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妃因为脸上生痘把继父给告了?”
……
纳兰佟桂脸气歪了,手上腿上都扎着银针。
“造孽,真是造孽!”他含含糊糊说话,像极了后世的歪嘴龙王。
费扬古这几日身心疲惫,“阿玛,请您专心养病。”
苏和泰早早就跑了,不跑不行,他大妹怒了他,这会儿他跑去小汤山看能不能求大妹那几个丫鬟帮他求情。
纳兰佟桂一滴猛汉泪从眼角留下来。
虽然万岁爷没发话,但他知道他在京城的名声臭了。
他想到当初宝音问出的那句话。
他恨不得回到过去掐死自己,后悔,他后悔死了!
“大夫,我什么时候能好?”纳兰佟桂含含糊糊问。
嘴角的口水不断往下流。
大夫捏了捏银针,“一个疗程先看看效果。”
“阿玛,咱别着急,慢慢治。”
纳兰佟桂瞪眼,“我能不急了,没听你媳妇说,那丫头死不愿意见她,这官司迟早要上公堂,我也要上公堂对峙。”
费扬古有点不理解,“妹妹怎么跟变了个人似的,庄子还给她,她也不肯收,非得朝廷判决后再说。”
纳兰佟桂眼神闪了闪,想到明珠的吩咐,他皱着眉头道:“当前紧要的是让你妹妹不要再闹下去。”
“她不顾及家里人还能不顾及她那几个丫鬟?”
“让你派人去找,人找到没有?”
费扬古忙道:“之前有人在北郊发现她们的踪迹,我派人去了,没找到。”
“那就多派点人手,嘶,大夫,你扎哪?疼呀!”
第28章
依旧是乾清门, 皇帝先处理完其他事,舒舒服服歪坐在龙椅上。
“内阁商议如何,能给朕和贵妃一个章程吗?”
明珠皱着眉上前, “皇上,奴才还是认为此事该削弱影响,贵妃状告生父太不应该, 若是传出去影响过大。”
“奴才昨日已经将纳兰佟桂喊到府里问过话了,纳兰佟桂说没有抢走贵妃私房的意思,那地契庄契依然写着贵妃的名字, 只是贵妃入了宫, 不好打理宫外的财产,才想着帮忙打理, 可能没说清楚让贵妃误会了。”
“纳兰佟桂愿意还给贵妃, 往后贵妃愿意派下人管也好, 还是派内务府管也好, 他都不会再插手。”
索尔图走了出来, “皇上,奴才不认同明珠的看法。”
明珠怒视他, “索额图, 此事闹大与你有什么好处?身为朝廷官员, 该食君之禄为君分忧, 若为陛下着想应该尽快平息此事才是!”
索额图没有理会明珠的指责, 他一脸严肃道:”皇上,奴才反对明珠的言论不是因政见不合。”
他侧头看了明珠一眼,“明珠大人府上一向宾客盈门,恐怕不知道昨日下午一则流言在京城快速传开。”
皇帝神情莫测起来。
索额图这话无疑是触动的皇帝警惕神经。
宾客盈门?
明珠到底接待了多少宾客?
是否在结党营私?
明珠连忙否认,“索额图你何必泼我污水, 我对皇上忠心耿耿,上门的不过是衙门下属……”
“衙门一些政务下属官员无权处置,便上奴才府上找奴才,奴才也是为大清忙碌,并无私心呐!”
“行了!”皇帝打断,他又看向索额图,“索额图你继续说,昨日京城发生了什么?”
索额图示威了一眼明珠,道:“昨日京城四处都在传贵妃状告生父一事,传得有鼻子有眼,昨日传入奴才耳里已经变成了贵妃因其父杀妻,贵妃才大义灭亲状告生父。”
皇帝眼睛瞪大。
这什么跟什么?
“皇上,此事民间传得沸沸扬扬,需要尽快平息才是,奴才认为应该当众审理此事才能让京城百姓认同。”
“明珠所言的平息此事不过是阻塞言路,此举因噎废食不可取,皇家的名声不能污。”
皇帝又看向明珠,“明珠,你怎么看?”
明珠扫了索额图一眼,谨慎道:“奴才认同索额图的看法,不过奴才觉得应该先询问贵妃娘娘意见,这件事是父女之间的误会,纳兰佟桂愿意将财产归还,娘娘说不定会消气。”
皇帝态度模棱两可点了点头。
“梁九功,你去问问贵妃,对此事结果处理可满意?”
过了一会儿,梁九功气喘吁吁回来了。
“启禀皇上,贵妃娘娘说不满意,她不认同这个结果。”
大臣们出现骚动。
明珠眉头更是紧锁。
“贵妃娘娘问,她已经出阁,当初未带嫁妆入宫,该以什么名义将这些财产带入宫?”
索额图咧嘴一笑,“这不简单,当然是以嫁妆为由,看来娘娘这是不满意内务府给安排的嫁妆。”
明珠没理会他,询问梁九功。
“娘娘还有说别的吗?”
梁九功瞅了皇帝一眼,面色有些为难。
皇帝瞪了他一眼,“磨磨蹭蹭,有什么不能说?”
“娘娘说,若是以嫁妆名义带进宫,她是不认的,民间法律规定,女子嫁人后嫁妆丈夫也有支配权,这份资产是她靠一双手清清白白赚来,放在娘家和带进夫家有何不同,都不属于她本人罢了。”
“娘娘说不是很明白这份道理,自己所赚的钱为何不属于自己,所以想要诉诸公堂,将这里的道理辩一辩,让她也能心服口服!”
乾清门前一片寂静。
明珠这会儿总算是明白过来,贵妃在意的根本不是什么财产,而是律法方面对女性财产没有保护。
而其他人则偷偷看上方龙椅上的皇帝,心里那是啧啧称奇。
贵妃这是不仅防着生父还防着皇上。
不少人心里满是好奇,贵妃到底有多少私产要这般防备。
原来如此。
皇帝总算是将这一连串事情给串起来了。
那个女人这是借此事指责他拿走了琉璃方和牛痘。
敲山震虎!
他心里冒出一个词来。
他本该生气,身为一国之君,天下都该是他的,他不认为自己做错了什么。
可是想到她那血瘀之症,又不由心软了下来。
他以为这病症是因为入宫,现在看来私自拿走她的东西,这才是病因。
再想想一个女子来到一个陌生的地方,能抓住的只有自己带来的知识,就这还被人夺走,法律还不支持她维权。
皇帝心里有点不舒服,沉甸甸的。
他皱了皱眉头,“此事,尔等如何看?”
明白过来的明珠立刻改旗易帜,“奴才觉得贵妃说得有道理,我满洲人入关前女子出门能够狩猎打仗,支撑门户,总不能入关后地位还不如从前了。”
索额图瞪了明珠一眼,这老匹夫太不要脸了,他跟着道:“更改律法不是小事,奴才还是觉得此事应该公开审理。”
明珠怒瞪他,“索额图,你非得将此事闹到大庭广众之下,置皇上、贵妃名声不顾,到底是何居心?”
“你!”索额图被堵得说不出话来。
皇帝不耐烦他俩的争吵,“行了,此案打回大兴县,由大兴知县审理,内阁、刑部旁观。”
***
许方伯是一名举人,去岁来京城参加会试落榜,举人可以做官,需要等待候补。
许方伯不甘心做一方知县,便想着参加下一届会试。
他家在福建,距离京城太过遥远,上一次落榜后干脆留在京城找个书院读书没有回家。
正阳大街这边聚集着不少学子,学习气氛非常浓郁。
这日一早,许方伯从租住之地出来吃早餐,走到大街上就听见孩童响亮的叫卖声。
“卖报,卖报,《世界新闻报》,贵妃状告生父缘由一切尽在《世界新闻报》,两文钱的《世界新闻报》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
正准备找个摊子填饱肚子的许方伯叫来一个卖报小童。
“两文钱是吧?给我一份。”
“好嘞,大爷,您拿好。”小童麻利抽出一份递给他。
许方伯接过,觉得这小童有几分眼熟,他拿着报纸走了几步才想起来,小童好像在附近乞讨过。
他也没放在心上,找了个临街的面摊要了一碗阳春面。
等面的时候他翻开了报纸,映入眼帘的就是偌大标题。
“贵妃状告生父,只因律法不公?”
许方伯倒抽一口气,他小心看看左右,见没人注意感觉将报纸叠了起来。
如今市面上的报纸都是官报,只传达朝堂政策,这种疑似诋毁朝廷律法的私人小报还是蝎子拉粑粑——独一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