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也唇勾起了些,却看见她认真凝自己的眼睛,道:“而且我刚刚想说的是……”
她话音未落,巨大的轰鸣声骤然传来,旋螺桨切断空气,一阵狂风袭来。顾也望过去,一辆直升机悬停在不远处。
紧接着,长长的梯子放下。
温之皎的话被打断了,似乎也不准备继续说了,只是迅速松开手,站起身,兴奋道:“得救了!得救了!我终于要离开这个鬼地方了!”
顾也怔了几秒。
温之皎转身就冲着直升机跑过去。顾也也站起身,跟在她身后,步伐宽阔。没几分钟,顾也望见江临琛下了直升机,他的黑发与衬衫被风吹起,露出一张斯文俊美的脸,望向顾也时,眉眼有些淡淡的讥诮。但转瞬即逝。
顾也也笑,下一秒,他看见江临琛快步走向温之皎,而温之皎也跑过去,直接一跳保住了江临琛的脖颈。江临琛立刻扶住她的腰部,他像是有些惊愕似的。狂风不停,江临琛的话音顾也却听到了,他在说:“没事,不用怕,马上回去了。”
紧接着,温之皎却埋在他脖颈哭了起来,“好冷,我害怕,这里太可怕了。我好想吃肉,我想吃肉,我好饿。”
她说话一点逻辑没有,哭得倒是狠。
江临琛将外套脱下来,严严实实地裹住她,又把她放下了,轻声道:“里面有厚衣服,怕什么,马上走了。回去想吃什么都有。”
他说着,将让身后的人带温之皎上直升机。
顾也在此时也走近了,话音带着些赞赏,“好唯美的爱情,我随两百?”
江临琛的下眼睑抽动了下,冷冷地看着顾也,一把抓住了他的领子。他正要说话,但直升机上,温之皎的脑袋却探了出来。她盘好的头发被狂风吹散,带着花的枝蔓被风卷起又落下,顾也看见它被螺旋桨顷刻卷碎。
温之皎的卷发乱飞,话音甜美而高亢,“江临琛,就是顾也害我倒霉的,但他刚刚救了我,你打他就偷偷打,不然当我面我良心过不去!”
顾也的手捏住了江临琛的手腕,一双漂亮的狐狸眼含情带笑,斜睨着望他,“听见没有,救命之恩。”
江临琛松开了手,转过头也笑了下,眼里却没什么笑意,却应了她的声音,“行。”
温之皎闻言把脑袋缩回去。
江临琛笑道:“看不出来你还有良心发现的时候。”
顾也也笑,“这话说的,试探我什么呢?”
江临琛:“有吗?”
顾也道:“没有吗?”
江临琛道:“不知道。”
顾也点头,“那就是有。”
这样的绕口令没能继续,两人很快也上了直升机。这个型号内部座位并不多,统共六个座位。
顾也坐在第二排,前方便是两个驾驶员,他正想闭目养神一会儿,却听见温之皎的声音。
“你送我回家就好了,我等会儿要回去好好洗澡洗头发,我现在身上是馊味。”
她话音有些理所当然,“然后我叫外卖吃算了。”
江临琛道:“可以是可以,只是我刚刚让人订了餐厅位置,是烤肉。肉在现场吃和在家里吃感觉应该不一样吧?”
温之皎果然迟疑起来,“嗯”了好一会儿,道:“不,还是在家里吃吧。”
顾也很有些纳闷,怎么她跟江临琛说话就这么正常呢?
下一秒,江临琛道:“为什么?”
温之皎道:“去餐厅的话,我会觉得出去都出去了,就会顺便去看看江远丞。但我现在不想看他,我变成这样都是他朋友害的!那说明他没用,他朋友才会这样对我!”
江临琛顿了下,却听前座的顾也回头,笑眯眯道:“没事,我们敢这样,说明江临琛也没什么用。你不如离没用的人远点。”
江临琛:“……”
他笑了下,望向温之皎,道:“是啊,他们只会欺负老实人,没有办法的。”
温之皎望了眼江临琛,又望了眼顾也,茫然道:“……啊那怎么办?我们刚刚是不是该把顾也扔那里啊?”
江临琛耸肩,望向顾也,笑了下。
顾也转过头去,冷笑了声。
第36章
夜幕之中, 一辆车徐徐停在一座别墅前,没多时,佣人便打开门将来人迎进了别墅内。
佣人将谢观鹤的外套脱下挂好, 又将他带去了书房。
书房里应该刚有一拨人离开,佣人在收拾茶盏,桌上放着两三本翻开的书。佣人道:“顾总说让您稍等, 请随意。”
他点头, 佣人打扫完残局,送上了新茶后便关上门。
谢观鹤与顾也之间向来熟稔, 他倒也不拘束,走到桌前将那两本书拿起来看了看。几秒后, 他垂下眼, 又坐下喝起了茶。
没多时,门便被推开,人还没进来, 谢观鹤便听见顾也的笑声, “你倒是会挑时候来,我都准备睡了。”
谢观鹤抬头,果然望见顾也长发湿漉着,些许水珠顺着面容落下, 兴许是刚洗完澡,隐约蒸腾的热气让他那总是显得狡诈的眼睛也显出了些惑人的雾气来。他一面走过来,一面握头巾擦头发。
“听说你连人带车掉下山崖了,怎么也得抽空来看看。”谢观鹤握着茶杯盖拂去浮沫,骨节分明的手指倒比白瓷茶杯的质地看着还好些。他放下茶杯,清俊的脸上有了些笑,“开车都开不好?”
顾也笑起来, 长长叹了口气,“别说了,你是不知道,人到极限时能多恐怖。本来一切都顺利呢,结果她一知道我要送她去山里,她直接化身人猿泰山硬生生挣脱了麻绳,给了我几拳跟我抢方向盘。”
谢观鹤想起来照片里温之皎哭得梨花带雨的样子,实在有些难以想象她的变身,只是道:“亏得江临琛不服软,不然恐怕你们真折那里了。”
他话音落下的一瞬,顾也便挑起眉头,“怎么我感觉你话里有话呢?”
“嗯。”谢观鹤十分坦诚,眼里有些探究,语气仍是风轻云淡的,“从事后来看,你们落在河里了,按照有些人睚眦必报的个性,我还以为那里会有条冤魂。”
顾也闻言,竟又笑了,“可人总要赌一赌吧,就不许我赌一把江临琛反骨,一定会来找温之皎,能让我最快解困吗?”
“生命垂危之时还能想到这一步?”
谢观鹤问。
顾也道:“你记得我们之前去猎场打猎吗?”
他道:“那里的动物实在温驯,但求饶时的样子都很狡猾,会哀鸣,流泪,发抖。然后在你放下枪管时,冲过来扑你。”
顾也却十分坦然,他自觉没有说谎,温之皎在车上时抢方向盘时,那眼睛亮得跟动物似的。
“你像生了癔症。”谢观鹤顿了下,道:“你直说你见色起意我都觉得还好,但现在你却在用修辞手法讲这些话,很恐怖。”
顾也:“你没理解我的意思。”
谢观鹤道:“你的意思难道不是她如猎物一样让你心软了?”
顾也道:“不是,我在说我后悔救她了。”
谢观鹤:“……?”
顾也煞有其事地摇头,“她被我救了第一件事就是扯我头发打我,我有点怀疑她是不是猜到了我得靠着她引江临琛过来,有恃无恐地骂了我一天一夜。”
谢观鹤笑出声了,“越说越玄乎。”
他没再多问,只是道:“江临琛和我直言他已经转投陆家了。”
“不见得。”顾也起身往书桌前走,道:“陆家蛰伏这么多年,不说江远丞,光是江家的长辈都是倾向于谢家的,江临琛心气儿再高也得徐徐图之。事儿最怕等,久了就不是他说了算的。”
顾也刚到书桌前,望了眼书,便皱眉:“你翻我书了?”
谢观鹤道:“是,有点好奇你看神话和植物志干什么。”
顾也语气平静,把书翻到原来的页码,“哦,神话随便拿的,植物志的话,是好奇江远丞是哪种植物人。”
谢观鹤点头,语气更平静,“你也翻翻神话吧,说不定他当上爱神了,撮合的温之皎和江临琛。”
“当然,最重要的是俱乐部的人和我说了,说裴野和江临琛在俱乐部里见面了。所以这事儿,是裴野越俎代庖给了权限。”顾也继续方才的话题聊,拿了份资料,递给谢观鹤,又回了位置坐下,道:“你实在不行还是联系下裴野吧,打打感情牌,这小子最近蛮可怜的,每天忙着工作忙着在他爹面前当乖儿子,有空了也不睡觉,高强度训练体力,好像他还能继续赛车似的。”
谢观鹤将资料放桌上,没看,只是笑了下,霜雪似的眉眼里只有淡漠,“老说他蠢,其实也就是在温室待惯了,放着让他被磋磨一阵子,他就聪明了。”
他这话说得不假。裴野打小就喜欢赛车,从小学时就主动训练,赛车手的训练运动量是非常大的,但裴野坚持下来了,还能磨得家人同意。而之后,无论训练比赛亦或者学习社交都没落下过,有这样心性的人,能蠢到哪里去?只是需要些点拨。
但谢观鹤实在懒得做这仙人给他指路罢了。
顾也清楚这些,两条颀长的腿交叠,仰靠着沙发打了个哈欠,“最是无情天家人啊。”
又聊了些琐事后,谢观鹤才离开,离开时天却下起了小雨。
顾也送谢观鹤出门,路过了前院的草莓时,他没忍住俯身摘了几颗。站一旁的谢观鹤摇头:“同样的伎俩没人会上当第二次。”
顾也怔了一秒,但马上便笑起来,“是,差点忘了你中过招。”
谢观鹤也笑,道:“你顾也会有记性这么差的时候?稀罕。”
他笑是笑,眼里却有了些探究。
顾也唇扯起来,“我都能野外求生了,还有什么事能不稀罕?”
“是吗?”谢观鹤顿了下,望向他,眼神澄澈,“那温之皎这样对你,你打算之后怎么办呢?”
顾也一副子无所谓的姿态,坦荡回望,笑着摇头,“我还怎么办?我是不想碰她这烂摊子,等你碰上了你就知道多难缠,不信你试试。”
谢观鹤收回了视线,道:“再说吧。”
他走出了别墅,上了车。
顾也看了眼手里的草莓,觉得没劲,扔回地里。走了几步,又望了眼天。
雨还在下,连绵的雨丝在路灯下像一截截被斩断的蛛丝似的,油腻,亮而细;落在人脸上时叫人如迎头撞上了蛛网,痒又黏,总觉不利索。
江临琛站在温之皎的公寓楼下,一眼便望见黯淡的灯。他又望了眼手机里的信息。
[尖叫蕉蕉:为什么吃完外卖还是有种不满足的感觉]
[尖叫蕉蕉:可家附近外卖只剩炸鸡烧烤了,腻死了]
[江临琛:我准备下班了,给你带点吃的?]
[江临琛:公司附近的酒楼还开着,你想吃什么?]
[尖叫蕉蕉:不,我不吃,我要睡觉]
[尖叫蕉蕉:睡着了就不饿了!]
[尖叫蕉蕉:猫猫上床jpg]
看来是真的睡了。
江临琛转身上车,将东西放在副驾驶上。他驱车准备离开,可刚开上路口时,他又垂下眼睛望了眼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