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氏流着泪道谢:“多谢郡主,民妇感激不尽。”
任由母女俩又说了几句,华月郡主带着薛婉离开。
出了薛府大门,小姐妹俩坐上马车,薛颂照旧骑马跟在一旁。
薛婉抱着华月郡主胳膊,刚哭过的嗓音有些哑,但是语气格外坚定:“阿姐,等我长大,我一定会想办法把我娘带出那个烂透了的地方,再也不回去。”
华月郡主想起九公主带宸妃逃离皇宫的事,心中激动,凑到薛婉耳边小声说:“你要是真想,不用等到你长大。”
薛婉一愣:“可是,我现在还没能力把我娘带出来。”
华月郡主眼睛亮晶晶的,紧紧攥着薛婉的手,语气带着无法言说的兴奋:“阿姐可以帮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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宸妃一早去给皇后请安,顺便提起春杏一事:“臣妾觉得春杏若是死了,怪可惜的。”
皇后昨晚已从沈为清那听过春杏的事,此刻听宸妃提起,便问:“你是打算拉春杏一把?”
宸妃点头:“娘娘明鉴。臣妾觉得春杏那丫头不算坏人,臣妾若眼睁睁看着她搭进去,于心不忍。”
皇后想了想说:“一个宫女,拉一把就拉一把,本宫本不该阻止,可你也知道,如今时局混乱,还有那么多事都没弄明白,所以太子的意思是,先不管春杏,免得打草惊蛇,惊了幕后之人。”
如果任由事情按着原剧情走向发展,那么大家已经知情,便好应对得多。
若是人为干扰了某些事,那么事情一定会变,幕后之人想来也会做出相应对策,再出新招。
如今陛下身体日渐不好,边境动荡,后宫疾病频发,藩王们不安分,太子已经焦头烂额,而暗卫和九溟卫们也天天忙得团团转,要是再出什么新的变化,大家怕是来不及应对,说不定还会中了什么暗招。
所以,不是她不把宫女的性命当回事,只是和大局相比,一个宫女的性命实在是微乎其微。
听完皇后的话,宸妃略一琢磨,便想明白这其中的道理,也理解皇后和太子的决定,轻轻叹了口气:“臣妾谨遵娘娘安排。”
皇后又安慰:“不过你也不必太过担心,如今既已知情,必不会叫春杏走到那一步。”
宸妃点头应是。
两人正说着话,银蝶走进来,禀报道:“皇后娘娘,十二公主在殿外求见。”
第89章
宸妃看向皇后:“怕不是为了皇贵妃的事来的?”
皇后面色微微一沉。她对皇贵妃和她所生的两个孩子并无多少好感, 并不想见。
但这种关键时刻,任何一个人的任何一个举动,都有可能影响到大局, 她无法仅凭喜好行事,于是应了声:“让她进来。”
很快, 十二公主忧心忡忡走了进来,到了近前, 跪在地上,恭恭敬敬给皇后请安。
皇后:“起来吧。”
十二公主起身,朝着宸妃屈膝行了一礼, 这才对着皇后说:“母后, 不知我母妃生了什么病,景坤宫被严格把守起来,连我都不让进。”
皇后打量着十二公主,“先前你们几个在小佛堂,可有听说后宫那场风寒之事?”
十二公主点头:“有所耳闻。”那段时日, 就连十八都没去找她们几个。
皇后:“那场风寒便是你母妃策划的。”
十二公主震惊,脱口而出:“怎么会。”
说完,自觉失言, 连忙解释:“儿臣并非质疑母后,只是不知我母妃为何那么做。”
皇后没有说话,宸妃看了一眼皇后, 皇后点了下头, 宸妃便开口, 把丽贵人和兰贵人说的关于皇贵妃的那些事都讲了。
宸妃想着十二公主虽未成婚,可也成年了,便没有避讳, 把皇贵妃利用丽贵人诱使皇上食用丹药的事也提了提。
十二公主听得脸红一阵白一阵,简直无地自容。
她知道自家母妃一向有些手段,这才能和皇后相抗衡,在后宫稳坐皇贵妃之位,且把其他嫔妃压制得死死的。
可她从来不知道,原来母妃暗地里竟然还做了那样的事去谋害父皇,这让她觉得有些陌生。
在她的印象里,母妃一向对父皇是情深义重,满心倾慕,她怎么会去谋害父皇?
见十二公主瞠目结舌,满脸臊得通红,皇后阴沉的面色稍微缓和,心道这个十二平日里虽跋扈了些,总算还没到无可救药的地步。
皇后:“你方才不是问本宫你母妃生的什么病嘛,本宫也不瞒你,无人知晓。但按着郑院使所说,很有可能是肺痨。”
“肺痨?”十二公主心里一个咯噔,满面担忧,“好好的,怎么会得肺痨?”
皇后意有所指:“这就要问问你母妃了。”
十二公主面色一变,当即明白皇后的意思,这不知真假的“肺痨”,大概又是皇贵妃自己得上的。
在她被罚之前,皇贵妃就曾为了不被阿桶扫脸,故作头痛,此事她是知情的。可如今都到了要染上肺痨的地步,那情况该有多么严重。
十二公主满心忧虑。她不知道皇贵妃背着她还做了些什么事,竟然不惜赌上性命,也要远离阿桶。
皇后等了一会儿,见十二公主面色几经变换,一直没有言语,便问:“可还有什么要问的?”
“多谢母后解惑。”十二公主摇了摇头,随即磕头告退。
出了凤仪宫,就见十一公主和十三公主等在不远处,见她出来,两人快步上前询问:“如何?可知你母妃那里怎么了?”
原本互相看不上的三人,在小佛堂一同被禁足一个月,都改变了对彼此的看法和态度。
一是经过连日来的朝夕相处,发现对方其实也并没有原来自己以为的那么可恶。
再就是得知原本自己该死得很惨,如今难得有活的机会,便不想再浪费时间在那些毫无意义的事情上。
活着不易,又都是血脉相连的亲姐妹,于是经过一番发自肺腑的促膝长谈后,三人握手言和,说好以后守望相助,一同养面首。
原本几人在小佛堂的时候,十八就已经跟她们说了皇贵妃生病,被隔离在景坤宫一事。但十八公主因为皇贵妃的病症还未确认,又怕十二公主在里头空担心,便没提“肺痨”二字。
所以十二公主便以为,这是皇贵妃不想让阿桶扫脸,又想出来的新招数。
可等她昨日从小佛堂出来,发现景坤宫竟然是被暗卫看守着,她便知,事态有些严重。
问了暗卫,皇贵妃得的什么病,暗卫说不知,她想进去看看,暗卫也不让。
她便跑去崇安宫找陛下,可陛下的宫外也戒备森严,她这个素来自由进出崇安宫的公主也被拦在了外头,康元德说陛下身体不适,已经歇下,任何人不见。
昨夜太晚,她就没好来叨扰皇后,今儿一早这才来凤仪宫,找皇后问问情况,可问完才发现,事情远远比她想象的越发严重。
此刻十一公主和十三公主问她,她也不好说实话,便摇了摇头:“说是肺疾,要过阵子才知道到底如何,你们先回去吧,我再去景坤宫瞧瞧。”
虽说三人感情比之前要好了许多,可也没到那种推心置腹的地步,尤其是这个敏感时候,见她不愿多说,十一公主和十三公主对视一眼,也不多问,点了点头,转身走了。
十二公主又到景坤宫门口转了一圈,还是没能进去,静静在宫门外站了一会儿,直接去落梅轩找十八公主了解情况。
把所有和皇贵妃有关的事仔细打听一遍之后,便出宫回公主府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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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颂薛凝兄妹俩带着薛婉回了公主府,澜真公主和薛致庸正坐在厅堂里等,见孩子们回来,忙问如何。
华月郡主义愤填膺地把陈氏对薛婉和姜姨娘做的那些破事都说了,澜真公主听得直蹙眉,伸手拉过面如菜色的薛婉,关切地问:“跪了一宿,也没吃东西吧?”
薛婉点头:“多谢伯母挂念,我还不怎么饿。”
澜真公主嗔了小姑娘一眼:“净胡说,怎么可能不饿。来人,去端些吃食来,要快。”
外头候着的婢女应声,很快去小厨房端来一些早点,华月郡主拉着薛婉坐到桌前,看着她吃。
趁着薛婉吃早饭的功夫,薛颂把陈氏打算为她娘家两个侄女在城外庄子举办宴会,且逼着薛婉邀请华月郡主的事说了。
澜真公主和薛致庸听得脸色都是一冷,二人齐声问:“可是在那个有湖的庄子?”
薛颂点头:“正是那个庄子。”
薛婉停下喝粥,抬起头看着众人。心中实在不明白,阿姐莫名提起庄子上那湖,怎么伯伯和公主伯母也提起那个湖,难道那荷花湖有什么古怪?
华月郡主见她不吃了,伸手拍拍她脑袋:“你吃你的,大人说话,小孩子别瞎听。”
从小被姐姐管习惯了,薛婉乖巧点头,低下头继续吃粥。
华月郡主看向父母:“爹爹,娘亲,我想去那庄子上的宴会瞧瞧,可是哥哥说,要回来问过你们。”
澜真公主点头:“你哥哥说的对。”
随即看向薛致庸,给他使了个眼色:“今儿我还带着凝儿进宫去陪皇后。”
薛致庸知道,澜真公主这是要进宫去问太子和皇后,便点头:“好,我在家,哪都不去。”
华月郡主揽着薛婉肩膀:“爹爹,你要看好阿婉,可别让她再被那边给喊了回去。”
薛致庸点头:“放心,有爹爹在呢。”
又聊了几句,薛致庸便带着儿子离开,回去忙他们的。
屋内就剩下澜真公主和两个小姑娘,等薛婉吃完,华月郡主靠到澜真公主身上,撒着娇说:“娘,我想做一件事。”
澜真公主一看女儿这样,就知道肯定不是什么好办的事,笑着问:“说话就好好说话,别像个麻花一样扭来扭去。”
华月郡主看了薛婉一眼,这才凑到澜真公主耳边,神秘兮兮悄声说:“我想把姜姨娘偷出来。”
薛婉离得近,听得清清楚楚,吓得小脸一绷,紧张地看向澜真公主。
先前她那样说,是真的想那样做,可她也知道,那会有多么艰难。
先前从家里出来,心中实在憋屈,这才跟阿姐说一说,算是给自己立个誓,可是没想到阿姐竟然跟公主伯母说了。
不知伯母会不会说她离经叛道,怪她带坏阿姐,从此不再喜欢她,甚至把她赶出公主府去?
澜真公主看了一眼薛婉惨白的小脸,惶恐的目光,便知道,这个念头起于薛婉。
想到薛老三后院那个不起眼的姨娘,澜真公主的印象都是模糊的,于她而言,那不过是个不相干的陌生人罢了。
可凝儿在乎薛婉这个妹妹,而薛婉又在乎姜姨娘这个亲娘,她便觉得,帮一帮也没什么。
更何况,同为女子,她对姜姨娘的遭遇也有些同情。
以前她是不会的,可听多了诺儿和阿桶说话,每当夜深人静,她也时常会思考,一娃一桶提过很多次的那句“人和人是一样的”这句话的含义。
又时常会琢磨,尊卑一事,到底该如何界定?
原本他们老沈家的祖上,也是泥腿子出身,只是恰逢乱世出英雄,父皇这个敢打敢杀的人有幸做了皇帝,她们一家这才成了高贵的皇室一族。
可原剧情里,他们这些高高在上的皇亲国戚,不是也都死了个精光?
万幸有诺儿和阿桶在,她如今才有幸继续做着她高贵的公主,所以,若是能帮一帮姜姨娘这个可怜的女子,又有什么理由袖手旁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