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吟配合着饮下,入喉刺辣,五官登时皱成一团:“嘶,这是什么酒,好辣好辣。”
他坐近一些,动手拆去繁重的发饰,解释:“大师父专程为我酿的喜酒,上回带了半坛去岚河,除去这两杯,余下的今日拿来招待太子他们了。”
卫辞头上亦戴了纯金发冠,宋吟现学现卖,替他也拆去,一边问:“听说你天未亮便出府忙活去了,可有好好用膳?”
平素的关切自她口中说出,仿佛浸了无尽蜜意,听得卫辞身心舒畅,忍不住垂首去寻她的唇,浅浅品味过后,方答说:“用了,否则容易醉,扰了洞房花烛夜可怎么办。”
呼吸交缠,宋吟竟觉得晕乎乎,却也不知是烈酒害的,还是气氛所致。
卫辞很快埋头去解喜服,神色专注,俊秀的脸在烛影之中生着光,煞是好看。宋吟忍不住抬指摩挲,突如其来的动作令他一顿,茫然抬眸,恰好含入了半截葱白指尖。
他后颈微昂,漆黑的瞳孔里倒映着两个小小的她,这一幕,莫名像是无声撒娇的小狗。
宋吟自是不敢说与他听,可细细琢磨,愈发觉得相像,一时难以忍笑,削瘦的肩抖个不停。
“竟这般开心?”卫辞轻啄她的侧脸。
他显然是误会了,宋吟也懒得纠正,剥下喜庆长袍,珍惜地挂了回去。
某人死皮赖脸地跟上,下巴抵着她的肩,不厌其烦地重复:“吟吟,以后你便是我名正言顺的夫人了。”
“是小夫人。”宋吟纠正,“正妻才配称夫人,一字之差,谬之千里。”
卫辞将她揽入怀中,直至胸膛严丝合缝地包裹住纤薄后背,以亲密姿势带着人穿过小门,去往撒了满池花瓣的浴房,一边道:“你在怨我。”
她理所当然地“嗯”一声。
“吟吟。”卫辞面上闪过一丝受伤,唤了她的名字也不说下文,眼中含着迷惘。
对着他俊美绝伦的脸,宋吟很快心软:“今日不谈这些。”
她其实并不埋怨卫辞,便是自己,思想也在逐年更迭。许多事情,都从初次听闻时的震撼,渐渐习以为常,甚至随着时间推移变得备受推崇。
改变,向来是潜移默化的过程。
既漫长又慢。
却也给了她灵感——
看话本时,每每遇上令人气愤的情节,她总爱拿出来同卫辞“探讨”两句。久而久之,卫辞亦在悄然改变,譬如他知晓原来这般的人、这般的事会惹恼宋吟,那自己便不要去做。
若她在自个儿的话本里多加歌颂平等唯一的感情,传得广了,读得多了,在众人心中种下细芽,总会长成参天大树。
温热水流没过小腹,带着淡淡花香。宋吟自思绪中抽离,才发觉卫辞将彼此剥了个干净。
她俯身摸了摸玉阶,触感滑腻,令人爱不释手,却不知愈发圆翘的弧度叫身后的卫辞眼睛发红。
他重重吞咽一下,情不自禁地贴上去,手中握着澡豆:“今日我来服侍你。”
宋吟惊呼着要躲,却被危险地嵌入,滚烫掌心轻轻摩挲她的双臂,倒还真摆出一副要服侍她沐浴的姿态。
然而,沐浴需得眷顾每一寸肌肤,隐秘的、不隐秘的,皆要细细搓洗。
她很快浑身发软,若非腰间横着男子强劲有力的手臂,随时能跌入水中。卫辞爱怜地吻过她已然变为朱色的耳珠,哑声道:“吟吟也帮我,好不好。”
说罢,将她提坐在某一处台阶。虽是台阶,却弧度平滑,或躺或坐都不硌人,并且,两人某处的高度竟因此持平,很难不怀疑是卫辞有意而为之。
他肌肤亦是蒸得红彤彤,欲色肉眼可辨,仿佛连呼吸都在叫嚣着对她的渴望。
宋吟捻了捻澡豆,卫辞见状躬下身,方便她动作,一边操着粗重喘息说着再正经不过的事:“再往下,嗯,要认真些。”
她已然分不清是水温还是体温,只知道周身发烫,胸口止不住地起伏。
待一寸一厘皆搓洗干净,卫辞终于以吻替代澡豆,去照拂泛起薄粉的肌肤。宋吟难耐地窝在石阶之上,愈发觉得这分明是张玉质小榻,专供他做些坏事。
卫辞被瞪得无辜:“我不过是想你能躺得舒服些。”
宋吟只觉自己似是砧板上的鱼,被他狠戾搓磨,却始终不知刀光何时落下。干脆抬手捧住他的脸,用蓄满泪花的漂亮眼睛无声地邀请。
他被刺激得脊背一阵酥麻,终于要开始动真格,热吻停在她娇嫩的两瓣唇肉,大力吸吮,舌尖在温热口腔内搅弄,直至传出细碎的轻吟。
有水流一同灌了进去。
“吟吟。”卫辞垂首直视她的眼睛,几近喃喃地问,“你爱我吗。”
宋吟如何能说出一句完整的话,只拿绵软的拳头去砸他,心中却想,在床第间自然是爱的,爱得死去活来,爱得头昏脑胀。
她避而不答,仰头亲吻他的喉结,断断续续地挤出音节:“把吟吟填满,好不好。”
卫辞最后的理智被燃烧殆尽,臣服于本能,密不可分地依偎。
眼前是大汗淋漓的健壮身躯,余光里能瞥见大红大绿的婚品。宋吟的心也随着气氛发软发胀,甘愿与他一同攀向顶峰。
“吟吟最喜欢阿辞了。”
卫辞低吼一声,相拥颤栗,深觉销魂的滋味不外如是。
宋吟看中的铺子,一间隶属于卫府,一间租借给了外地商户,卫辞给了后者优渥的补偿,不过半日便腾得干净。
木工按照她绘的图纸忙活了几日,柳梦潮也将需要采买的书籍罗列成册,倒比在锦州时来得有序和轻松。
另一边,宋八郎要去书院,杨胜月闲来无事,便替宋吟挑选绣娘。虽不及京中贵女见多识广,却也是娇养出来的千金小姐,眼光毒辣,商谈间亦懂得恩威并施。
身为东家,宋吟亦是不清闲,白日出府监工,夜里绘些成衣铺要用的花样。
卫辞知她乐在其中,便歇了指派人的念头,只说她若寻到合适的伙计,可出借一位经验老道的掌事去提点。
待书肆装点得差不多,宋吟与柳梦潮解释起分区事宜,她道:“游记、诗文、策论这些摆在左间,话本则摆在右间,但也需细分出‘武侠’、‘灵怪’、‘公案’……”
柳梦潮一点就通:“所以,在左间沿窗摆放这些桌椅,是为了供文人借阅时休憩?”
“对。”
宋吟参照了后世的图书馆,她道,“话本乃闲书,只卖不借,否则再大的屋子也挤不进这些个人。正经书则不同,唯有柳掌事这般爱书之人才能耐着性子去读,买也好,借阅也好,都能为铺子增添人气。”
其实还有一点,上京赶考的学子当中,出身寒门的不在少数。
书籍沉而贵,她开辟出免费借阅的区域,也算是向同为外乡来客的人们抛出善意。
柳梦潮听后感触颇多,对时运的怨怼也随之减退,如今只想发挥余热,打理好书肆。
说话的工夫,门前停了两辆马车,车头相对,似是偶然相遇。左边坐着熟悉的华发老者,宋吟快步上前:“李公公,您怎么来了?”
李公公但笑不语,抬手掀开车帘,搀着有段时日没见的赵桢奚走下。
“宋姑娘,近来可好?”
宋吟款款施礼,噙着笑:“托十六殿下的福,一切都好。”
赵桢仪自另一架马车跃下,骤然瞧见十六弟,用手背搓了搓眼皮,确认不是看错,惊奇道:“你和卫小夫人认识?”
长街纵然宽阔,可堵在门前终究不成样子,她朝不远处的仰止居望上一眼,招呼道:“两位殿下进来说话。”
赵桢奚手中拿着雕工精美的木盒,语气温和道:“我昨日刚回京中,未来得及去府上讨杯喜酒,小小心意,还望姑娘笑纳。”
打开一瞧,是只粉彩睡莲吸杯。
宋吟小心翼翼地接过,连声道谢,俨然是欢喜极了。赵桢仪顿觉郁闷,心道自己也送了,却不是当着面,便也无从得知她的反应。
“十六。”赵桢仪屈肘推了一推,“还未告诉我你如何认识卫小夫人。”
真相已是两人之间的秘密,赵桢奚含糊答说:“七皇兄讨要的棋盘正是宋姑娘绘的。”
“哦?”
赵桢仪果然忘记追问,笑得没心没肺,“走走走,咱们四个去仰止居下棋。”
“四个?”
赵桢奚疑惑抬眸,见卫辞不知何时来了,正抱臂倚在门上。他看似神情平静,眼中却冷沉一片,漆黑的眸子泛着晦涩光晕。
第46章 围猎
晨起,两人用过早膳,一道坐马车来了揽星街。
卫辞有意跟着,宋吟却三令五申,让他莫要出去吓她铺子里的伙计。
于是,他与柳梦潮打了个照面,确认自己容貌更胜一筹,方留下苍杏,故作大方地去了酒楼的仰止居。
方才听闻喧哗声,再一瞧书肆门前的马车,卫辞认出来人,快步下了楼。
宋吟面朝街市,是以最先发觉卫辞的身影,弯唇笑了笑。他面上覆着的霜寒之色登时退去,硬生生从赵氏兄弟中间穿过,扫一眼她额角沁出的薄汗,温声问:“累不累?”
“累。”宋吟坦诚地点点头。
柳梦潮已经躲去里间分类书籍,她轻拍身侧木架,向几人介绍起“图书馆”。说至兴处,神色比往常多了分热切,杏眼圆睁,目光清凌凌,教人移不开视线。
卫辞唇角微扬,忽而顿住,警觉地瞟向赵桢奚。对方竟不避不让,迎着他的打量颔首示意,分不清是坦然亦或者挑衅。
短暂交锋,卫辞不动声色地收回眼,牵过宋吟的手:“若是忙完了,去用午膳?”
“好啊。”
宋吟原也不是工匠,柳梦潮又聪慧,她交待完便打算走了,毕竟谁也不愿被东家盯着做活儿。
赵桢仪则是专程来寻卫辞,既碰上了,四人便一道去往仰止居。
她有意放慢脚步,同卫辞嘀咕:“十六殿下比七殿下还小上半岁,言行举止却瞧着稳重许多。若不提,我还以为七殿下才是弟弟。”
闻言,卫辞也朝前方看一眼,低笑道:“他就那副德性。”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宋吟故意揶揄他,“我看你也差不多。”
“宋吟。”
他连名带姓地唤道,语气暗含一丝威胁,“你若不想我当街将你抱回去——”
她急速认错,用尾指去勾他,面不改色道:“我家阿辞品性端正、沉稳持重,寻常男子如何能比。”
卫辞勉强满意,连带着对赵桢奚都有了好脸色,主动邀请客人落座。
赵桢仪向来不知“客气”为何物,只捡贵的菜点,而后问宋吟:“上回那飞行棋我都玩腻了,还有别的么?”
“有是有,在府里呢。”
“带银子了么?”卫辞顿了顿,“若是带了,我再命人回府取棋盘。”
“你要这么说,我还真没有。”赵桢仪只能揽过十六弟,“你带了吗,匀我一半。”
不一会儿,菜上齐了,赵桢仪顺道说起围猎的事。每年今月,长公主都会在避暑山庄牵头举办围猎,少年郎赛马、狩猎、比试箭术,京中有头有脸的人家都在受邀行列。
赵桢仪天生瘦弱,舞刀弄棍赢不过卫辞等人,便把心思放到箭术,经年累月,无人能出其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