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也不管母亲说什么,直接挂了电话,气得走了几圈。
温家并不是什么有钱世家,但也有个公司,在C市有几家连锁超市,家境算不错。家里统共就她一个独生女,她打小就贪玩,父母便想着把股份挂她名下,给她招赘。
温随就是在这个背景下领回家的,他也的确出息,品学兼优,肯吃苦,做生意也有些天赋,听说家里公司经营得不错。
但温之皎依然讨厌他,因为打他出现后,她干什么都要小心。她出去玩不带温随,三分钟不到就会接到父母的电话,带上温随的话,那她就别想跟别人多说一句话。
他熟练掌握颠倒黑白、告御状、当眼线,她早恋一下都跟特务接头一样小心翼翼。
这几年他们联系少了很多,但他一来,发现自己日子过成这样,百分百会把自己的处境汇报给父母。
温之皎不敢想象到时候父母得多担忧,毕竟他们解决不了,除了干着急也没用,还不如不让他们知道。
她咬着唇,想来想去,开始列计划。首先,不能让温随发现她和江远丞的不对劲,其次,她得绕过温随单独和大师会面,最后……
“咔嚓——”
卧室门被推开。
温之皎合上笔记本,回头看过去,却见江远丞站在门口。他穿着正装,握着拐杖,灰眸蹙着,透过偌大的卧室里与她对视。
“怎么没下去吃饭?”
江远丞问道。
“啊?”温之皎反应了下,看向窗外,发觉天色已黑,她立刻起身,“没什么,在看手机。”
她走到他身旁,又道:“你不是开会吗?这么早就结束了?”
江远丞垂头睨了她一眼,“你希望我更晚些回来吗?”
温之皎觉得这个话题不能再继续了,她立刻从善如流地挽着他的臂膀,对他笑了下,“有空我们真该一起去那家道观看看的,那里的风景很不错。”
江远丞面色稍好了些,手扶着她的肩膀,将她拥入怀中。好几秒,他低声道:“结果怎么样?”
温之皎顿了下,道:“还可以,但是他们没说算日子的事。”
江远丞的鼻唇贴在她耳边,亲了一下,才起身。
他又道:“所以呢?”
温之皎抽出挽他手臂的手,却被他握住,一时间动弹不得。下一秒,他那双灰色眼睛中有了些冷意,凝着她。
“我在想,我爸爸以前做生意时请过一名很厉害的玄学大师。”温之皎仰着脸,对他淡淡笑了下,“刚刚问过了,大师说下周有空来A市一趟。”
江远丞挑起眉头,眼睛更冷了些,俯视着她,“温之皎,我不是傻子,你以为我不知道你的打算吗?你根本就是想随便请一个人敷衍我,延迟订婚时间。到了现在,你还惦记着他是不是?!”
他的声音越来越沉,眼神尖锐起来。
温之皎心里咯噔一下。
这么快就看穿了?
她仰着头,轻声道:“你怎么会这么想呢?是我又哪里做得不够好吗?”
“我不会让你请的所谓大师过来的。”江远丞捏住她的下颌,眼里有着讥诮,“要请,可以,我让生活助理请,就请那些最负盛名的来,比你说的那些——”
他话音骤然顿住,灰眸顺着她的脸一路下滑,最后停留在她的脖颈上。下一秒,温之皎的肩膀被他按住,紧接着被他按在了楼梯拐角处。
“怎、怎么了?”
温之皎被他的动作吓得一结巴,一时间失语。
江远丞却抬起手,粗粝的指节摩挲着她的脖颈,眼睛越来越冷,“这是什么?”
“啊?”温之皎茫然,背后起了一身冷汗,脑中飞速运转起来,“你在说什么?”
……不会吧,不会这么倒霉,裴野掉了根头发之类的吧!
天杀的,要真是这样,一万张嘴也解释不清楚了啊!
温之皎的心脏急速跳动起来,机械低头,却什么也没看见。她疑惑抬头,透过楼梯拐角的拱形窗玻璃瞥见了自己的倒影,然后看到了比头发更绝望的东西——她脖子上有了一圈红痕。
这是什么?什么时候留下的?过敏?可她没戴项链啊?
她费解时,却发觉江远丞的手指已经有些颤了,灰色的瞳孔骤然扩散,声音带着隐忍的怒意,“是谁留下的?你发生了什么?”
……完了,他要发癫了。
“谁对你做了什么?”江远丞的眼皮痉挛起来,手指抚摸地着她脖颈的红痕,语气愈发轻,“不说的话,我不会让你再出去了。”
他的呼吸越来越重,抬手攥住了她的手臂,将她一路拉回房间。
温之皎脑中立刻提取到关键词:不能出去。
不可以,不可以啊!
怎么办,不能出去的话,难道之后她要在江家跟大师单独见面吗?这里可全都是眼线啊!
“远丞,你听我说,这不是什么伤——”
温之皎话音突然顿住。
不对,这真的不是伤吗?她摩挲着自己脖子上的痕迹,很快,便感觉到火烧火燎的疼来。一个恐怖的猜测油然而生。
难道,这是梦里那个裴野留下来的痕迹吗?可是梦怎么会留下痕迹呢?难道那些梦真的是某种预示?
温之皎脑子愈发混乱。
“你难道要替伤害你的人说话吗?”江远丞的灰色眼睛眯着,话音却出奇地温和,手扶着温之皎的脸。像是诱哄似的,他低声道:“对方是谁?你不说的话,今天的司机,保镖,佣人……我会挨个叫到你面前问话。”
“还是,那个人让你很在乎?你在保护对方?”
江远丞的唇角抽动了下,灰眸里有了探究。
温之皎立刻伸手抵着他的脸,垂着脸,沉默了许久,久到江远丞的心都往下沉。
他察觉到心脏像是被攥紧了一般,躁动的情绪使得他的血液沸腾,连带着有些分不清眼前的一切。
江远丞的手攥住了她的手,却看见她脸上有了一颗颗泪珠,一种无声的哭泣。
“是裴野。”她话音透着些难过,“我在道观里遇到他了,他说我跟你根本不配,让我不要以为我可以攀上高枝了。”
江远丞闻言,眉头抖动了下,“裴野?那你为什么不说?”
温之皎用力推开江远丞,哭得梨花带雨,“他警告我,识相点就离你远点。我不想告诉你,就是因为他是你朋友!你能做什么啊,你能为了我这样的人去打他吗?我不是不清楚我在你心里的地位,不过是个好拿捏的玩物而已,那我除了忍了还能做什么呢?”
“我如果真把你当做好拿捏的玩物,我为什么还和你订婚?为什么把你带过来?”江远丞动作急切地身后去触她,却被她抬手打开。他道:“裴野还说什么了?”
“我连请个大师为我们算日子,你都觉得我别有用心!”温之皎尖叫起来,蓬松的卷发黏连在苍白的脸上,黑眸湿漉发红,话音带着哽咽,“你让我怎么相信你,相信你是想好好对我?裴野说什么重要吗?他说得对啊,我就是配不上你啊!”
江远丞踉跄几步,想要拥住她,可下一秒,她用力一推将他推出房门外狠狠关上了门。
“砰——”
门合上的一瞬,江远丞的脸色瞬间阴沉起来。他站在门口敲了一会儿门后,却听见房间来传来一声差点变音的“呱滚啊!”
江远丞闭上眼,几秒后,他攥着手杖,快步离开。
“现在,调查一下裴野今天的行程。”
他话音平静地对着生活助理道。
第8章
古老的庄园在夜色之中更显几分惊悚,极大又极圆的月亮仿佛也因苍翠的山而显出了几分森冷的青。
庄园一楼的书房之中,投影映在幕布之上。
江远丞的西装外套已经脱下,露出了里面的灰色马甲与衬衫,他的手背垂在桌上,手边是一杯褐红色的酒液,袖箍紧束着臂膀,显出漂亮的肌肉形状。管家站在他身后,垂着头道:“江先生,这就是所有能找到的录像了。”
他说完,按下了录像。
录像是多个几分钟的视频拼凑而成的,目前已被管家处理过,着重标出了重点内容。
第一幕便是温之皎下车时,通过前车座内部录像的场景,放大后可以看见她的脖颈上并没有痕迹。
第二幕则是温之皎上车,裴野跟了上来,紧接着通报了名字后,挡板上升阻止对后座的录像。
此时,技术放大了她的脖颈并截图表示目前仍没有痕迹。
第三幕是快到庄园时,司机打开了挡板问话,此时温之皎似乎有些茫然无措,泪水还挂在脸上,脖颈上也有了红色的掐痕。
视频结束时,同时附带了一份“经检查未存在AI修改痕迹”的检测报告。
江远丞拿过了控制器,将第三幕录像里场景放大。她坐在车里,车外的光芒落在脸上,嘴唇似乎还有些颤抖。显得尤其的无助可怜。
他凝视了许久,感觉自己的呼吸沉了些,“把裴野的访问白名单删了。”
江远丞想了几秒,又道:“顾也,谢观鹤的名单也删掉。”
管家道:“裴先生那边致电了,说他现在在去祖宅的路上,这几天不在A市。但下周会回来,并且表示他办了个小型宴会,请您和顾、谢先生一定参加。”
江远丞没有说话,只是抬起了手。
管家会意,起身离开。
江远丞垂眸,脸上并无表情。
她当时很害怕吧。
不不不,现在才是害怕的时候。
温之皎如果能回答他的话,肯定会这么说。
此刻,她已经快跳脚了,在整个房间里走了八十圈了。
怎么办,万一裴野不认账,江远丞回来质问她怎么办?到时候不但解释不出来会让江远丞发疯,恐怕还会让本来就对自己有敌意的裴野找机会针对自己!
也不对,也许江远丞也不会为了她去找裴野?
在温之皎有这个念头时,很快就听到了门外的敲门声,江远丞的声音隔着门传来,闷闷的,也温柔了许多。
“先吃饭好吗?不要饿着。”
他顿了下,才又道:“裴野的事,我之后处理。”
之后处理?你根本就是不觉得是回事吧?
温之皎翻了个白眼,又立刻从床上起身。她大步走到门前,隔着门大喊:“随便你!但我现在不想见到你,也不想见到你那帮朋友,更不想听你讲什么我们的订婚,我们的未来!江远丞,在我想着为我们选个好日子的时候,你怀疑我,你朋友嘲笑我,我真不明白——”
她晃了下身体,让自己发出抽搐的话音,“你到底把我当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