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我这胃总是疼,可看了那么多郎中也无济于事,哎,喝了七八年药了,我人都快腌成苦味了,该疼还是疼,你能有法子给我治治吗?”
叹气的妇人姓李,年过四旬。
十年前跟着夫君从临县过来的,夫妻俩在镇上开了一家包子铺,生意还行,听闻这家医馆是知县大人干女儿开的,她特地过来想凑凑热闹。
顺便看看,能不能在知县大人那露露脸,结果来晚了,知县大人都走了,而这个大夫,看着连十岁都没有,她本想离开,但是来都来了,还是坐了下来,让江福宝给她看看。
“胃疼大概有多少年了?来,伸下舌头。”江福宝问完,站了起来,她捏住妇人的嘴。
“疼了快十年了,啊——”妇人说完张开嘴。
江福宝凑近了一些,闻了闻妇人的嘴巴。
“你没有胃病。”江福宝得出了结论。
妇人舌淡红,舌苔薄白,两侧没有齿痕,更无裂纹,舌下静脉正常不暗紫,口中也无异味。
不可能有胃病。
“什么?我没有胃病,你......”妇人很是诧异,她本想说庸医。
但是突然回想起,面前的女娃娃好像是知县大人的干女儿,便把后半句话吞咽回去了。
她撂下一粒小小的碎银,转身就想走。
“我话还没说完呢,你虽无胃病,但是胃会受情绪影响,你是否经常生气?”江福宝没拿银子,她高声说道。
“倒,倒是经常与我家夫君生气,跟这有关系吗?”妇人顿住脚步,坐回到椅子上。
“有,你再回忆下,是否每次生气,胃都疼痛不已,但是气消后,又很快恢复正常了?”江福宝接着说。
“对对对,你说的对,我每次跟我家那口子生完气,我胃疼的哟,恨不得疼抽过去,气都不顺了,但是过了两刻钟,又或者半个时辰,就慢慢的好了,我以为我有胃病,结果不管喝什么药,下次生气的时候,该疼还是疼,小大夫,这能治吗?”
妇人的态度来了个大转变。
她一脸期待的看着江福宝。
“只要你少生气就行。”江福宝说。
“那不行,我这人脾气急,哪里忍得住哟,哎,你还小,你不知道,女子啊,也就当姑娘的时候开心点了,自从我成亲后,我的日子过得那是一团糟,我家那口子除了铺子他是什么都不管,儿女的亲事,他更是懒得插手。
我女儿嫁的不好,女婿总是打骂她,我让他带着儿子去岳家给女儿撑腰,他偏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给我气得哟,儿子也是,像极了他爹,在家就是甩手大爷,也就我儿媳懂事,时不时的帮帮我,不然我也是早死的命。”
妇人说着说着,就开始诉起了苦。
江福宝没有打断她。
而是认真的聆听着。
等妇人说完,嘴巴都有些干的时候,江福宝才让丫鬟露儿给她端来一杯热水。
妇人的脸色顿时涨红。
眼前的小大夫明明才九岁,孩童般的年纪,可说话行事跟成人无异。
她竟然跟一个孩子诉起了苦。
“是我多嘴了。”她喝了一口热水,有些尴尬。
“无事,肝郁气泄者,本就该疏肝理顺气,情绪不畅一直憋在心里,只会更严重,说完是否感觉心情好多了?”江福宝浅笑了一下。
询问她。
“还真别说,方才来时,我胸口像堵着一块石头似的,现在轻松了许多,小大夫你真是神医啊,一口药没喝,竟然把我病都治好了。”妇人现在对江福宝的医术,那是信了个十成十。
以至于,都忽略了她的年纪。
“倒也没治好,只这一次顺畅,下次你若是再生气,该疼还是疼,这样,我为你开一副药,三日后,来我这取药,每日清晨洗漱完就吃下一丸,另外,你身边有丫鬟吗?”
江福宝拿起笔,开始在纸上写起了字。
她说话时,头都没抬。
“有个丫鬟,但是不常在我身边,家里就一个丫鬟一个家丁,且得忙活呢。”妇人老实回答。
“若家中钱财宽裕,就买个年岁相近的婆子回来吧,平日里,心里有不顺心的事,就与她聊聊,如果钱财吃紧,寻觅几个好友。
不开心时,与好友逛逛街,转一转,比如游游湖聊聊天,吃吃甜糕点,自然也就顺心了,记住一句话,什么让你不开心了,解决不了,就远离,少接触,则长命。”
按照江福宝的想法,如果她是这妇人,她会马上和离,但是她不是,劝离的话,她就没有说出口,思想不同,她能做的,就只有这些了。
“好,小大夫,我记住你说的话了,这药贵吗?多少钱?”妇人点点头。
她掏出荷包,准备拿银子。
“二两,足够吃一月的,吃完不用急着来,按照我说的法子,自然会少生气,如果还是无用,再来继续开药。”
江福宝写完药方,又拿出一张纸,写上拿药的日期。
“请问你的姓是?”江福宝抬起头,问道。
“我姓李。”妇人答。
“好,拿着这张纸,三日后来取药。”江福宝在日期张递给妇人了。
“行,我记着了。”妇人放下二两银子,接过纸张。
桌上那粒小碎银她没拿,算作诊银。
“下一位。”妇人离开后,江福宝喊道。
第490章 小女医
不过一上午。
她就熟络起来了。
要是不看年纪,还以为她是坐诊多年的老大夫呢。
被叫到的男子,已经等候许久,他从椅子上起来,缓缓走上前。
期间,孟不咎一直在旁边坐着,他没有打扰江福宝,而是捧着一本书仔细看着,只不过,看一会便望一眼江福宝。
“小大夫,不不不,小郎中,啊呸呸呸,也不对,小,小女医,我每日起来总是昏沉,手脚也发麻,先前去对面那家医馆看了郎中,说我没休息好,可是我明明早早的就睡了,真是奇怪,你给我瞧瞧,我这是怎么了?”
说话之人年过三旬,他本想叫江福宝小郎中或者小大夫的,可想了想,哪有称呼女娃娃为郎和夫的,干脆改成小女医了。
按理说,江福宝年纪小,又是女子,他不该来这看病的。
但是听闻这家医馆是知县大人干女儿开的,为了攀附知县大人,混个眼熟,他才硬着头皮进来的。
想必眼前的女娃娃便是了。
他没抱希望。
毕竟就是走个过场。
“你先坐下吧。”江福宝见他身形肥硕,说话有些口齿不清,还没把脉,心里就有数了。
“平日里,是不是爱吃荤?少食素?会眼前突然发黑吗?”把完脉,江福宝放下手,取下放在男子腕上的帕子,耐心的问道。
“对,我不爱吃草,那些个草吃着有什么意思,我又不是牛咯,还是肉好吃,我就爱吃大肥肉,尤其是连家饭庄做的酒炖肉那叫一个香啊,我一人就能吃掉一大海碗。”
似乎是想起酒炖肉的滋味,男子吸溜了一下口水,准备离开医馆后,再去连家饭庄吃上一顿。
“你还爱喝酒吧?”江福宝说话时,从抽屉里拿出银针包。
男子还不知道自已要面临什么,提到他爱吃爱喝的东西,脸上满是笑容。
因此,江福宝问什么他就答什么:“对,爱喝,每天都要来上小半壶,配上浓油赤酱的烧肉,啧啧,那滋味,快活似神仙呐。”
“似不似神仙,我不知道,这位伯伯,我只知道,你快见阎王了。”江福宝的话,让男子气得直接站了起来。
他还没来得及发火,突然眼前一黑,要不是手快,扶着桌子边边,只怕就一头栽倒在地了。
“你,你这娃娃,怎么说话这般气人,你这是咒我早死啊!”男子缓了好一会,才扶着桌子坐下来,他指责起江福宝。
旁边看书的孟不咎见他如此,立马走上前,眼神不善的盯着他。
“你这是脑梗前兆哦。”江福宝直接了当的说道,还对着孟不咎挥了挥手,示意他没事,坐回去看书。
孟不咎听话的后退着,眼神却一直放在男子身上。
“脑梗?什么是脑梗?”男子从未听过这种病,他的气一下子消了,眼神像刚满月的孩子那般纯真,却又透露出一丝的愚蠢。
“怎么说呢,要是不严重的话,还能保着命,卒中知道吧,你若运道好,发病后可能会瘫在床上半身不遂,运道不好呢,那就直接见阎王了,我见你的脉象,很大的可能是后者。”
江福宝打开银针包,一长溜粗细不同长短各异的银针露了出来。
“什么?我要死了?女医,小女医,不不不,神医,小神医,你,你救救我啊,我不想死啊,我还没活够,我小儿子才五岁啊,我哪能死呢,我媳妇那么漂亮,我要是死了,岂不被人惦记上,不行啊,我不能死啊,你救救我,求你了。”
男子吓得差点尿裤子。
他颤抖着手,掌心合十,恳求着江福宝。
浑身都在哆嗦。
“张开嘴巴,露出舌下。”江福宝当然要救他,银针都掏出来了,不能白掏吧。
她取出最粗最短的一根银针,对着男子说道。
“好,唔。”男子赶忙张开嘴巴,他舌下的血管又粗又紫,仿佛马上就要爆开了。
“我为你刺络放血,忍住,千万别吐,舌头一直保持这个状态。”江福宝走到男子跟前,她抬起胳膊,在扎针前,嘱咐了一句。
“唔。”男子无法说话,只能点头,嘴里还发出了呜的一声。
江福宝的动作很快。
欻欻几下,男子舌下的血瞬间涌出。
没一会,血积满,从口中流下。
江福宝赶紧吩咐丫鬟拿来一个竹筒,让男子自已捧着接住血。
“去旁边坐着吧,记住,别吐,下一个。”还要放两刻钟的血,必须等血栓放出来才行,这期间,她总不能干看着,岂不浪费时间。
于是,她开始为下一位病患诊脉。
一旁的孟不咎见她把男子扎的满嘴血,不由自主的咽了下口水。
仿佛身体都凉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