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章 建成侯你可知罪
戛然而止, 只停止了一瞬。
就像是沸腾的水里加了一瓢冰水,但锅的下面仍旧大火灼烧,水面很快就继续沸腾。
辱骂的,威胁的, 试图动手的……刘肥见人越聚集越多, 试图派人阻止。
刘肥吩咐的话还没说口, 刘盈就蛮牛冲撞, 一手一个士人, 全按在了地上。
刘盈没有动狠手, 只是把人往地上按。
这些人若是试图再站起来, 他就再按一次。
在场十几个士人, 很快就全趴在了地上,不敢起身。
围观者有义愤填膺的士人, 试图高声说理。
刘盈懒得多言,冲进人群把人拽着领子揪了出来。围观者一哄而散, 然后在更远处形成了新的围观圈子。
“你、你……”士人抖得跟在冰天雪地里被扒了衣服似的, “这里是长安城,你居然如此蛮横!”
刘盈先把人按地上, 才踩着人的背道:“是啊, 这里是长安城,尔等居然如此蛮横。长安令呢?白吃饭不干活?”
勋贵居住地出现骚乱, 长安城卫迅速赶到。
这时,在众人不解的目光下, 刘肥已经悄悄收起了车上竖着的淮阴侯旗帜, 并让戴着长冠的张不疑进车躲好。
长冠即老刘发明的刘氏冠。刘邦当皇帝后,规定只有公卿才能戴长冠。
张不疑出门时冠服穿戴整齐,刘肥和刘盈则穿着朴素, 没有戴冠。
张不疑疑惑:“齐……公子,为何要我躲起来?”
刘肥压低声音道:“别给盈儿添乱。”
张不疑更加疑惑。我怎么给太子添乱了?我什么都没做啊!
张不疑藏好时,城卫已经奔跑过来。
围观者再次散开,又再次在更远的地方踮着脚伸长着脖子观看。
有些衣着简陋的围观者离开,更多衣着华丽的围观者加入,有的人还牵着狗架着鸟,一看就是无所事事的勋贵子弟。
城卫一到,首先要求刘盈束手就擒。
刘盈嗤笑:“这群人在建成侯府邸门外喧闹生事,我阻止他们符合汉律,你们凭什么抓我?”
见刘盈穿着虽简朴,但丝毫不畏惧城卫,领头者猜出刘盈大概是隐藏身份的勋贵子弟,更有甚者就是吕家的人。
他面露鄙夷,道:“不管建成侯府邸,乃是太子的命令。”
刘盈笑容灿烂:“哦?”
那人道:“即使你是吕家人,在长安城伤人,也难逃责罚。抓住他!”
刘盈笑容更加灿烂:“哦。”
刘肥冲上前:“谁敢伤我弟!”
在这个时候,刘盈只要说出自己的身份,拿出太子的身份令牌,就能轻松解决这件事。
但刘盈就是不。
这人居然夺了城卫的武器,把城卫按在地上暴揍。
他踩着被摔得七荤八素的城卫,冲向了下令的官吏,一副要杀官的模样。
官吏大惊,拔出腰间佩剑。
“住手!”
某个年龄不够还未当值的勋贵子弟出门看热闹,当他看清了热闹是什么的时候,神色骤然大变。
快到束发之年,目前还是垂髫的小小少年郎勇敢地冲出了人群,抱住了官吏拔剑的手,一口咬了下去。
“哎哟!”官吏手中长剑落地。
少年郎一个膝盖撞击,击中了官吏双腿之间的脆弱之处。
官吏的惨叫声让围观中不少人都情不自禁地夹紧了双腿,护住了裆部。
“嗨!”少年郎脚一勾,弯腰捂裆的官吏身体失去平衡,摔在了地上。
刘盈一个急刹车,差点踩了上去。
“周亚夫,干得好!”刘盈拍了拍压在官吏背上的小少年的大脑袋,笑着夸奖。
周亚夫得意地扬起脑袋,头上两撮被红绳绑着的小揪揪摇摇晃晃。
“二弟,你在干什么,危险!”带弟弟看热闹的周胜之一个不小心,弟弟就冲了出去,吓得差点心脏骤停。
他也跟着冲了出来,然后揉了揉眼睛。
“交给我!”周胜之气势汹汹地朝着刘盈身后的城卫撞了过去。
能在长安城当官的人,不可能是蠢货。
他不认识刘盈,但他负责这一片的巡逻,不可能不认识周勃的两个儿子,周胜之和周亚夫。
见周亚夫和周胜之帮助眼前壮硕的青年,他意识到了不对劲。
这人肯定是勋贵子弟,而且绝不可能是吕家的人!
不,不对,也有可能是吕家的人。难道是吕释之的儿子吕禄?
官吏以为自己真相了。
虽然吕释之被太子厌弃,但吕禄却是太子的心腹。吕禄虽然与家中关系不好,但看见父亲受辱,也难免一怒。
官吏立刻道:“你可是吕禄吕小将军?吕将军,我等皆是按照上峰命令做事,并非故意折辱建成侯。”
刘盈懒懒地瞥了官吏一眼:“傻叉,我不是吕禄,是吕太子。”
官吏:“啊?”
刘盈道:“堵住他的嘴。”
周亚夫掏出擦鼻涕的帕子,塞进官吏嘴里。
又有几个勋贵子弟认出了刘盈,慌张地冲出了人群。
军功勋贵一条街,曾经的沛丰街溜子多住在这里。他们的孩子大多比刘盈略小几岁,现在都是无所事事勋贵子弟的主力。
他们也是刘盈最初的小弟主力。
哪怕只是幼年时跟随刘盈无恶不作,他们也在潜意识中留下了默契,无一人叫破刘盈的身份,只是满脸凶狠地扑上去与城卫打架斗殴。
一群勋贵子弟扑上来,城卫赶紧丢掉武器,怕伤到贵人。
而且在勋贵一条街巡逻的城卫,很多自身就是勋贵子弟,来家门口巡逻就是混混资历。
大勋贵的子弟等着荫官,可以入宫当侍卫,甚至直接当郎官;小勋贵的子弟一般选择在城卫中的肥缺混混,刷刷资历,以后若有志气,可以外放做官或者进军队混军功。
在勋贵一条街巡逻的城卫,经常与勋贵打交道,自然是肥缺中的肥缺。
这群人没资格与太子深交,且太子此人常年不在京城,虽然每次回京都弄出很大的热闹,但距离刘盈上次在京城大摇大摆地出现已经过去好几年,刘盈不仅加了囤积的技能点,还走南闯北四处蹦跶,那张脸不是熟悉的人,根本认不出来。他们自然都没认出刘盈。
可认不出刘盈,这群勋贵子弟,他们不可能不认识。
虽说众人父亲的官职有大小,但此刻汉初勋贵的庶民习气还没散去,交友只看眼缘不太看重身份地位,城卫中一些人与这群年轻勋贵子弟也是友人。
他们瞠目结舌地看着昔日和自己喝酒吹牛打屁的友人,面容十分狰狞地朝着自己冲了过来,起手就是街头流氓的搏斗招数,丝毫不讲武德,吓得转身抱头鼠窜。
“你们干什么啊!”
“有话好好说,别动手!”
“我现在是城卫!我在当值!信不信我真的揍你!”
“怎么还有垂髫小孩?!喂!樊伉,你居然带着你弟弟打架?!”
“夏侯灶!你不是在宫里当郎官吗?!你竟然敢殴打城卫,不怕言官骂你?!”
已经入宫当郎官给刘邦、吕雉跑腿磨墨的樊伉和夏侯灶一言不发,互为犄角,一双拳头舞得密不透风。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老大在打架,他们自然跟着冲就是了,哪还需要思考?
至于与城卫打架斗殴的后果,大不了牢中几日游,老大会给自己送饭,不怕!
这群年龄拖了后腿的初代小弟好不容易瞅到又可以和老大并肩作战的机会,哪会思考什么会不会被父母混合双打的严重后果?
张不疑从马车探头。
张不疑缩回脑袋,把长冠取下,然后跳下马车。
“公子,我来助你!”他撸起袖子,加入战局。
虽然不知道太子为何要闹这么大,但太子所作所为都自有深意,身为太子家臣,他只需要执行太子的命令!
城卫遇袭,与其找远处的城卫支援,不如通知勋贵派家丁支援。
刘盈开启无双模式的时候,已经有家仆向各自主父主母禀报,询问是否派人支援城卫。
白日醉酒的吕释之也被家仆叫醒。
他用湿帕子擦了擦脸,捂着宿醉疼痛的额头道:“在我门口打架?算了,别管。”
家仆补充:“不是普通的打架,是有人把在门口骂主父的士子揍了。之后城卫赶到,那人又把城卫揍了。”
吕释之瞪大眼睛:“啊?”
谁这么大胆?是又有人要害我吗?!
吕释之宁愿天天听见有人在自己门口骂自己,也不愿意看到谁帮自己,害怕惹祸上身。
“赶紧……唉,我想想,该如何是好。”吕释之头更疼了。
有人帮自己,他不能不领情。可这位杀人不眨眼的“酷吏”,在私下却连普通的城卫都不敢得罪。
“算了,先护住人。我入宫请罪。”吕释之最终还是决定护住帮助自己的人,如果他是真心为自己鸣不平的话。
现在皇帝和皇后还用得上他,他只要及时请罪,应该无事。
吕释之匆匆换好衣服,忍着头疼出门。
门口的打架斗殴已经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