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满脑子疑问,在他看来洋人是蛮夷根本不值得一提,因从小接触洋人,皇帝对于洋人国家也有所了解,在他看来西方那都是小国寡民,一个国家还没有大清一个省人口多。
再说西方洋人国家彼此就不停在打仗,跟春秋战国没什么两样。
现在有人告诉他未来大清不是灭在他万分警惕的汉人之手,而是远在万里之外的洋人,
若是别人说,皇帝只会觉得可笑,偏偏这个消息来自一个疑似后世之人,还不是人家说的,是他偷听人家心声得来。
他都能突然听见人心声,那么大清亡于洋人之手也应该是真的。
前脚自豪自己灭了三藩,后脚就被泼了一盆冷水。
这让皇帝如何能冷静?
他嗤笑一声,或许该感谢在祭祖之后听到这个消息,否则他真不知道该以何脸面祭拜祖宗。
难道告诉祖宗,他前脚稳住大清江山,不必被汉人赶回关外,后脚就告诉祖宗未来大清还是亡了?
转念一想,他又觉得这是祖宗保佑,若不是此次东巡祭祖,他也不可能有此际遇,竟然意外知晓了未来。
知道了未来,就有改变的可能,知道大清的未来敌人是洋人,他可以从容提前百年来布局。
皇帝心有的阴影散去了几分,转念又想到那个心里满是大逆不道想法的女人。
要不要将其抓起来严刑拷问?
皇帝眼神闪烁不定,作为一个掌控欲极强的帝王肯定不会允许有什么脱离他掌控,他又想到自己开口询问时被一股莫名伟力阻止,最终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
心里还是有些堵得慌,未来大清到底发生了什么,让那个女人那般鄙夷,心声中对大清万般看不上,宁愿回到暴君统治时代也不愿意生活在他的治下?
她若愿意主动告知未来,荣华富贵是垂手可得,真实情况这个女人却偏安一隅,没有出世的想法。
皇帝心里有些焦急,洋人、洋人、大清未来到底发生了什么?
若江山重回汉人之手也就认了,可为何偏偏是洋人?
皇帝心里模模糊糊有了不好预感,江山若是被汉人夺回,凭借儒家尿性还会给大清修史,承认大清的正统就跟当年明修元史一样,可江山要是落入洋人之手,大清是真的遗臭万年了!
***
“哎哟,妹妹晚饭就吃这个?”
门帘被掀开,一甩着帕子穿着骑服的年轻女子冲进来,不是别人正是宝音的二嫂宝济氏。
宝音正吃着火锅,清水涮羊肉,蘸着芝麻酱吃。
一路辛苦,膳食也不合胃口,带来的火锅底料已经消耗干净,反正就快回程了,她也就没传人送来。
新鲜的羊肉蘸着芝麻酱也不是不能下嘴,但在被人看来只白水煮肉未免寒酸了些。
“妹妹,快别吃了,阿玛得了明珠大人的赏识回去后就要升官了,往后咱们家就要起来了,快快,阿玛让烤了两只羊喊全家过去庆贺一番。”
宝音嘴里的羊肉有点吃不下去了,这个消息对于她来说太突然了。
她阿玛什么德行她还能不知道,志大才疏,没什么心眼,这些年虽然谋了个内务府差事,但远离京城才平安无事,这要真陷入政治漩涡里说不准就收获九族消消乐,她可没记错纳兰明珠下场并不算好,她爹何时跟纳兰明珠牵上关系?
她家在盛京虽然打着纳兰明珠的旗号,可这样干的又不只是她一家。
再说过年过节跟盛京的族人都一块送礼了,算是支付了代价,这不代表她愿意跟明珠走太近。
宝音跟随二嫂走了近两百米才到她阿玛的营帐。
两边营帐不算远,却也是男女分开的,中间有木栏隔离。
二嫂在前面掀开厚厚帘门,宝音还未走进去就听见这世亲爹在吹牛。
“……那一个大虫可凶猛了,当时情形那叫一个危机,明珠大人就守在万岁爷身边,当时我跟在明珠大人身后,谁能想要左前面又冲出一只山猫来,那山猫或许是吓坏了,胡乱冲击最后冲向了万岁爷,是我一箭射退了山猫……”
帐内是大哥一家和二哥都坐在皮垫子听阿玛吹牛,但也只有几个小不点听得一惊一乍。
大哥正低着头擦拭腰间的宝刀,二哥一脸无趣打着哈欠,旁边火堆悬挂着两只已经烤熟的烤全羊。
纳兰佟桂看见宝贝女儿进来了也不吹嘘他无中生有的英勇事迹了,得意挺胸道:“今日跟你们说个好消息,你们阿玛我得到了明珠大人的赏识,将要调进京城,往后我们家要搬去京城生活!”
几个啥也不懂的幼崽见玛法开心跟着欢呼,其他人也自是喜不自胜。
唯独宝音脸上没有喜色。
纳兰佟桂啧啧一声问,“宝音,你怎么不高兴?以后咱们家就是京城人了!”
毫无疑问旗人也是有鄙视链,在盛京的鄙视蒙古,蒙古鄙视盛京,皇城平等鄙视蒙古和盛京。
反正在盛京的旗人地位肯定比不上在京城的,一般只有在皇城混得不如意或是犯错才会被打发到盛京。
宝音脸色不是很好看,她怎么可能愿意,盛京外的庄子已经成为她的安乐窝,谁愿意离开舒适圈,要是搁新中国她肯定收拾行李就去了,三百年前的北京在她看来还不如后来一县城。
“我要留下。”她一脸坚定道。
纳兰佟桂听了这话立马暴跳如雷,“你留什么留?别以为赚了点银子,就不知道天高地厚了。你那每年上千两银子的收入是靠你阿玛的脸面挣来的吗?”
纳兰佟桂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脸,“你阿玛脸面还没这么值钱!借的还不是大学士府的光,不然你凭什么能安安稳稳挣到那些钱?”
“现在明珠大人给了你阿玛脸面,愿意提拔我,允许我全家搬到京城去,我们就应该高高兴兴搬过去。你不去,就是不给明珠大人脸面?往后还想安稳捞银子,想什么好事?”
纳兰佟桂气得脸都涨红了。
费扬古吓了一跳,阿玛先前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发这么大火。
他连忙打圆场,“妹妹只是脑子还没转过来,阿玛何必发那么大火?”
他又劝说宝音,“阿玛说的也没错,你那庄子上的生意内务府早有人看上了,要不是看在明珠大人的面子上,哪里还有你安稳赚钱的机会。”
二哥苏和泰也跟着劝说:“大妹不就是搬到京城吗?咱家以后有明珠大人做靠山岂不是比你在盛京赚的还要多,何必因为这点小事闹得全家不高兴。”
大嫂和二嫂也纷纷劝说。
宝音又气又怒,他们只顾着现在占便宜得意,往后明珠倒下才知道后果。
她现在是有口难言,总不能说她知道明珠没有几年好日子过了吧,就算说了,光看现在明珠如日中天,恐怕也没人愿意相信。
见全家一起上阵想要说服她,都奔着荣华富贵去,宝音自暴自弃干脆随了他们的意,“行,搬吧!”
第7章
宝音这顿饭吃的很不舒服,香酥的烤羊吃在嘴里也是食不下咽。
其他人倒是很开心,这烤全羊就是在家中也是过年过节才能吃到。
一顿食不下咽的饭吃完,宝音不愿意多待匆匆离开了。
她走后,费扬古忍不住开口,“阿玛,宝音似乎很不开心,她从小生长在盛京,不愿意离开也是人之常情,要不就让她留下好了。”
纳兰佟桂不是没看到自己女儿全程脸色不好看,他还是当做没看见。
他叹了口气,将手中啃过的羊腿往桌上一扔,“你当我愿意为难她,还不是答应了想法子将你妹妹带进京,你可不要泄露出去,你妹妹脾气倔,肯定不愿意,这关系着我叶赫那拉一族的荣耀,又岂能是我能拒绝的?”
纳兰佟桂又看向儿子、媳妇,“你们也听好了,都不准泄露出去,谁要是耽误了族里的好事,那可不是我能保住的!”
苏和泰忙应承:“儿子肯定不会告诉妹妹。”
他媳妇宝济氏这会儿才会意过来小声问丈夫,“大妹妹是不是要进宫做娘娘了?”
苏和泰“嘘”了一声,“八字还没一撇呢,宝音自个儿肯定不愿意,你可别说漏嘴了!”
宝济氏捂住嘴,两眼珠滴溜溜转,脸上满是兴奋。
布赛氏牵着女儿跟在丈夫身后往住处走,她性子柔顺,思来想去这事还是做得不妥当,便忧愁地问丈夫,“大姑子若是知道阿玛这般算计她,会不会不高兴?”
费扬古叹息一声,“这是你我能管的吗?没看阿玛都无法拒绝,这事我们家没有拒绝的余地,只能先瞒着宝音。”
他也不敢肯定宝音知道这事会发多大火,只能先瞒着走一步看一步。
***
四月十六日御驾重新回到盛京,一身狼狈的宝音连府都没有回,在东门就离开队伍回到了南郊的庄子。
她泡在热水桶里回忆狼狈不堪的归程,谁能想到去时好好的,回来时就遇上了暴风雨,又临春雪融化,回程比去时还要煎熬。
丫鬟青珞抱着内衣和浴巾进来,放在壁炉边烘烤边好奇问道:“格格,路上好玩吗?”
“一路上只埋头赶路了,沿途村庄都是残垣断壁,都不见人烟。”
现在的东北非常萧条,为了让青壮年专心打仗,许多村庄都毁了,也只有大点的城才有人。
哪怕是盛京生活的人也不多,还没有后世一县人口多。
青珞低低抽了口气,“格格这一路辛苦了,都瘦了许多,也不知道皇帝老爷怎么想的,大冷天冬巡,这该有多受罪。”
宝音心想,冷着谁也不能冷着皇帝,照她看来皇帝这一路玩的可是很欢快,她这一路听得最多的就是今日万岁爷又猎到了几只老虎,算一算皇帝猎了少数有三十只,几乎要将长白山到吉林沿途的老虎赶尽杀绝了。
“管他呢,总算是结束了,这一趟出门太累了,反正我是不愿意大冷天再出门了。”她打了个哈欠又关心起庄子的事情来。
这春雪化了庄子里的事情就多了,要犁地要施肥要抽水准备插秧,还有人工孵化鸡苗鸭苗这些都要人忙活。
蓝玉提着半桶热水兑进桶里,又从柜子里取出毛巾和硫磺皂来,“我的好格格,您别想这些了,还是快些梳洗去睡一觉,瞧瞧您眼皮底下都青了,这些事奴婢们都盯着呢,保证不会出差错。”
宝音靠在桶壁上,任由蓝玉帮着解开辫子,打湿后用硫磺皂水重复洗了两遍,这次出门近一个月,只拿湿毛巾擦拭过一回,她总感觉全身都馊了。
蓝玉洗完又抹了少许头油护理,再用毛巾包起来。
宝音洗完走出来,那边青珞已经拿着浴巾等着帮她擦拭。
换上干净的内衣,穿上跟军大衣差不多款式的棉袄,宝音才出了浴室往卧室走去。
卧室炕已经烧热了,她盘腿坐在炕上,蓝玉跟着坐到她身后换了条毛巾继续擦拭湿发。
青珞则取出瓶瓶罐罐一层一层为宝音涂抹脸和手脚。
正忙着就听门外有脚步声音传来,一前一后有两人推开门走进来,又很快进了卧室。
正是宝音的另外两丫鬟,紫翡捧着一账本,赤珠端了一砂锅粥。
宝音身边的四个丫鬟都是她用心培养,放到外面做个管事是绝对没问题。
宝音颠簸了一路又冷又饿,这会儿身体暖过来胃口也回来了,端着碗自己拿了勺子喝。
紫翡就站在炕边上念这一个月来的账单,每日收入支出一笔一笔念。
根据每笔支出,宝音也算了解了庄上各种活计的进度。
鸡鸭种蛋已经在孵化中,玻璃的收入大幅度降低,倒是新产品毛巾有不少城里内眷看中,多少算是收入来源。
紫翡念完小声询问,“格格要不要派人去博山,本该月前就运到的玻璃一直没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