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为清:“姑父那么长时间杳无音信,怕是也遭遇了不测?”
澜真公主点头:“方才听阿桶说你姑父一直未归,我便也这样猜。”
若他好好地活着,绝对不会那么久不和家里联系,更不会对她和凝儿的死无动于衷,也不会任由颂儿四处苦苦寻他。
薛颂面色紧绷:“娘,等爹这次回来,我同他好好聊聊吧,这舆图不必再画,往后爹也不必再出去了。”
沈为晏深以为然:“眼下这个时候,安危最是重要,姑母你也劝劝,至于表哥入仕一事,不妨再等上一等。”
若日后父王能够登基,那表哥入仕必不是问题。
沈为晏最后这句话没有明说,可在场之人都听明白了其中意思。
澜真公主点头:“那是自然的,没什么比咱们一大家子平平安安更重要。”
众人就此事达成一致。
薛颂又说:“娘,从今日起,儿子也少往外跑,既然诺儿给咱们提了醒,那从明日起,先着手把府中上下仔细筛一遍。”
澜真公主:“我正有此意。”
沈为清说:“这几日我们都住在这,没事的时候,我会带着诺儿到处转转,多见见人。”
澜真公主:“诺儿那般小,可不好累着了,能查的还是我们自己先查。”
沈为晏却摇头:“已经发生过的事,即便再隐蔽也会有蛛丝马迹,可那些尚不曾发生的事,即便想查,也无从查起,还是让诺儿带着阿桶去扫脸来得更快些。”
澜真公主:“我就是怕累着诺儿了。”
沈为晏:“诺儿也担心咱们这一大家子,她也想让阿桶多扫扫人的。回头为清和慧儿几个多留意一些便是,若诺儿累了,就打断她,让她歇息。”
沈为清:“大哥放心,我有分寸。”
众人又聊了一会儿,丫鬟过来说饭菜已经备好,问可要现在摆饭。
沈为晏便起身告辞:“姑母,我不好在外久待,得在宫门下钥前回去,就不在这用饭了。”
澜真公主也不留:“好,颂儿去送送阿晏。”
沈为晏和澜真公主行礼,随后匆匆出门,回宫去了。
沈为晏离开之后,澜真公主让丫鬟去把几个小姑娘喊来,随后摆饭。
饭后,薛婉便与大家告辞,华月郡主要送她去大门口,沈知诺便牵着姐姐的手也跟着去送。
四个小姑娘便又抱着各自的兔子,一起溜溜达达往公主府大门口走。
到了门外,华月郡主牵着薛婉的手,姐妹俩依依不舍说着话。
华月郡主一再交代:“过几日我便来接你,你同你姨娘说一声,这一回要住久一点,你把该带的东西都提前收拾起来。”
薛婉连连点头:“好,那到时候,我把我那套东西做点心的模子都搬来,天天做给阿姐吃。”
想到先前华月郡主打趣说吃吐了的话,几个小姑娘都笑了,沈知诺更是笑得圆滚滚的小肚子一颤一颤。
华月郡主指着薛婉怀里的小兔子,再叮嘱:“要是三叔母不让你养这兔子,你就说是我的,放你那帮我养的。”
“我记得了。”薛婉笑着点头,朝几人曲了曲膝,抱着小兔子上了马车。
上车之后,掀开车窗帘子,一直朝几人挥手,直到马车走出巷子,再看不见。
送完薛婉,三个小姑娘又各自抱着自己的小兔子回去,玩了一会儿,澜真公主叫她们去沐浴歇息。
沈为清自去跟表哥薛颂睡,几个小姑娘沐浴过后换上里衣,都挤到了澜真公主屋内的榻上。
华月郡主又带头疯闹了一会儿,直到澜真公主拿着鸡毛掸子叉腰站在榻边,三个小姑娘这才闭上眼睛,老老实实躺好了。
闹哄哄一大天,孩子们都累了,闭上眼睛没多会儿,便都睡了过去。
三个漂漂亮亮的小姑娘朝一个方向并排睡着,看得人心软,尤其是诺儿,胖嘟嘟的蜷成一个团,娇憨又可爱。
澜真公主看了一会儿,轻轻坐在榻边,给她们扯了扯被子,又挨个亲了亲,这才回床上去睡了。
刚熄了灯,就听外头有丫鬟低声禀报:“公主,您可睡下了?”
澜真公主低声问:“何事?”
丫鬟小声回:“公主,十三皇子来了,说要见您。”
想到老十三暗地里对老十四做的那些事,澜真公主蹙眉:“就说我睡下了,不见。”
丫鬟语气无奈:“公主,方才管家就是这么同十三皇子说的,说让他有事明日再来,可苦口婆心劝了半天,愣是劝不走,十三皇子就堵在门口,非要现在见您,还说若是您不见,他就在大门口站一夜。”
第34章
澜真公主心中不悦。这个老十三, 这是到她府上耍无赖来了,可当真是不知死活。
若是往常,她定会一个“滚”字将他打发, 爱站就让他站去,可眼下却是不妥。
因为阿桶这事, 皇后和太子妃怕引起陛下注意,这才让几个孩子避到她这里来。
孩子们今晚都在府里睡着, 若当真让老十三在她门外站上一夜,怕是明儿一早就要传到陛下耳中去,搞不好, 陛下还会差人召她进宫问个究竟。
门外的丫鬟等了一会儿, 没听到声音,又低声询问:“公主?”
澜真公主怕吵到几个孩子,匆匆起身,披着衣裳走到门口,打开门, “让他到花厅等着。”
丫鬟应是,转身去递信。
睡在耳房的青霜和珊瑚听到动静走了出来,询问可有吩咐。
澜真公主让两人进殿守着几个孩子, 自己穿好衣裳出门,往前院花厅去。
管家得了信,客气恭敬地把十三皇子请进花厅, 上了热茶, 退到门外候着。
十三皇子无心喝茶, 坐了一会儿,便起身往门口走,在门口张望几眼, 见无人来,又往回走,刚走几步,只觉头晕目眩,眼前一阵发黑,忙又坐回椅子上。
他靠在椅子上,伸手撑头,闭目养神。
从昨日在宫中听到那诡异男声之后,他一直不曾合眼,算下来已经快二十个时辰了。
这两天一夜,他脑中不停地想,太子家那小丫头和那神秘男子的对话到底是怎么回事?
是只有他自己听得到,还是其他人也听得到?
若只有他一人能听到,那他要不要做些什么,以绝后患?
若其他人也听得到,那接下来,他将面临什么样的境地,又该何去何从?
最关键的,陛下是否已经知道?
若已知道,为何还不命人召他觐见盘问清楚,或者直接下旨责罚?
若陛下尚且不知,那之后知道时,会如何对他?
……
诸多问题在他脑中上蹿下跳,挤得他脑袋都要炸了。
今日他在衙门当值,心绪烦乱,魂不守舍,商议事情时连连走神,还出了个小差错,惹得众人频频侧目。
他强撑到晌午过后,便借口身体不适,告假归家。
怎知回家路上又遇到老十四那个疯子,这回他倒是没有骑马撞他,可就那么骑在马上,阴恻恻朝他笑。
只是他一改昨日那满眼愤怒和杀意,仿佛掌握了什么别人不知道的秘密,笑得一脸高深莫测,让人脊背发寒。
境况未明,他暂且还不想和老十四撕破脸,便下了马车,笑着上前,问他可是对他有什么误会,可要到茶楼坐坐。
老十四俯身,笑着低声说,“老十三,冬月二十三之前,该吃吃该喝喝吧。”
说完,还用怜悯的目光看着他,朝他啧啧两声,随后大笑着打马离去。
从那时起,“冬月二十三”这几个字就宛如魔咒,在他脑中不停盘旋。
听老十四的语气和话里的意思,冬月二十三那日,他像是会死?
可他是怎么死的?到底出了什么事?
更让人费解的是,如今才是春日,冬日里的事,都还不曾发生,老十四是从哪里知道的?
难道是老十四故意编造出来膈应他的?可看老十四开口就说出冬月二十三时那笃定的样子,又不像是信口雌黄。
那难道,还能是太子家那个小丫头,或是那不知是人是鬼的男人说的?
回家之后,他百思不解,如坐针毡,连晚饭都没胃口吃。
本来想着歇息一晚,明日进宫时,再去太子那里探探口风,可躺下去之后却辗转反侧,心如猫抓,即便身心疲惫,却无论如何都睡不着。
正坐卧不安时,母妃宫里又遣了人来送信,说她去拜见皇后时,东宫几个孩子已经没在凤仪宫了,后来她打算寻个由头去东宫转转,怎知一打听,几个孩子竟然出宫去了大公主府上。
母妃还提醒他说,去凤仪宫路上遇着陛下了,陛下还打听他来着,似乎还话里有话,让他警醒些。
登时他心里就是一个咯噔,回想起当时在宫里,那个男人说完他和老十四的事,沈为清那小子顿时带着两个小丫头落荒而逃,再回想老十四昨日突然杀气腾腾堵在他门口,今日那看将死之人一样的目光,还有母妃说的陛下话里有话……
细思极恐,他再也坐不下去,觉得今日必须要弄个清楚明白,不然他怕是要疯了。
事已至此,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于是他想也不想,直接奔着公主府来了。
可在公主府门口站了一会儿,夜风一吹,他又冷静了些许,觉得自己还是过于冲动了。
万一,别人都听不到呢?万一,是他做贼心虚,想多了呢。
他这冒冒失失往公主府一闯,岂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他有点后悔,琢磨着要不要回去,尚未来得及做出决定,公主就传话出来,请他进去,再反悔已是来不及。
此刻坐在花厅,便想着,既然来了,那就试探一番,只是需得找个合适由头。
十三皇子坐在椅子上,一边缓着头晕,一边快速思索待会儿见了澜真公主要说的话。
没过多久,就听门外传来脚步声,紧接着,公主出现在门口,他忙起身相迎:“阿姐。”
澜真公主敷衍地嗯了一声,走到上首坐了,侧目打量十三皇子,目光带着审视,面上毫无笑意,语气满是不耐:“大半夜的跑来,可是有什么急事?”
澜真公主是承武帝的嫡长女,是所有皇子公主的长姐,加上性格直爽仗义,在众兄弟姐妹之间颇受尊重。
但她脾气有些暴躁倒也是真的,若是哪个不知死活的招惹了她,大嘴巴抽过去算是轻的,抡起鞭子抽上一顿也是常有之事。
众位公主皇子对这个长姐都是既敬又怕,十三皇子也不例外。
眼下见澜真公主一脸不耐烦,十三皇子便知自己怕是打扰她休息了,也不敢落坐,拱手作揖:“深夜来访,实属无奈,还请阿姐见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