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渤一路送他回去,等到端王府门口了,他才说;“大人,若是需要我做什么不能见光的事,只管吩咐,康渤在所不辞。”
赵诚出来后吹了冷风,其实已经清醒了。
回头看康渤,漆黑的街口,他站在台阶下,隐隐垂首,就这么轻易将自己的命交给了他。
赵诚听的好笑,又觉得悲凉,一条人命,如此不值钱。
“康渤,我让你从军,你能爬到什么位置?”
康渤不解,也不知道怎么回答。
“你若是能做到前锋将军,我就替你求一个统制官。你说朝中人看出身,那些东华门出来的相公们,看不起你这样出身的人,你这样的出身注定被人踩在脚下,要受夹板气。军中的事你若是敢应,将来我保你不受气。若是有气,我替你去鸣不平,你敢不敢应?”
他其实很少这样意气用事,也早就过了意气风发的年纪。
后来都看淡了,吃过的亏,长过的教训,一切的一切都看淡了。
看到毛头小子们,都觉得好笑。
可看着康渤轻易把命交给他,还是难压心里的不平,仿佛看着从前的自己,那些刻在骨子里的不甘,一个从村里出来的少年,被人轻视,被人打压,那些往事始终摆在他面前。
康渤闷声:“大人放心,三日后,我收拾行李北上。”
他说完头也不回就走了。
赵诚已经毫无醉意,清醒推门进去了。
他回去后,杜从宜还没睡,闻到他浑身酒气,问:“你喝醉了?”
她就很有意思,问的话总没什么*7.7.z.l脾气。
“没有,今日和从前的同僚一起喝了点。”
“宋门的兵?”
“嗯。”
“汴河上的花船里喝的吧?花娘漂亮吗?”
赵诚听的大笑。
杜从宜白他一眼:“你小声点,光彩吗?”
赵诚笑个不停。
第089章 年假
赵诚乐死了,她越说,他笑的越大声。
杜从宜生气:“还笑!”
赵诚:“不光是花船上喝酒,弹琵琶的姑娘,弹的铮铮,十分壮烈。”
杜从宜一秒钟变成笑脸:“那你带我去听听吧,我只见过广和楼的崔行首弹琵琶,只是弹的多是情意绵绵的婉转曲调,还没听过铮铮的琵琶。”
赵诚的笑及时收起,轻咳一声:“倒也没有那么铮铮。”
杜从宜瞪他:”你若是不带我去,我自己去。”
赵诚:“也不是不行,但有一个问题,花船不接待你这个样子的小娘子。”
杜从宜好奇心作祟,又凑过来问:“花船上的小娘子,长得好看吗?会跳舞吗?”
赵诚皱眉看她。
“我没上花船。”
杜从宜一副了然的表情:“我知道,你不用这样,上去就上去了,我又不是不让你去。逢场作戏嘛,是不是?”
她知道他今日和很多人喝酒,自然不可能乱来,而且,他这个人,怎么说呢,对好色要求很高。
赵诚一脸牙疼。
“我真没去,刚才逗你的。宋门的兵没那么有钱,只是请我寻常喝了顿酒。”
杜从宜:“花船上喝酒也是好地方,有小娘子弹琵琶,多好。”
根本解释不清了。
赵诚见她好奇心这么旺盛,真怕她出门一个人去花船上看热闹,那是个吃人的地方,少去为妙。
“花船上的女人,一辈子下不了船,那不是人该过的日子。你只是好奇,去看看别人。她们可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值得你好奇的,反而会觉得你没安好心,你长长记性。至于上花船,想都别想。”
杜从宜撇嘴:“你看的,我就看不得?”
赵诚:“你还真看不得,小心让你老师知道。”
杜从宜:“你这个人真是,怎么还耍赖!”
赵诚捏着她的脸,只是笑也不辩解。他今晚心情其实并不好,老朋友们见面,结果发现他们过得都不太好,心里就觉得很心酸。
杜从宜先没有察觉,和他斗了会儿嘴,问:“你要不要吃宵夜?”
赵诚懒懒说:“不想吃。”
要是平时他肯定很积极,和她吃一点,杜从宜就问:“你是不是心情不好?”
他难得不糊弄她,问:“你怎么看出来的?”
“你心情不好的时候,就会……反正你心情不好的时候,就不怎么吃饭。”
其实杜从宜也只是直觉,没有什么根据。
毕竟是身边人,他的一举一动有没有异样,她还是能知道的。
赵诚掉头枕在她腿上,闭着眼睛,也不说话,杜从宜瞪他半天,见他不睁眼,只好伸手在他头上作乱,他就那么躺着,脑子里想着该去走谁的路子,替康渤求这个前程。
说来奇怪,他和康渤明明就不熟悉,更谈不上施恩,可就是这样的人,偏偏让他嘴里最不是滋味。
杜从宜捏着他耳朵,一边说:“今日去看老师了,老师讲了很多在外的经历,我听着就觉得很了不起。”
赵城没睁眼,问:“都是凶险的吧?”
“对,他说第一次过濳山,山中都是匪,他为了躲山匪,一个人穿过山脉,看见了平生最壮丽的日出,但随后就在山中遇到了凶兽,差点摔下悬崖,最后居然被山里的山匪救了。”
赵城听的笑起来。
“听到了吧?我不是哄你,山匪遍地,加上税赋繁重,百姓活不下去,最后只能为匪。你要听我的,到时候带好人。”
杜从宜问:“你不是让我先去扬州吗?那么富庶的地方,也能山匪遍地?”
嘿,小姑娘学精明了。
“不相信?上了船,河上的水匪专门挑你这种漂亮还有钱小娘子下手。”
杜从宜气的伸手拧他的耳朵。
真是对牛弹琴,满嘴鬼话。
赵诚搂着她的腰,只管躲,也不报复,杜从宜玩够了,才说:“你今天见谁了?是不是哪个朋友过得不好,还是谁怎么了?”
赵诚怎么可能和她说实话。
“没有,就是想起你过几天娘子就要出门了,想一想就觉得要万箭穿心般痛了。”
杜从宜气死了,这种人心疼他干什么。
“不想说就算了,但是,下次别让我知道你上花船了,要不然,我要你好看!”
真以为她好说话。
赵诚躺下继续躺她怀里,闭着眼睛:“娘子放心,我不是那等色胚,美色于我,不过过眼云烟。”
杜从宜只管冷笑,并不睬。
赵诚则是闭着眼睛笑,他心里其实知道自己的做法不一定对,看到康渤就像看到从前的自己,安排杜从宜去出门就像是在安排以后的自己,他的愿景都在别人身上。
只有自己身不由己。
杜从宜问:“明日进宫吗?”
“不去。”
他说不去就不去,大中午在家里听惠安给他讲内宅辛秘,他都喝了两壶茶了,惠安才讲到二房那个叫莲心的女婢,偏偏赵诚耐心还好,时不时应声:“哦,是这样啊…是吗?…真不像话……”
杜从宜都服了这两人。
惠安讲到:“当时二夫人推门进去一看,只见银朱那双银莲藕一般的腿正架在二老爷肩上,二夫人破天的喊出声,当时……”
简直不堪入目。
杜从宜清咳一声,示意惠安别胡说八道了,说的好像她看见了一样,但惠安最近不再执着学做绒花了,连厨艺也不强求了,只需要盯着新来的小丫头们勤奋学艺,她自己反而有了大把时间,和人聊八卦,打听别人的八卦。
她的提示惠安没听见,但赵诚听到了,他一点都不收敛,还故意问惠安:“然后呢?”
惠安正讲到兴头上,话风一转说:“银屏前几天才给她钱,算是白给了。”
杜从宜没忍住笑了声。
赵城:“嘿,你这个人讲故事,关键时候怎么还听下回分解?”
惠安回头看赵诚一脸八卦,立刻意识到不合适,生怕赵诚和隔壁二爷一样,香的臭的都往怀里拽,那就坏事了。
起码她现在对赵诚很满意,赵诚房里也没个人,对杜从宜也是百依百顺,对女色也不上心。
“姑爷,这种事情是能胡说的吗?”
赵诚都气笑了:“这不是你在说吗?二夫人究竟怎么了?”
惠安就是个很没主意的人,顺着他的话说:“二夫人……当然是把狐媚子发卖出去了。”
赵城笑着说:“惠安,你学坏了,会说假话了。”
来安听着两人聊天都忍不住笑起来。
惠安狡辩:“不信你问银屏,她真给钱了。”
来安赶紧说:“可别,银屏可不能听这些。”
惠安嘟囔:“我的耳朵就不是耳朵吗?”
赵诚赶紧给我倒杯水哄她:“来,喝杯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