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了一眼身边的宫女,立刻有人去办了。
大阿哥一听当仁不让地站起身,“三弟四弟,走,我们去教教五弟六弟。”
被丢下的太子脸色有点难看,他看向宝音,“你看老大多讨厌。”
宝音笑着转移话题。
“你汗阿玛的信收到了吗?”
太子有些郁闷道:“汗阿玛说想我,让我回信时带一些我穿过没有洗的衣服。”
太子觉得自己已经长大了,皇父还这样黏糊太愁人了。
“给他就是。”
她怜悯地看了太子一眼,有点庆幸给自己的信还算正常。
皇帝干出这种事一定是将自己带入出征的唐太宗和监国的李治了。
索要衣服是成就一段历史佳话,但在太子看来,亲爹就是有病,要什么他穿过的衣服,也不嫌埋汰。
没了皇帝在京,别提太子有多快活了。
她挑眉道:“皇上把你从一丁点大养到长大,平时是走哪都带着你,冷不丁见不着你肯定不习惯,他一定是想你了,让你寄些衣服过去缓解思念之情。”
太子闻言装作不在意道:“孤已经让人整理了几件衣服送去。”
这会儿的太子还没有长大到迫不及待离开父亲的束缚,嘴里虽然嫌弃父亲黏糊,心里还是挂念在外的老父亲。
宝音起身,“走吧,今日给你们讲讲这游戏背后的核心原理。”
大阿哥和三阿哥四阿哥都知道今日要上课,所以没坐下玩。
五六七三位阿哥坐在桌边,大阿哥弯着腰打嗓门教他们怎么玩。
宝音见状,命人又取来大方桌,就摆放在湖边。
四人围着桌子坐下,面前都摆了白纸,宝音身后放了一块黑板,就立在她身后两米远的位置。
“昨日带你们玩了一次,大家应该心里多多少少都有些底了。”
宝音取出一根粉笔,起身在黑板上写下地主、百姓四个字。
“游戏的开始,相当于一个国家的新建,你们四人身份最开始都是一样的,都是百姓,有可能是百姓,有可能是工匠也有可能是商人。”
“大家在开国起始点都是一样,拿到的资金也一样,为何有人破产离场,为何有人赢了全部呢?”
“今日我会以游戏中的例子来举例,商业的游戏运转核心。”
“……游戏里会有好的机遇和坏的机遇,现实中也一样,不管是农民还是商人、工具,抵抗力都很弱,一次天灾一次人祸就会破产,破产了怎么办?”
“破产了也要活下去,地卖光了就卖人,卖儿卖女卖自己。”
“但是总有少部分幸运的人,这些人最开始也许只是农户,因为勤劳一两代之后会攒下一些积蓄,有了积蓄会买地,有了地种不了会雇佣破产的佃户。”
“收了粮食卖钱,有钱就买地,这样重复后成为地主。”
“西方有学者将人的需求分七个等级……”
她在黑板上画了金字塔,写了七个等级。
“人的最底层需求是生理需求,也就是最基本的需求,比如说吃饭喝水睡觉等等。”
“地主有了地,不会饿肚子,无疑满足了最低等的生理需求,填饱了肚子,他怕什么?他怕周围的强盗抢自家粮食,这时候他会追求第二层的安全需求。”
“为了保卫自家的粮食和安全,地主会养侍卫、打手,这些一部分是由佃户充当。”
“地主手里的地规模扩大后,安全需求得到了保证,自然会需求外界的认可。”
“例如交朋友,读书,得到他人的尊重,这就从地主往书香门第转变。”
“目前国内士绅都停留在这个阶段,想要突破又不知道从哪里突破,他们会如何做?他们只能往下,购买更多的土地。”
“天下土地有数,不管是天灾还是人祸,处于最底层需求的人,是抵挡风险最弱的一环,一旦他们大批破产会是什么后果?”
她停下来看了一圈后问太子。
“会卖儿卖女自卖为奴。”太子脸色凝重。
宝音点头,“没错,一场洪水会让百姓身价荡然无存,若是这时候朝廷还有征税,这时候百姓只能卖掉手中的地来交税,所以遇见灾情朝廷会赈灾会免除税收。”
“就是为了给百姓活下来的机会,不让土地流转到少数人手里。”
“朝廷这样做只能减缓这种速度,底层百姓抵挡风险太弱,总是会因这种那种原因破产,土地也势必慢慢流入地主手里。”
“一旦流入少数人手里,朝廷就无法收到足够的税,朝廷也将面临破产,这也是王朝末年农民起义爆发的原因,失去地的流民想要寻找活路,只能拿起刀。”
“一个王朝破产,新的王朝建立,经过战乱人口大幅度减少,无主的土地再次分给百姓,勤劳的百姓再次买地成为地主,社会再次轮回……”
她目光如炬看着四位皇子,“千百年来,所有王朝几乎都陷入了这个诅咒,强如汉唐也难有三百年国祚,你们觉得该如何渡过这个诅咒?”
四位皇子眼神恍惚,以前只知道土地兼并会导致王朝灭亡。
今日更深入了解才知道最底层的百姓破产会导致国家也跟着破产。
一个王朝能否延续下去,不在于强大与否,只在于底层的百姓是否破产,是否能活下去。
昨日的游戏还历历在目,输家是尝过手中资产一点点卖了,最后资不抵债破产的结局。
是丁点抵抗都没有。
朝廷分给百姓的土地,不正是开头大家共同有的那一千两纸钞吗?
好像大家都没有错。
有人不幸破产,有人勤劳成为地主,地主有钱自然是买地,就是他们自己有钱,第一个选择也是置办产业。
这有什么错?这不正是人的天性吗?
破产的百姓饿肚子,举起刀起义不也是常理?
既然大家都没有错,为何一个国家会破产最后灭亡?
四人陷入沉思。
宝音缓缓开口,“治理国家说到底是一本经济账,上位者要关注的不是治贪腐、不是满汉仇怨,最主要的就是保住最底层那部分的饭碗,只要不让最底层的人饿肚子,这些人就不会砸了所有人的饭碗。”
“这套游戏叫大地主,你们带回去多研究,思考一下如何避免底层人破产,写一篇文章交上来。”
听见熟悉的布置课业声音,四人心里一咯噔。
宝音轻咳一声,“待我批阅过后会传你们汗阿玛,要用心写哦,你们也不想被你们汗阿玛来信批评吧?”
“太子留下,至于你们可以下课了。”
第241章
大阿哥双手放在脑袋后面大摇大摆往外走, 三阿哥和四阿哥帮着五六七收拾桌子。
五阿哥满头大汗,才离开院门就喊身边的太监找字典他要翻字典,因为说明书上他不认识的汉字太多, 轮到他时他总是要求助六弟帮他翻译。
磕磕绊绊玩下来,还没有七弟认识的字多,太影响游戏体验了。
他满语和蒙语都说得很溜, 偏偏汉字学习进度十分慢,皇帝能将他从皇太后那里捞出来塞进上书房已经是大胜利了,根本没指望他学出什么来。
皇帝自己都体谅这个儿子, 上书房的老师自然也是, 五阿哥入学一年多,如今进度还停留在学说汉语上。
会的汉字也就三字经前面那几句。
本来他上课都是一副吊儿郎当姿态, 谁能想到只是一个游戏就让他迸发了主动学习的热情。
阿哥身边的太监们将收拾好的桌子抬走, 年幼的阿哥吵着别弄乱了桌面回去接着战。
院内很快安静下来, 宝音找来宫女, “晚上吃鸡丝凉面, 再上几道小菜。”
她问太子,“想吃什么, 让人安排。”
太子不客气地点菜, 都是高油高糖, 御膳房不做的, 听他报完, 宝音没有阻拦,他现在是抽条的年纪,多吃点也没事。
“傍晚闲暇的时候多出来跑跑,送你们的球也多玩玩,经常运动可以长高个。”
一听可以长个子, 太子眼睛一亮,十多岁的少年有了个子焦虑,特别是大阿哥比他高出一个头,平时跟对方说话,总觉得矮了一截,这让他如何忍受?
面对宝音的叮嘱,太子爽快答应。
“让你留下,是有一件事想要询问你的意见。”
她起身让他等着,很快她从屋里出来,手拿了一封信递过去。
太子疑惑接了过去,抽出来看里面信件。
宝音重新坐下,“想来想去这事应该跟你说说。”
心里的内容她已经看过了,就是下面人递上来的消息,今年开春在日本抓到了一伙走私商船,拷问过后发现了江南那场庞氏骗局的线索,其中一人就是那场骗局的里的船员。
后来拿着骗来的钱和货出海后,就将货物给卖了,有人拿着钱到日本置产落户,也有人上了其他船。
更多的是被裹挟上船的船员,拿了赃款被迫成为同伙,知道会被官府通缉,他们不甘心回不了家,只能留在海上暂避风头。
日本、台/湾、琉球基本上海贸航线已经被德胜洋行垄断,抓住一个线头很快将这个团伙大部分人都逮住。
洋行没有权力处理这群人,便来信问上面,这次诈骗案里受骗最深的不是索额图,但身份最高的是他。
要处理这批人总不能越过他,偏偏人如今不在京城,宝音便打算将这事交给太子处理。
索额图的事,太子也有权力处置。
太子看完了信,也很快回忆起自家舅公遭人欺骗的事,面上不由有些尴尬。
宝音转动桌面上的杯子开口,“人已经抓到送到了宁波,若是交给你,你有什么打算?”
他毫不犹豫道:“这些人合该处死!”
欺骗到朝中大员身上,朝廷脸面都丢了,这群人死不足惜。
然而说完他看见了对面她脸上的不赞同。
他试探性问,“您觉得该怎么处置?”
宝音缓缓道:“你若是基层官员,面对犯人自然是可以依法处置。”
“但你现在是监国地位,做任何事不能以自己喜好为准,更应该想想该如何利用这伙人达成自己的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