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安却不敢放肆,给她使眼色,让她不要无取闹。
明明是你出格在前,你自己出门听曲儿,居然敢回家和姑爷耍脾气,失心疯了?
她就是觉得憋闷,哪哪都看不顺眼。
赵诚问:“让你拜师的事情,一拖再拖,这几日有时间了和我一趟。”
“不想去了。”
赵诚放下书笑起来:“那可由不得你,我送礼求人,都办好了,就等着你磕头认老师了,你这会儿和我说不去,晚了。”
杜从宜:“那是你自己做的,关我什么事?又不是我求着你拜师的?”
惠安这会儿已经急眼了,一把拉着人将人拽紧房间里:“你失心疯了?出门和别的男人私会,你怎么敢的?这会儿又回家来闹,难不成你真存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心思?我就说,当初定了亲事,你非要问说不答应会怎么样!”
杜从宜没好气说:“你什么都不知道,别乱说。”
惠安今天真是见识她的大胆了。
“你别以为你能赚钱,你不看看姑爷是个什么人,自从进门,对你怎么样?可以说百依百顺,府里的长辈对你怎么样?你要是再不识好歹,我只管和来宝卖到其他人家当奴才去了。”
赵诚隐隐听着里面两人吵架,根本没往心里去。
小女生的脾气,说来就来,不是什么大事。
来安被吓得够呛,也不敢进屋子,银屏更是吓得不敢说话,来安试探问:“大娘子,没事吧?”
赵诚若无其事;“没事,发一通脾气就好了。”
他就很鸡贼,说完抬头看了眼银屏,又说:“坐。”
银屏哪里敢,本来就心虚,乖巧坐在那里,赵诚若无其事问:“你们今天都去哪里玩了?”
银屏紧张死了,两只手攥着,不敢说话。
赵诚这才发现异常,看了眼来安,示意她去忙吧,来安看了眼银屏才转身去了后院。
赵诚慢悠悠说:“你们大娘子这个人,年纪小,做事情率真,有时候就是看心情。不用紧张,说吧。”
银屏不知道该怎么说,明明他也就只比大娘子大一岁而已。
她也没想到,杜从宜今天会带她去连颂那个园子里听曲儿喝茶。
赵诚见她为难成这样,心里其实猜到了,就问:“是不是去见她那个朋友了?连掌柜?”
银屏猛的抬头看他,一脸不可置信,可见他笑盈盈的。
也就大着胆子说:“是,大娘子先去了铺子里看生意,后来有人请她,然后大家都去了,不是大娘子一个人去的,就去了御街外的一个大园子,景致完全不一样,有假山有流水,然后我们听了曲子喝了茶,就回来了。”
赵诚:“那你紧张什么?”
银屏心说,我并不知,您知道。
赵诚:“你们大娘子擅书画,那连掌柜是观南楼的老板,很喜欢你们大娘子的画,两人熟识很多年了。”
银屏点头嘟囔:“怪不得,两人会吵起来。”
赵诚不解:“吵起来?”
银屏到底觉得赵诚是自己人,就压低声音说:“我和惠安还有她弟弟,在亭子里听的,对面水榭里,大娘子大约是和那位连掌柜聊到什么生意了,我只听到大娘子说‘他不做这种生意。’两人看着不太愉快,但很快就过去了。”
赵诚并不会过问杜从宜的私事,更是从来不附和惠安的讨好。
他和杜从宜的生活,完全是他们两个人的事,他对杜从宜的感官感情,也全都来自自己的直觉和判断。并不受任何身边人的影响。
但这并不包括,他能容忍别人趴在他家墙头窥探。
“行,我知道了,你忙你的吧。”
银屏起身匆匆回房间里去了,赵诚这才起身进了房间,杜从宜的叛逆劲儿已经过去了,见他进来,主动问:“确定是明日去拜师?”
赵诚有心杀一杀她的脾气,小孩子太叛逆可不是好事。
“是。”
杜从宜:“你为何这会儿才说?早知我今日就不出门了。”
赵诚:“我早晨走的时候,你没醒。中午回来你已经出门了。不该是你和我说一声吗?”
杜从宜见她已经给台阶了,他还是不下,又来气:“你什么意思?”
赵诚:“把脾气收一收,咱们院子里就你我两个人,你哪来的这么大的火气?难不成真爱上了外面的自由了?”
“你混蛋!”
赵诚见她气成这样,居然都不会骂人,又忍不住笑起来,哄她:“好了,娘子不要生气了。”
杜从宜气疯了,也说不上来为什么这么生气,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这个人怎么这样?
赵诚见她开始喝茶,介绍她的老师:“他是诚甫的老师,昭文馆学士,擅长山水画,厉害的是他夫人,擅长工笔。”
杜从宜听着怪异,山水和工笔的说法从他嘴里说出来。
“那我去准备礼物。”
“都准备好了,你明天只管跟着我去就是了。”
“我总要了解一番,起码见一见他的书画,要不然明日去了一问三不知,怎么办?”
赵诚只是说:“你明日带着你的画,就好了。”
拌嘴后,一盏茶的功夫两人又和好了。
反正小年轻,尤其是杜从宜这样的性格,就特别好哄,她不跋扈,赵诚也愿意哄一哄。
进了八月,天气就逐渐转凉,暑热褪去。
赵诚带着人登门拜访,章奎跟着一起去的。
汪伯言并不是个健谈的人,看了杜从宜的画,也收了赵诚带的拜师礼。
只是和章奎说:“诚甫的书画,少了天赋。你师妹倒是多有天赋,只是画的路数反而有些……”
杜从宜在求学方面一直都是个乖学生,老先生问什么答什么。
老先生也不为难她,她是学过中西绘画艺术的人,知道自己的问题在哪。既然潜心想认真学,态度就要端正。
汪伯言原本没想收她,都知道他夫人擅长工笔,这个女学生是替夫人收的,只是没想到杜从宜的山水画气势很足,不像是一个小娘子的风格。才起了爱才之心。
心里对她的要求,反而比章奎这个学生还严格。
第045章 后院的女人
杜从宜简直苦不堪言,尤其是不擅长的大幅山水,在汪伯言的三言两语中,现场开始练习,几次画的不好,就被批评了,汪伯言想看看她的基本功,连着几次训斥了她的习惯,她不敢造次,只是懦懦听着,丝毫不敢反驳,因为知道自己和真正的名家是不一样的。
汪伯言严格则是因为,真的欣赏她的技艺,小小年纪,有这等技艺,是下过功夫好好学过的。
赵诚和章奎只管喝茶,不问那两个师徒的事情。
她回家眼可见的也不快乐了,很久没有体验被老师支配的恐惧了,感觉还是这么熟悉,老师的存在,不论过几千年,依旧是熟悉的配方。
在老师的眼睛里,看到的是一模一样愚蠢的自己。
幸亏拜师后的第三天,汪伯言要回乡祭祖,她终于被放假不用赶作业,因为王府里也要筹备过中秋节了。她一下就解赵诚每天都想躺在家里,不想出门的心情了。
等想通后,又觉得,他们两真是没出息夫妇,一模一样。
意识到自己其实是个不能吃苦的人,喜忧参半。
赵诚近日一直早出晚归,不知道在忙什么,杜从宜也没时间计较。
因为邹氏给两个儿媳妇和杜从宜派了任务,按照往年的礼单,让她们三个人准备中秋节的礼盒了。
往年是陈氏和吴氏妯娌两个做,吴氏不爱管这些,一心沉迷自己的事情,大都是陈氏自己做,陈氏又擅长做这些,和杜从宜讲的头头是道,杜从宜只管听话,陈氏怎么安排她就怎么做。
但这些要和公中统一好,总不能大房送出去的礼比二房的重,这成什么了。
这就会出乱子的。
所以陈氏去正院,和二房的人商量,杜从宜则是在院子里和惠安领着人做月饼。
她不爱二房的人打交道,况且二房还有个对赵诚虎视眈眈的弟媳,搞不好她家里的墙会塌方的。
惠安见杜从宜仿佛什么都懂,光月饼馅料她就指挥人准备了七八样。
惠安一边做一边嘟囔:“你可真是出奇爱乱想,谁家月饼做成这样?偏你想一出是一出,要是做坏了,平白糟蹋好东西。”
杜从宜威胁她:“你再多嘴,做好了也不给你吃。”
惠安嘟囔:“你少说话吧。”
厨房里的人不少,这几日来宝送进来六个女婢,听说是北方南下逃难的。
六个最大的才十四,最小的十岁。
杜从宜就让惠安领着她们在院子里熟悉熟悉,能做什么就做点什么,有两个居然带着手艺,一个会做菜,一个会针线。会做针线的做了银屏的徒弟,会做菜的那个进了厨房。
厨房里原本的银朱,因为二房之前忙碌,各房都打发人去干活,银朱去了后就没回来,说是被二房留下了。
来安气恨了几天,嫌她给赵诚和杜从宜丢人,忍了几日,才和杜从宜说了。
杜从宜根本没当回事,因为总共也没见过几次。
她只关心厨房的人手够不够,做的菜怎么样,比如水煮鱼能不能把去腥做好,烤鱼能不能入味。
其他的事情,她不怎么上心。她也不爱管人,做领导是要有信念感,但是现在环境这些人已经很听话了,她更没有兴趣管了。
今天所有人都在厨房里忙碌。
这会儿厨房里都是人,第一盘的咸蛋黄月饼烤出来了,惠安急性子等不及,先尝了一个,烫嘴的很。
她吃完,还回味了片刻,想不明白,杜从宜这个人,万事不管,什么都不会做的人,脑袋里怎么会有这么多奇思妙想的想法。
指望她做菜,她刀都提不起,却将厨房的人指挥的团团转,但做出来的菜确实好吃。
做针线更别提了,但能教银屏做最漂亮的绒花。
这会儿,还能做月饼,她虽然只尝了一种,可已经相信了她真的会做十几种月饼。
就因为好吃,她才对杜从宜这个人充满了不解。
天生有这么聪明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