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人听雪见过不少漂亮姑娘,尤其是江雨眠,更是绝色中的绝色,但眼前的女子美艳雍容,相较于江雨眠的冰冷如霜,她身上流露着一种极其醉人的成熟风韵,即使是女子见了,也觉得心头酥软,心旌神摇。
致命的美丽,也往往昭示着致命的危险。
闻人听雪下意识运转内力,令她惊讶的是,往日如臂指挥的内力此刻却像被胶水黏住了似的,运转速度犹如龟爬,她喘了几下,忍不住低低咳了一声。
喉间残留一股淡淡的苦茶味道,还搀着一丝淡淡的药味,将各种糟糕的情况都想了一遍后,闻人听雪警惕地看着这个美艳无双的女子,再次尝试运转内力。
“没用的,”站在紫檀木架旁的美艳女子声音柔和,并不带有敌意,“你吸入了红娘鬼伞,这是一种很可怕的毒药,你和小太岁交情匪浅,想必也听说过,我给你服了药,虽然不致命,但短时间也好不了。”
“红娘鬼伞?”闻人听雪抿着嘴唇,想起失去意识前在师尊的桌子底下看到的那些红色蘑菇,顿时心乱如麻。
“师尊怎么会……”
纵使身体虚弱,内力滞塞,闻人听雪的目光依旧锐利如箭,猛地射向眼前的女子,“你是谁?”
金月皇后眯起眼睛笑了笑: “也许你曾听说过,金月王朝有一位很美艳的皇后。”
“金月皇后?”闻人听雪的声音有些虚弱,嘶哑的声音几乎要划破干涸的嗓子。她此刻身陷囹圄,虽然困惑不安,但依旧没有事态,低哑干涩的声音保持着基本的冷静,“你是金月皇后,那这里就是金月皇宫,可我怎么会在金月皇宫里呢?”
闻人听雪的目光落在她眉心的梨花花钿上,云母薄片轻薄细腻,银线勾蕊,水晶为露,恍惚间,似乎真有一朵带露梨花开在她的眉心。
梨花,师尊,烟都。
闻人听雪锋利的眼神一敛,有些愕然,“莫非,你与我师尊是旧识?”
金月皇后抬起手,抚摸了一下眉心的梨花花钿,她脸上的表情太复杂,闻人听雪实在看不懂,金月皇后忽然轻笑出声,“是啊,相识很久了,可惜,没有相守的缘分。”
染着丹蔻的指甲从眉心的梨花花钿上放下,她走到床边,绯红色衣袖垂落,露出一截丰润雪白的手腕,轻轻抚摸着闻人听雪的脸。
她的手温热柔软,这是闻人听雪遇见过的最柔软的手,仿佛没有骨头,在肌肤上划过的感觉令人头皮发麻,闻人听雪猛地向后缩去,后脑撞在雕着并蒂莲的床柱上。
"你很像年轻时的他,"金月皇后捏住她的下巴,那双绯红色的眼睛像是在看她,却又好似在透过她看别的人,"眼睛像淬过寒泉的剑。”
闻人听雪别过头。
金月皇后松开手,看着闻人听雪下巴上泛红的指印轻笑起来,“调戏你们这样的人,还真是有趣啊。”
闻人听雪又转过头,“你和我师尊到底想干什么,为什么把我关在这里?”
“你和你师尊的亲女儿没什么区别,他把你关在这里,自然是为你好。”
“至于我想做什么?”金月皇后笑了一声,“这不是显而易见的么,我只是一个想与心爱之人相守一生的苦命女子啊。”
第359章 朝暮5
无垠碧海, 潮落潮生。
阴阳二色海水在涌起的碧浪中交汇,青碧色的波涛撞上墨色暗流,蒸腾起遮天蔽日的灰雾,二十道流光划破苍穹, 在浪尖投下斑驳光影。
手持拂尘的红衣男子赤足立于礁石之上, 容貌邪肆, 面色冷厉,猩红色的衣摆被腥咸的海风撕扯着,拂尘一挥,刺鼻的猩红雾气飘进海里,只听一阵桀桀鬼笑, 海水泛起白沫, 方圆十丈之内,顷刻间浮起无数鱼虾白骨。
"踏过三千里碧波,为何迟迟不见太岁?"冷哼荡开时, 男子脚下的礁石顿时化作齑粉, 就连浮在海上的鱼虾白骨也系数化作粉末。
"苍朴天人脾气真大啊, 你当毒太岁是地里的大白菜么,走两步就能看见?"
穿着桃红色衣纱衣的男子言笑晏晏, 天生一双笑眼,眸光流转如波, 踏在一片碧色的浪潮上。
苍朴颇为不悦,“柳七弦,我们本就是为了太岁而来, 你个骚货,装什么云淡风轻?”
“你个贱畜,从坟里爬出来后进步不小, 都学会像狗一样狺狺狂吠了。”柳七弦手中的玉箫流转着桃色光晕,每说一字,空气中便多出几分甜腻香气。
话音未落,东北方海面突然降下一片黑云,三十六盏青铜古灯破海而出,幽蓝火焰中浮现森森鬼影。鬼修夜无涯黑袍猎猎,枯瘦手指捏着串白骨念珠,阴郁地看着两人。
海浪突然向两侧分开,七道雪亮剑光冲天而起,身穿白袍头戴斗笠的剑客踏浪而来,背负在后背的古剑发出一阵剑鸣,海水被剑气割裂,形成深不见底的沟壑。
海水翻滚起来,墨浪翻涌,怀抱金琵琶的黑袍鬼修站在黑色海浪上,拨弄了琵琶的金色丝弦,一阵刺耳的乐声鬼哭狼嚎似的炸开,吵闹的九品天人立刻闭嘴,各自看向不同方向。
天际忽然响起一阵纵声长笑,寒碧蓝如洗的天空上迸射出一道寒光,头戴帝王冠冕的男人正在与人打斗,两人的身影快若流光,肉眼难以捕捉,风雷不绝,龙吟虎啸,磅礴内力的一丝余遁入海面,便击打出数十米高的巨浪。
海水化为飞沫,天地间尽是山河壮阔的豪情。
另一处碧海则风平浪静,玄武巨龟饱餐一顿后,从碧绿的海水里抬起巨大的头颅,慵懒地摇晃脑袋,甩掉头上的海水。
龟背上的精致楼阁中隐藏着数道强大惊人的气息。
海鸟高飞,白云悠悠,穿着玉色衣衫的男子坐在夹板上,手里握着三枚布满绿色铜锈的古老铜钱。
他张开手掌,乌云蔽日,风云汇聚,天地间人和事都寂静下来,空档的甲板在瞬息之间多出了数道人影,就连楼阁里紧闭的窗户也都纷纷打开。
卜算之术能窥天机,铜钱摇卦三次,得卦象为□□屯之风水涣,
“风主卦为屯卦,坎上震下,变爻在初九、六三、九五,动爻化出涣卦,巽上坎下,卦象核心指向海域东南方。”
有人说道:“这片海域的东南方不正是碧海潮生岛么?”
“雷动于水中,万物始生而艰难,元亨利贞,勿用有攸往,利建侯。”
阁楼里传来一道声音:“此卦象征行动初期阻力重重,需固守正道,不可贸然深入,毒太岁藏身之处暗藏天地混沌之力,碧海潮生岛海域或许有天然阵法守护,需先立根基,探明路径。 ”
怀抱金琵琶的鬼修说道:“初九阳爻动,预示行动之初需如磐石般稳固,我等九品天人若急于入海,恐遭暗流反噬,应暂驻海岸,以五行阵推演潮汐规律,待时机成熟。”
柳七弦说道:“二爻阴柔居中,或有内患,如心怀异志者,需警惕非敌非友之人干扰,这倒是有些意思了,我们欢聚一堂,难道这里还有不想长生的人?”
苍朴看着卦象,说道:“六三阴爻动,即鹿无虞,惟入于林中,君子几不如舍,三爻动化巽,警示盲目深入海域将陷入迷阵,需以巽木为引,如风帆、罗盘,借天象星斗定位方可破局。 ”
柳七弦笑眯眯地说道:“天象星斗定位的本事,有谁能比得过天天打洞的鬼修?”
话音一落,四面八方皆响起一阵得意的阴冷鬼笑。
摇卦的人闭目不语,很快又有人出来解卦,阁楼东南方位又传来一道声音:“□□阴爻,“乘马班如,求婚媾,往吉,无不利,四爻阴居正位,需联合外力相助。”
长生不老药乃世间第一天机,卜卦解卦的人都需要成熟天机的反噬。
西南一角阁楼的窗子动了动,一个声音遥遥传来:“九五阳爻动,屯其膏,小贞吉,大贞凶,五爻君位动,需领袖决断,主事者不可贪功冒进。”
“上六阴爻,乘马班如,泣血涟如,上爻极位,凶兆显现。若强攻碧海潮生岛,或有天人折损。”
柳七弦拍掌说道:“精彩精彩,这会该看看变卦了,风水涣,涣散其形,破而后立,谁来解卦?”
*
天黑了。
火炎山口翻涌的岩浆将夜幕撕开猩红裂口,曲笙寻的后背已经晒成了小麦色,她穿着蓝色工字短背心,手里拎着一个巨大无比的铁锤,正在捶打岩浆里的陨铁。
她身上的流淌着热汗,这些汗水又在火炎山的热浪中蒸发,腾起缕缕白烟。
扶洮站在一旁,桃花眼目露痴迷,对一旁不断擦汗的宋时绥说道:“你瞧,我的阿笙多伟岸啊。”
这是三人扛着大包小包来到火炎山的第三天,所有的材料都用来铸剑了,包括那一瓶羽重雪的处男血。
宋时绥喝了一口水,把鬓边被火浪烤焦的头发扯了下来,眯着眼睛看着火浪里的那道伟岸人影。
“确实伟岸,我一辈子也练不成曲子这么大块的肌肉。”
火浪中曲笙寻双臂肌肉隆起,在金刚不坏段体神功锻体神功的加持下,她的手臂肌肉虬结如老树盘根,左手铁钳夹着的剑胚正在岩浆中淬炼第七十二个时辰,星髓铁表面浮现出血管般的金纹,每次浸入地心火时都会引发岩浆喷涌。
修炼金刚不坏锻体神功的好处就是不怕火,泡在岩浆里就像泡温泉,但越靠近火炎山的地心火,她也就越难受,这的氧气都快被熊熊烈火烤干了,每呼吸一口气,都像从鼻子里吸了一口滚烫的开水进去。
曲笙寻的体质已经达到一个武者的极限,但内力有限,毕竟才只是一品天人,一旦内力续不上,金刚不坏锻体神功也无法维持运转,不到一秒钟就会在岩浆里化成灰。
所以扶洮和宋时绥不敢远离,只能在承受的范围内找个距离曲笙寻最近的地方看着。
剑胚是很久之前就泡在岩浆中淬炼过的,如今才被曲笙寻从岩浆里掏出来反复捶打。
锻造已经到了关键阶段,曲笙寻一边低吟着锻造口诀,一边深吸一口气,将左手探入熔岩中。
皮肉焦糊味弥漫的瞬间,三滴心头血顺着指尖渗入剑身,整座火山突然剧烈震颤,炽热的岩浆再一次喷发,瞬间将曲笙寻淹没。
“阿笙!” 扶洮大叫起来,竟然不管不顾地就要往岩浆里冲,好在宋时绥还清醒着,着急忙慌地拉住了扶洮的腰带拼命把他往回扯,扯着干涸的嗓子大喊起来,“你又不会锻体神功,你往里冲什么啊,我刚看见了,曲子没事!”
“你凭什么说她没事,她都已经被岩浆淹没了!”
正在拉扯间,一阵刺目的金色光芒突然从岩浆中迸发而出,一股奇怪的力量竟然将不断喷涌的岩浆吸成巨大的旋涡。
岩浆如雨,一个古铜色的人左手拎着巨锤,右手拎着一把金光闪闪的剑,大摇大摆,极其嚣张的从火一般的恐怖岩浆里走了出来。
扶洮的嘶吼声顿时卡住了。
宋时绥拉着他腰带的手也松开了。
扶洮飞一般的跑向曲笙寻,抱着古铜色的曲笙寻低声啜泣,“阿笙,你知不知道你刚才吓死我了,要是你去了,我也跟着去了,我们一起去了……”
被岩浆炙烤成古铜色的曲笙寻一把推开他,她身上的蓝色工字背心已经褪色,变成了一种焦不焦黄不黄的颜色,一头漆黑的卷发也干枯发黄,落满了厚厚的火山灰。
她猛甩头发,一把推开扶洮,拎起手中的巨锤朝着那把金光闪闪的剑一锤砸下,虎口崩裂也浑然不觉。
她抡起数百斤的锻造锤砸向剑脊,每一声锤响都伴着闷雷炸开的巨响。
一锤……
两锤……
三锤……
锤锤气动山河,当第二十四锤落下时,剑身突然浮现出流动的星图,宋时绥和扶洮从未见过这么奇异的景象,顿时目瞪口呆地睁圆了眼睛。
神兵已铸,星图已成。
三百里外落日涧深处,不见天日的深水之下,缠绕在水下青铜柱上的蜃龙突然昂首嘶鸣。
它被玄铁锁链洞穿的左翼剧烈抖动,漆黑的鳞片缝隙渗出粘稠的液体,那些沉睡了千百年的齿轮在这一刻突然转动起来,涧水在某种力量牵引下形成无数个湍急的漩涡。
三人拿着星图来到落日涧时,两边的峡谷都在猛烈摇晃,涧水不断翻涌,冒起了发腥的白沫。
"来了!"宋时绥反手抽出三支箭矢,金色箭矢闪烁着璀璨的金光,她足尖点在巨石上借力腾空,蛟筋弓拉满如圆月,金光在弓臂亮起的刹那,箭矢化作三道金光贯入漩涡中心,齿轮运转声戛然而止。
正在此时,无数道漆黑的铁刺如犹如密集的黑色雨点从涧水里暴射而出。
万千道粉色的丝线突然从扶洮从袖中激射而出,粉色的“情丝”在空中织就天罗地网,那些淬了致命毒液的铜刺撞上丝网,被绵柔力道卸去七分劲道。
"笙寻开路!"宋时绥的大喝声中,曲笙寻手持尚未完全冷却的星髓剑纵身入水,剑锋触及水面的瞬间,沸腾的蒸汽炸开十丈高的水幕,露出涧底森然巨影。
数不清有多长的庞然大物盘踞在巨大的铜柱上,龙尾扫过处,岩壁崩塌如雨。它金属铸造的眼眶里这镶嵌了什么珍奇矿藏,漆黑的水面下折射出万千道紫光。
蜃龙张开漆黑的无边巨口,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嘶吼,龙口深处有无数齿轮转动。
失控的蜃楼分不清敌我,意识陷入混沌状态。
曲笙寻挥剑劈开袭来的铁刺,星髓剑与铁刺碰撞,在深水里炸开无数星火。
在来到这里之前,三个人就商量过应对蜃楼的战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