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么喊有言,要么喊吴玉琢。
搞得怪正经严肃的。
叶满枝其实早就发现他这个毛病了,只是之前觉得这是个人习惯问题,不算什么大事,而且男同志和女同志,在情感表达上确实不太一样。
但是她今天想报了被对方戏耍的仇,此时便正好借题发挥了!
吴峥嵘换了军装外套,顾左右而言他。
“你身上穿的新疆裙子是哪来的?怎么想起来穿这种裙子了?”
“我参加了单位的舞蹈队,国庆的时候要跟大家一起上台跳新疆舞,”叶满枝不许他转移话题,揪着他的小辫子不放,“你干吗对闺女那么严肃,还总是连名带姓地喊她,是不是不爱宝宝?”
吴峥嵘给自己倒了杯凉白开,两口干掉以后,仍不正面回答。
“我问你呢!吴峥嵘同志!”叶满枝死死揪住他的小辫子。
“叶满枝同志!”男人垂眸看向她,有理有据地说,“总喊她宝宝、宝贝,会给她一种自己是小宝宝的错觉,对她的成长没什么好处。”
“她本来就是小宝宝,”叶满枝昂着下巴颏,理直气壮地说,“三岁的孩子就是小宝宝啊!”
吴峥嵘固执道:“你想喊就自己喊吧,我不喊。”
“你为什么不喊?”叶满枝将他的脸扳正。
吴峥嵘又给自己倒了半杯凉白开,一边喝水,一边神色微妙地看向她。
叶满枝被瞧得莫名其妙,正想问问他看什么看,就见他将杯子放到桌上,用不大的音量问:“我已经喊过吴玉琢她妈了,还怎么喊吴玉琢?哪来那么多宝贝?”
什么跟什么啊?
叶满枝继续昂着下巴与他对视。
可是,看着看着,她的眼神就有点飘忽了。
脸颊在对方意味深长的目光中渐渐升起热意。
是她理解的那个意思吗?
吴峥嵘已经喊过吴玉琢她妈宝贝了,所以就不能再喊吴玉琢宝贝了?
“……”
叶满枝脸颊通红地张口结舌,好半晌才在他的注视下嘀咕了一句“不要脸”,从衣柜里翻出一套新衣服,让他去厂里的澡堂子洗澡去。
那天夜里,当她听着上方的一声声宝贝,声音也被撞得支离破碎的时候,情不自禁搂上男人的脖颈,娴熟地摸向他蓄势待发的背部肌肉。
然后在心里呜呜呜。
有言,你爹改造不好了,妈妈以后一定加倍爱你!
*
吴峥嵘回归以后,叶满枝再也不用早起了,不用着急忙慌赶去食堂吃早饭,不用给女儿穿衣服梳小辫儿,也不用送孩子去幼儿园了!
生活终于恢复成了原本该有的样子!
叶满枝最近人逢喜事精神爽,尽管事后回想起来,感觉自己可能又被那个臭男人算计了,但她心情还是挺美的。
吴峥嵘若是跟她直说,要从军工大院搬去省军区或军事学院,她心里确实会十分不舍。
毕竟她已经在军工大院里住了七年,在他们那个小家也住了五年,而且她父母哥嫂都住在一个院儿里。
冷不丁离开熟悉的环境,她心里必定怅然。
但是,被吴峥嵘那个混蛋虚晃一枪以后,外调工作变成了在本地进步,好像确实更容易接受一些。
反正她现在已经在琢磨,搬家时要如何把她家那张两米宽的大床搬走了……
坐在办公桌前,叶满枝又默默骂了句吴峥嵘那个混蛋,然后心情愉悦地继续工作了。
上次去牧区调研以后,叶满枝很认真地写了一份调研报告。
除了他们在牧区看到的情况,她还按照自己的理解给全省的乳制品加工行业写了一份发展意见。
这份意见,相当于发展计划,只不过她人微言轻,没有做决定的权利。
哪怕写了计划,也只能称其为意见建议。
赵桂林看过以后,带着她和报告,一起去了处长办公室。
他想跟处长讨个主意。
叶满枝这个报告,主要是想打破地方小山头主义,集中省里的力量和资金在西部牧区新建牧场和数家乳制品加工厂,充分利用草原的天然优势。
像滨江这样的城市,其实并不适合发展乳制品加工业,奶源有一半来自散养户,散养户们稍有风吹草动,加工厂就要跟着受牵连。
如果能把西部草原利用起来,大力发展奶牛养殖和乳制品加工,两三年内,不但能为省内供应充足的奶粉,还能将本省奶粉销往外地,解决外省婴幼儿奶粉短缺的问题。
夏竹筠收下报告以后,没说什么,在西部草原搞乳制品基地,需要大量资金,还得跟农业厅合作,这已经不是化轻工业处能决定的,还得由厅领导出面商议。
“这报告我再看看,回头跟厅领导商量商量,”夏竹筠放下报告问,“对于近期婴幼儿奶粉紧缺的问题,你们有什么快速解决的办法吗?”
赵桂林说:“我已经跟省里几家大型乳制品加工厂联系过了,在技术改革上多下功夫,少生产成人的一级奶粉,奶源有限,咱们先可着婴幼儿需要的特级奶粉生产。”
“嗯,还有吗?”
叶满枝收到科长的眼神提醒,接话说:“处长,我们最近在与畜牧研究所联系,了解过奶牛的饮食习性后,打算在食品行业中找一些可以再利用的下脚料,为散养户的奶牛提供饲料。”
见她面露疑惑,叶满枝解释说:“一些农村社员的生活条件很差,只要是人能吃的东西,他们都不舍得喂给奶牛。比如榨油的豆渣、花生秧、红薯藤、新鲜瓜果,今年条件不好,这些都进了社员的肚子。以防咱们找的饲料全被社员吃了,最好找一些人类难以入口的下脚料。”
“……”
“嗯,你这个思路可以,先尝试一下吧。”夏竹筠点点头,对赵桂林说,“奶粉的事先让小叶抓起来。最近轻工业部要下来一个工作组,咱们要接待一下,你帮我跑跑腿。”
赵桂林赶忙答应着。
叶满枝从办公室出来时,还在心里咋舌,赵科长也只能去跑跑腿而已。
不过,整个化轻工业处有四个科长呢,能被领导选去给工作组跑腿,也挺厉害的。
若是换作她自己被领导点名,肯定也会屁颠屁颠答应去跑腿!
叶满枝回去以后,将滨江市里属于食品工业的几个大型工厂勾了出来,然后以省厅的名义,从滨江市工业局临时借调了两名同志,又邀请了畜牧研究所的一名研究员,组成一个调研组,去滨江的几个工厂调研了。
相比于坐在办公室里写报告,她其实更喜欢这种深入基层的工作方式。
就像她当初在街道办的时候,整天走街串巷,特别自由惬意。
她如今虽然还是小干部,但是省工业厅的小干部,去各厂调研的时候,再不用看大门了,只要提前与厂里电话沟通,基本能得到对方的热情接待。
三天时间,调研组去了一家食品公司,两家罐头厂,一家面粉厂。
暂时确定可以用麦麸、米糠和玉米芯喂奶牛,但是除了玉米芯,另两种都有被社员抢口粮的风险。
最后一站是滨江制糖厂,这是叶满枝最期待的一站。
南方制糖的原料大多是甘蔗,而北方制糖则用甜菜。
据研究员介绍,甜菜的营养价值很高,渗出糖以后,十公斤甜菜丝,相当于一公斤燕麦或高粱的饲养价值。
叶满枝对糖厂的期待值很高,要是能把这些甜菜渣送给附近的奶牛散养户喂牛,也算是解决了奶牛的口粮问题。
然而,接待调研组的副厂长却说:“我们制糖厂的甜菜渣早就有去处了。”
叶满枝了然颔首,这么大的工厂,每天产生那么多甜菜渣,不可能没有处理办法。
“陈厂长,咱们厂的甜菜渣是怎么处理的?”
“一部分给了肉联厂当猪饲料,一部分给了附近公社当肥料。”陈副厂长抱歉道,“真没有多余的了。”
叶满枝皱眉叹了口气,暂时没说话。
将整个工厂都参观一遍以后,她偏头与研究员商量了几句,而后又笑着问:“陈厂长,咱们制糖用的是甜菜的块根吧?”
“对。”
“那应该还能留下不少茎叶呀?茎叶也有去处了吗?”
“茎叶在我们的生产第一步就去掉了。”
叶满枝笑道:“茎叶虽然对糖厂没啥用,但对奶牛来说也算是宝贝。”
“哈哈,叶科长,这个我们还真考虑过,但这茎叶跟甜菜渣可不一样,甜菜渣没啥水分了,更便于保存,像现在这样的天气,多放几天坏不了。但茎叶不行啊,一两天就烂了,那猪牛羊不爱吃烂菜叶子。”
叶满枝颔首,了解过情况以后,回单位跟赵桂林做了汇报,着重提了制糖厂甜菜丝的情况。
甜菜丝很好,但未必有能分给奶牛吃的。
“这有什么!”赵桂林指了指脚下的地板问,“你知道这是哪里吧?”
“省工业厅啊!”
“对啊,咱们是省工业厅!”赵桂林指点道,“这里不是街道办,也不是你们学校的工厂,不必什么都亲力亲为。咱们综合三科只有五个人,如果都像你这样干活,岂不累死了?”
赵桂林觉得叶满枝这个新同志,有工作热情,有干劲儿,但是工作思维还没有转换过来。
叶满枝眨巴眨巴眼,不太明白科长是啥意思。
但赵桂林点到为止,挥挥手让她自己寻思去。
叶满枝被科长指点了迷津,但她似乎有些愚钝,暂时没能领悟科长的意思。
从下午琢磨到晚上,半夜睡觉的时候还在心里纠结呢。
跟她同床的吴峥嵘再次遭了殃,大半夜被媳妇晃起来,帮她分析赵科长的话是啥意思。
吴峥嵘迷迷糊糊地将手伸进她睡衣里,熟练地握住一只饱满。
“讨厌!我跟你说正事呢!”叶满枝按住他的手。
“你不是问我科长是什么意思么……”
“我们科长才没这么下流呢!”
吴峥嵘轻揉了两下,就将手拿了出来,然后背过身去说:“你们科长就是这个意思,需要的时候,使用调控的大手,不需要的时候,适时抽身,让有需求的人自己去解决需求,没必要亲力亲为做到最后一步。”
被捏得心浮气躁的叶满枝:“……”
“你给我说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吴峥嵘被闹得没办法,只好重新转过来,将她箍进怀里,防止她再次作妖。
“你现在虽然是科室里级别最低的,但你以前又不是没当过领导,你站在省厅的位置,走出去也算是小领导。当街道副主任的时候,你都知道支使刘金宝和赵二贺,如今当了省里的领导,怎么还凡事亲力亲为起来了?”
叶满枝若有所思地嗯了一声,开恩似的允许男人睡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