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雪烟和洛晏清定好出发时间,一看时候还早,想了想,对江寒栖道:“等我下,我拿个好东西给你看。”
她套上外套,兴冲冲离开房间,没一会儿抱了几本册子回来。
江寒栖一边打量一边问道:“这些都是绘本?”
“相册,”洛雪烟把几本相册放到床上,一盖被子,发现被窝凉了,爬到江寒栖怀里,“里面有我小时候的照片。”
江寒栖岔开腿让出地方,贡献出热水袋,扯过那堆相册,迫不及待想要翻开。
洛雪烟抽出最底下的那本,邀请道:“先看这本。”
江寒栖翻开相册。第一页是襁褓里的小婴儿,躺在碎花被单,像花苞拥着的花骨朵一样,粉嘟嘟的,闭着眼,似乎在酣睡,但小嘴却抿成了微笑的弧度。他情不自禁地咧开嘴,问道:“这是你吗?”
“嗯,”洛雪烟看着小小的自己,有点害羞,“这是我刚出生的时候。”
江寒栖笑道:“刚出生就这么可爱了。”
洛雪烟耳朵听热了,羞于接话。
江寒栖看到下一张,小婴儿已经睁开眼了,眼睛像葡萄一样,圆滚滚的。她盯着某个东西,似乎很惊讶,嘴巴圈成了一个圆。他问道:“看见什么了这么惊讶?”
洛雪烟回道:“我哥。”
江寒栖笑出了声,问道:“这边的洛晏清大你几岁?”
洛雪烟回道:“五岁。”
下一张便是五岁的小男孩趴在旁边看妹妹的照片。
江寒栖说道:“嫉妒。”
洛雪烟问道:“嫉妒什么?”
江寒栖回道:“我也想趴在旁边看你。”
洛雪烟乐了:“反了,我趴在旁边看你还差不多。”
她是鲛人,江寒栖起初是人类,单论年纪差了好几辈。
后面有一张洛时宜抱女儿的照片,婴儿的小脸还没他的掌心大。
江寒栖看得心痒痒的,用指尖蹭了下妻子的小脸。
洛雪烟问道:“干嘛?”
江寒栖放下手,回道:“过手瘾。”
洛雪烟扯过那只手,强行塞进了电热水袋。
随着翻页,小婴儿慢慢长大,从躺着到坐起来不过是几张照片的跨度。一周岁的照片是在照相馆拍的,小女孩扎了两个小啾啾,神气十足地坐在小车上,笑得露出了没长齐的牙齿。
江寒栖说道:“恭喜因因小朋友周岁了。”
洛雪烟回道:“谢谢嘻嘻大朋友的祝福。”
一岁半时,小女孩裹得像个小竹笋,才到哥哥的胸口,抓着兔子玩偶,懵懂地看着镜头。
有那么一个瞬间,江寒栖觉得自己跨越时空和她四目相对。他抱紧洛雪烟,感受着修长的身体,对照片里的她挥了下手掌,温柔道:“你好呀。”
洛雪烟应道:“你好呀。”
三岁时,小女孩偷穿妈妈的花裙子。裙子堆在地上,她头发凌乱地站在那儿,撅着涂得乱七八糟的嘴,两只眼心虚地瞅向一边。
江寒栖看到飞出嘴唇的红印子乐不可支,调侃道:“吃小孩了?”
“把你吃了。”
洛雪烟扭头轻轻咬了下他的脖子。
四岁时,小女孩把头发剪短了,像一朵小蘑菇。不过小蘑菇并不开心,哭得很伤心,脸憋得通红。
江寒栖心疼道:“怎么哭这么伤心?被欺负了?”
“没有,”洛雪烟点了点紧随其后的二号哭包,“我欺负到我哥头上了。”
洛晏清倒没她哭得那么凶,只是咬着下唇,眼泪汪汪的。他伸着一只手,孟月君拿纸巾给他擦指甲,拇指是正常颜色,但其他手指是粉红色。
洛雪烟娓娓道来:“我小时候不是喜欢粉色吗?妈妈送了瓶粉色指甲油,我给自己涂完还不过瘾,也想让哥哥变得漂亮,就趁他睡午觉的时候对他下手了。我哥一觉起来看到指甲变粉了,发现洗不掉,没脸上学,急哭了。”
江寒栖问道:“后来呢?”
洛雪烟继续道:“爸爸给他请了假,跟妈妈想办法去指甲油。我呢,作为罪魁祸首,当然要受惩罚了。妈妈知道我很宝贝头发,说要剪了我的头发。我吓得哇哇大哭,哥哥还求情来着,不过最后还是剪了,第一张照片就是我刚剪完头发的时候照的。哭完后,妈妈严肃地讲了涂指甲油的事对哥哥造成的伤害,让我向他道歉。”
江寒栖看到小女孩抓着裙子泫然欲泣地望着小男孩的照片,问道:“这张?”
洛雪烟回道:“嗯。”
江寒栖发现洛雪烟哭那一张照片后面全是洛晏清的特写,奇怪道:“照片的顺序是不是反了?第一张应该放中间。”
前面的照片都是按时间顺序排的。
洛雪烟回道:“没有,爸爸故意这么放的,他说这样我每次看到这些照片就能回想起当年有多皮了。”
江寒栖看向做了坏事的小蘑菇,说道:“不过真的很可爱。”
洛雪烟好笑道:“别太溺爱了。”
江寒栖把下巴搁到她的肩膀上,低声道:“就要溺爱。”
伴着细微的陈旧气息翻完一摞相册,江寒栖有种穿越时空和陪妻子重新长大了一遍的错觉。那种感觉奇妙非凡,她人生中的许许多多个切片分散在或旧或新的照片里,他用目光一一采摘,放到自己身上,生命因此变重了。
洛雪烟困了却不想睡,吵着要听江寒栖念绘本。江寒栖靠着背垫,她缩在被子里,环着他的腰,枕在他身上。江寒栖则有一下没一下地拍着她的肩,绘声绘色地讲绘本,角色和旁白用不同的语调,像给小孩子讲故事一样。
绘本讲了不到一半,洛雪烟已经要被哄睡了。
江寒栖将绘本放到床头柜上,撤掉靠垫,滑进被窝里。
洛雪烟在他怀里重新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困得睁不开眼了还没忘睡前仪式,抬起下巴索要晚安吻,很快,一抹柔软的凉意印了上来。
“晚安,”江寒栖冷不丁想起偷学的手势,探出手,用手指比了个心,“我爱你。”
洛雪烟笑了两声,也把手伸出来比心,和他碰了下,俏皮道:“爱你~”
翌日,父母出去上班,洛雪烟吃过早饭拉着江寒栖回屋打扮。洛晏清收拾完东西,走出房间看到妹妹在给江寒栖系围巾,后者乖顺地垂着头,但眼睛却是望向她的。他挑了下眉,怎么看都觉得围巾像领带。
走了两步,洛晏清又注意到编得相当规整的头发,意味深长地笑了笑。笨蛋妹妹哪怕照着教程也只会编得乱七八糟,这一看就是另一个人的手笔。某人的手拨了下妹妹的发丝,眼看两人越离越近,他刻意咳了下。
两人飞快拉开一个银河的距离,一个手交叠在身前,质问他怎么走路也没个声,雪白的小脸染上绯红,比腮红还显色;另一个则看了他一眼,讪讪地拽了下围巾。
像被抓到早恋的中学生。
洛晏清若无其事道:“走路没声耽误你和同学互帮互助了?”
对啊,他们俩都是同学了,系个围巾怎么还心虚上了?
洛雪烟感觉自己脸红有点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味,想说点话补救下不对劲的气氛,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觉得穿多了热。她往江寒栖那边一瞟,发现他僵硬得像个稻草人。无论哪个世界的洛晏清都是他的克星。她小声道:“穿、穿鞋吧。”
江寒栖轻轻应了声。
洛晏清但笑不语,走到鞋柜前穿鞋。一双修长的手闯入视野,他眼看着那双带跟的靴子被人拎走,看看自己的鞋,默不作声地低头穿上板正的马丁靴。
洛雪烟见他挎包里鼓鼓囊囊的,问道:“哥,你包里都装了些什么?怎么那么鼓?”
洛晏清掀开包,里面装满了零食,是昨天去超市买的那些,无一例外都是她爱吃的。他说道:“以防某人在半路饿死。”
“哦,”洛雪烟抓走两个果冻,分给江寒栖一个。她本想说大棉袄,一看洛晏清穿着羽绒服便临时改了口,“没想到我离家半年你都升级成贴心大面包了。”
洛晏清白了她一眼,拉上拉链,拿起车钥匙。
洛雪烟奇怪道:“爸爸没开车吗?”
洛晏清回道:“我有车了。”
洛雪烟说道:“哦。”
她心想,又是梦境的私设。
洛晏清憧憬某个穿夹克骑机车的游戏角色,大学时考了摩托驾照,骑机车通勤,打算用自己的存款买轿车,她出车祸前才听他提买新车的事。
电梯停在地下车库。
三人去到停车位,那里早有人恭候多时。
只见一人站在机车旁,拎着头盔,皮夹克长靴大波浪,从头黑到脚。她转过头,目光在洛晏清脸上短暂地停留了片刻,看向他身边的两人,灿然一笑:“初次见面,我是洛晏清的女朋友,明昭。”
洛雪烟愣怔。这个世界的明昭不应该是甜妹吗?照片里没这么飒啊。不对,她此时在梦里,眼前这个明昭是她主观捏造出来的,也难怪两人气质不同。想通这一点,她对明昭的印象立即从“始乱终弃前女友”变成了“意识产物”。她唤道:“昭姐姐好。”
江寒栖点头致意。
明昭看着洛雪烟,问道:“你就是因因吧?我经常听你哥提起你。”
洛雪烟不好意思地笑笑。
明昭转身捧起五颜六色的花束,举到她面前,又道:“送你,见面礼。”
洛雪烟愕然道:“诶,不是给我哥的吗?”
“学长也有份,”明昭扫了洛晏清一眼,风情万种,又把花束往上举了举,“但这束是专门为你买的。”
洛雪烟看看洛晏清,受宠若惊地接过花束,默默和江寒栖对上目光。
明昭拿起单独包好的玫瑰花,献给洛晏清。
洛晏清转了下玫瑰,抬眸看定明昭,淡淡道:“借车就这么点回礼?”
明昭伸手,说道:“嫌少还我。”
洛晏清打开后备箱,既没说满意又没说不满意,要过头盔,放进了后备箱。上车后,他把玫瑰插在放水杯的凹槽里,从包里拿出自己做的三明治给明昭。
前面在聊天,后面在贴贴。
两人上车时为了避嫌还天南海北地坐着,路走了不到一半就粘到了一起。洛雪烟叫江寒栖看她这边的车窗,他一过去就不动弹了,没多久怀里多了束花,手也自然而然地扣住了另一只手。
因为早上的事,两人的说话声一个压得比一个低,声音低了又听不清,于是头挨得越来越近。
洛晏清等红灯时在后视镜里看得一清二楚,全程没打扰,不过在下车时看到妹妹拍打瘪掉的羽绒服袖子时还是没绷住笑。
上次去主题乐园还是在高考结束,洛雪烟模仿当时的自己在地标性建筑前摆了一样的姿势拍打卡照,又拖着江寒栖拍照。
明昭擎着拍立得,见两人装不熟,摇了摇手掌,指挥道:“好朋友靠近一些嘛。头往一块靠一下,还可以再近一些,就这样,我拍了。一、二——好了。”
四人前往第一个目的地时,江寒栖还在拿着双人拍立得看。他偷偷问道:“这一张也会放到相册里吗?”
“当然会啦,”洛雪烟拐上他的胳膊,看了眼拍立得,他们的围巾是同一个系列的,一蓝一红,同一种系法,“把这个放到新相册的第一张。”
临近中午,洛雪烟排上了心心念念的过山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