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不换常伴太子身侧,可以说他是看着羽重雪长大,对烟都发生的一切自然也是知晓的。
羽重雪不仅要学习剑术,还要学习治国之道和用兵之法,功课十分繁重,对羽落清和闻人听雪之间的摩擦虽然有所耳闻,却也实在分心乏术。
他又觉得女儿家的那点纠葛小事,身为男子也不好参与其中。
当年闻人听雪离开烟都后,羽重雪让金不换绑了羽落清身边的侍女,一番严刑拷打之下,侍女这才吐露出羽落清的那些手段。
这位皇妹见惯了宫中争斗,居然把那一套带进了烟都。
羽重雪这才知晓事情原委。
他身为皇后独子,曾经对这位俏丽可人的皇妹可是十分宠溺纵容的,如今对羽落清的态度是大不如前了。
羽落清也察觉出他的冷淡,自然小心讨好。
羽重雪顾及羽落清当年为他的母后挡了毒药的恩情,也并未对羽落清完全置之不理,可如今从师姐口中知道这位皇妹对他有一些不可言说的情愫,他又岂能不避嫌。
金不换也懂太子的心思,却也觉得这样一味避嫌不是办法。
“那太子殿下要怎么办,公主说到底还是您的皇妹,虽然和太子殿下不是一母所生,但与太子殿下和皇后娘娘感情深厚,难道要一直这样冷落下去吗?”
“不然又能如何。”
以前旁人不说,金不换和羽重雪只当是妹妹对兄长的独占欲作祟,可如今闻人听雪这番话,却如惊雷一般在他们耳边炸响,就不得不让人疑心了。
这一疑心就觉得哪里都不对,到处都是破绽。
就连金不换细细一品,都咂摸出一丝不对劲来。
羽落清自然也能察觉出羽重雪对她避之不及的态度和现在这明显到毫不掩饰的疏远。
她心中恼恨无比,心想羽重雪到底还是信了闻人听雪那番话。
她心事藏得很深,这种压抑了两辈子的情感,就连身边的亲信也不知道,实在想不通闻人听雪那个剑痴是怎么察觉出来的。
“你们说太子哥哥是不是听信了闻人听雪那番话,误误以为我对他有违背伦常的情愫?”
廿九和芜菁对视一眼。
短暂的沉默后,芜菁斟酌着说道:“太子殿下素来敬重她,想必对她说出的话也会听信几分。”
羽落清凄然一笑,咬牙说道:“芜菁,你觉得太子哥哥对她只是敬重而已吗?”
当然不仅仅是敬重。
她们这些在宫中侍奉主子的人最会察言观色。
廿九闭口不言,芜菁瞄了眼公主的脸色,强笑着说道:“太子殿下不近女色,宫中佳丽无数,太子身旁连个伺候的侍女也没有,又怎会对闻人听雪那种无趣之人动心呢。”
虽然芜菁如此说,可羽落清还是满怀心事,心中的愤怒无处宣泄,只能强自镇定下来,压抑着心中的不安和焦躁回到自己的房中,思索着如何挽回她与羽重雪之间的情分。
该死的闻人听雪。
真是阴魂不散。
还得尽早处理了才是。
羽落清眼珠一转,忽然问道:“查到载着她们的玄武巨船去往何处了吗?”
芜菁连忙说道:“去了西海魂族。”
羽落清轻笑一声,“呵,给星月神教的人递个信吧,她当年杀了那么多人,这笔账,星月神教的人可一直记得呢。”
梨花苑的后院里。
羽重雪紧紧抿着嘴唇,“我这次来碧海潮生,除了医治心疾之外,也是准备去西海魂族为父皇和母后寻药的。”
金不换叹道:“听说西海魂族有毒太岁,服下可以使人青春永驻长生不老,碧海潮生都没有毒太岁这种神药,西海魂族会有吗?”
羽重雪说道:“不管是真是假,总要替父皇和母后去走一趟的,不然也不会出动玄武。”
“太子殿下,你的心疾还未痊愈呢,这事急不得。”
羽重雪缓缓松开握紧的拳头,抬手揉了揉眉心,“不能再耽搁了。”
“她好歹是我师姐,沦落到如此地步简直辱没师门,不仅坠了我师尊的威名,也使我这个师弟面上无光。”
“难不成我要真看着她误入歧途,去西海魂族卖豆腐么?”
第41章 肉灵芝8
“听闻那柳飞叶找了一个精通机关术的高手, 正为他打造一只玄铁手臂。”
应意浓又换了一身裁剪得当的绿衣,发髻上簪了两朵绿牡丹,站在花窗外和江雨眠讲着听来的八卦。
自从闻人听雪和商枝离开碧海潮生后,江雨眠的时间大把空闲下来。
吸收内力造成的排异反应还在折磨着她, 江雨眠总是恹恹的, 胃口也不好, 再精美的菜肴也只用一口就放下筷子,宁愿喝水也不肯吃饭。
就算是月扶疏拿着勺子一口一口喂着她吃,吃多了也会吐出去。
这几日仙居殿被折腾的够呛,大家八仙过海,各显神通, 想着法的给江雨眠倒腾膳食, 就盼着小太岁能多用一口。
就连不管闲事的蓑衣客都问了两句,“那丫头还是不吃东西吗?”
应意浓叹气,“内力排异难受得很, 这邪功可真是害人不浅。”
蓑衣客摸了摸花白的胡子, “碧海潮生神医无数, 岛主也没办法吗?”
“快别说了,你又不是不知道, 小太岁看见咱们岛主就烦得厉害,一向没好脸色的。”
两人坐在玉兰树下聊着天, 蓑衣客自然不好进女子闺房,大多数时间都躺在玉兰树下睡觉晒太阳,醒了就开始喝酒。
此时正是中午, 阳光灿烂,天气炎热,正是人昏昏欲睡的时间。
往常这时候江雨眠是要午睡一小会的, 这几日却总躺在罗汉床上看书。
应意浓站到花窗前,看到罗汉床的炕几上又堆了一摞书,她定睛一看,竟然全是一些记载奇闻秘术的古籍,而摆在一旁的茶点依旧分毫未动。
应意浓不禁叉着腰抱怨,“哎哟,我的小祖宗哎,你就没什么想吃的吗?”
江雨眠坐在罗汉床上,她穿了一件宽松的白绸裙子,及腰的长发被编成了松散的鱼骨辫,被她极白的肤色一衬,这上好的如雪白绸竟然有些微微泛黄。
都说白衣衬人,可一个女子若是长得太美,世间的一切加之她身,都只会让人觉得累赘无用。
江雨眠手里翻过一页书,随口说道:“我想喝冰可乐。”
应意浓听到她有想吃的东西,顿时面色一喜,继而又皱起眉:“冰可乐是何物?”
江雨眠又把手里的医书翻过一页,说道:“这里没有。”
应意浓又忍不住叹气了。
“总不能一直不吃东西吧,你瞧你,为了那柳飞叶把自己搞掉了半条命,什么东西都吃不下,再这样下去只剩下一把骨头了。”
江雨眠不甚在意,“熬着熬着就过去了。”
应意浓一噎。
早膳吃了一口,午膳一口未动,茶点茶水也一口未动。
应意浓瞪了一眼,“你若不吃,那这茶点不如便宜了我。”
江雨眠终于从书页间抬头,看了她一眼,道:“你再让侍女拿壶酒给蓑衣客吧。”
应意浓端走一整盘精致茶点跳出了花窗,走到玉兰树下,躺在树荫底下睡觉的蓑衣客鼻子一动,摸着胡子坐了起来。
“遥想老夫当年凶名赫赫,也是威震一方的好汉,如今却只能吃别人不要的剩饭了。”
应意浓嗤了一声,“你这老头发什么牢骚呢,要不是小太岁,你想吃这样的剩饭都没得吃,虽说我们俩是月扶疏的奴才,但跟对了主子,日子可比从前好过多了。”
蓑衣客仰天长叹:“你说的也对,要是有一壶好酒就如意了。”
话音刚落,就有一个穿着杏色衣裳的侍女端着一壶酒,婀娜多姿地走了过来。
仙居殿的侍女们各有来头,眼前的这个侍女步履轻盈,走路无半点声音,显然也是个武学深厚的高手。
她走到两人身前行了一礼,笑盈盈地把酒递了过来:“这酒烈的很,二位不可贪杯哦。”
应意浓把装着茶点的盘子递过去,“杏花妹妹,要不要尝一块?”
貌美的侍女也不客气,伸手从盘子里拿走一块,笑嘻嘻地走了。
蓑衣客开始大口喝酒,吃了几块茶点后,扔了脑袋上的斗笠,倒在树荫下呼呼大睡。
应意浓也也寻了一块树荫,倚着玉兰树闭目小憩。
江雨眠一直看着古籍,除了看看书,好像也没有别的消磨时间的办法了。
想想也怪可笑的,她所拥有的时间本就所剩无几,却找不到一点有意义的事情去做,只能把时间消耗在浩瀚的书卷里。
博闻强记又如何,医毒双绝又怎样,还不是困在樊笼之中,做一只锦衣玉食的鸟雀。
古籍比不上现代的印刷技术,字数很大,页数也不多,江雨眠阅读速度非常快,有时候一天能看二十多本。
书已经翻到了最后一页,江雨眠无奈地笑了笑,她没有使唤人的习惯,除了实在不会的,任何事情都亲力亲为。
她理了理身上略微凌乱的衣衫,下了罗汉床去书库里拿书。
刚穿上绣鞋,月扶疏就走进来了,身后的飘羽拎着一个食盒,把它放在罗汉床的炕几上。
江雨眠面色懒懒地瞥了一眼,月扶疏伸出手摸了摸她的额头。
“还是低烧不退。”他叹道。
“不退就不退吧。”江雨眠往后仰了仰头,避开他的手。
飘羽放完食盒就退出去了,江雨眠只好又坐回罗汉床上,月扶疏打开食盒,从里面拿出一个天青色的坛子,坛子外面挂着一层水珠,里面应该是冰镇的东西。
江雨眠微微来了一点兴趣,托腮看着。
月扶疏倒了一碗,递给江雨眠。
江雨眠喝了一口,入口冰凉清爽,酸甜开胃。
是用山楂、洛神花、甘草、红枣、乌梅、陈皮、重瓣玫瑰熬制的小甜水,刚好符合江雨眠的口味。
她喝了两碗,补充了些糖分,精神也为之一振,终于不像方才那么萎靡了。
江雨眠不禁赞叹道:“是哪个厨子熬的甜水?药材配比得当,酸甜也拿捏的正好,当个厨子真是屈才了。”
月扶疏轻笑了一声,“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