾身的,妾身不会对旁人透露半分。”
“没用的,便是王爷舍不得你又如何,不过是多苟活几日罢了,好妹妹,你就未曾发觉我这院子中少了个人吗?”
孙侧妃眸中闪烁着惊恐,左顾右盼才反应过来,郑妈妈那个老刁奴竟然不在。
“十日前,我便把密信、牌子全都交给了郑儿,她虽上了年岁但当年也是武婢出身,最擅长的便是马术,这般算下来此时即便未到盛京,恐也不差这一两日的功夫了,便是王爷您飞鸽传书快马加鞭也追不回来了,只可惜我已感觉大限将至,不能亲眼瞅着王爷你梦碎了,不过都说一日夫妻百日恩,我怎舍得让王爷你做糊涂鬼呢。”
宣阳王眸中满是怒火伸出手掐住宣阳王妃的脖子“你连靖儿都不顾了吗?”
卧薪尝胆十余载,宣阳王哪里能接受此时梦碎,要知晓他刚刚得知,圣上伤了那处,只要他寻得合适的机会便可借此事发难,哪怕他痊愈了又如何,届时已然谣言四起。
如此皇家丑闻,他哪里还能坐的安稳。
宫中还有隐下来的暗线,时机一到里应外合,届时无论是祚儿还是那年幼的三皇子登基,他都可以摄政王的身份重回盛京。
“我儿不是已经被王爷放弃了吗?”
“那不过是本王权宜之计,靖儿再如何也是圣上亲侄儿,最多便是贬为庶民流放宁古塔,待本王成大事之日便可把他接回来,这般浅显道理难不成还要本王与你细说?”
宣阳王妃突然笑了起来,她毫不在意脖子上的手,本就油尽灯枯了,如今能提及精神来,想来就是回光返照了,故而怎么死都无分别。
至于体面,自从靖儿出事后她这个王妃就没了体面。
活着的时候便没了体面,死了更不在意了。
“王爷此话不觉可笑至极吗?难不成骗人久了自己也当真了?若王爷对靖儿哪怕有一丝在意,也不会把所有罪责全都加在他身上,齐家之事没人比王爷更清楚了。”
宣阳王妃抬眸瞅向宣阳王眸中填满了恨意。
“王爷,若靖儿得不到那你也配拥有,不怕告诉王爷,祚王之事,王爷暗中养私兵之事,对了,还有便是攀枝花山上的铁矿一事以及王爷您私下同吐蕃来往之事我全都巨细无遗的写在了密信之中,这般便是有丹书铁券又如何,恐就是神仙下凡也保不住你了。”
语罢便大笑起来,笑着笑着突然喷出一口鲜血,宣阳王躲闪不及被溅了一脸,而宣阳王妃则是身子一软滑落到地上,没了气息。
她的眼眸虽然还睁着,但却无了光,唇角则微微翘着。
“王,王爷。”孙侧妃跌跌撞撞爬到了宣阳王腿边一脸惊恐,宣阳王低下头看向孙侧妃一只手掐住她的脖子,把她从地上拎了起来,窒息感让孙侧妃下意识挣扎拍打宣阳王的手,但均是无用功。
眸中满是惊恐祈求之色。
“听到了就去陪王妃吧。”宣阳王拧断了孙侧妃的脖子。
大势已去,如今只能拼死一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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琼华宫
苏叶从未想过,祚王不是圣上子嗣之事竟会是宣阳王妃捅出来的,这般藏于荣安伯府水井之中的密信倒是无需再见天日了。
还真是,人算不如天算。
苏叶只觉浑身一轻,一直压在她身上的巨石就这般消失了,如此的不真实。
宣阳王之事可谓是震惊朝野,圣上无论如何也未曾想到他竟然给旁人养了十几年的儿子,坐拥天下的帝王成了绿毛龟。
只要想到史官会把此事记录到史册之中,圣上晃了晃身子,一只手捂住胸口只觉喘不上气来,这般直接一头栽到了书案上。
“圣上,来人快宣太医。”
“不用。”圣上挥了挥手“都给朕滚出去。”
此事就连在雾灵山礼佛的皇太后都惊动了,传来消息不日便将回宫。
原本幽禁在祚王府的祚王则直接被关进了宗人府,也不知晓是巧合还是有心之人刻意安排,其对面关着的便是宣阳王世子。
“放本王出去,本王怎么可能是皇叔的儿子,本王要见父皇,来人,放本王出去。”
“省省力气吧,我倒是未曾想到你竟真是父王在外的野种,哈哈哈哈哈,着实可笑,可笑至极。”宣阳王世子被关在宗人府这么久,自是知晓他已然被宣阳王放弃了,心有不甘却不得不认命。
就是不知晓母妃如何了。
他成了弃子,想来母妃在王府之中日子便不好熬了。
如今也只能期盼父王早日成大事,未曾想父王之事竟这般暴露了,而祚王真的是父王的野种。
祚王如今总算是体会到了什么是墙倒众人推,何况他本身就是个草菅人命嚣张跋扈之人,所犯下的罪孽数不胜数,知晓他并非圣上之子时,各种弹劾奏折接踵而来。
随便拎出来几条就足够判祚王斩刑的了。
相对比下宣阳王世子倒是幸运许多,虽被贬为庶民,但好歹保住了命。
待其走出宗人府之时见到郑妈妈后才知晓了事情全貌。
仰天大笑随即跪地哭嚎。
宣阳王勾结吐蕃直接在其封地自封为皇,起兵造反,其缘由竟是圣上是阉人不配为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