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好像期盼已久的东西突然落入手里一样。
他缓缓将信收好,招来了人。
“快马加鞭将这封信送进京。”
刚说完他又推翻了自己方才做出的决定。
“等等,本官先抄录一份,去找会模仿字迹的人进府。”
说着他放下车帘子,吩咐人抬着轿子走人。
唐皮子和邻居一样见到这官员一个接着一个,怕惹到什么麻烦,早散去了。
只董家的因为自家房子出了事,现在被贴了封条,一脸伤心难过。
一匹来自江南的快马日夜兼程赶路,只花了五日时间就抵达了京城。
很快一个木匣子被放到了皇帝的桌上。
人习惯光明就很难再忍受黑暗,体验过电灯,再回到点蜡烛的晚上,日子仿佛煎熬起来。
没法用水流带动发电,也不是没有解决办法,只是亮电灯而已,一根电线,再连接一个脚踏发电装置就能完成。
发电原理和水流发电没区别,就是带动转轮转起来,分割磁场产生电力。
这边屋子亮起了灯,背后代价是隔壁不停骑着自行车来发电的太监们。
好在宫里缺什么都不缺人,大家轮番上阵,也就晚间两三个时辰需要用电而已。
乾清宫用上了电,养心殿却没这份好福气。
电力这种稀缺能源自然是先让乾清宫用上。
在布置电线前,皇帝还去拜过真武大帝,让这位大帝保佑用电不会起火。
养心殿没有电,天一黑宝音就跑到隔壁来蹭电灯。
一间屋子,他批阅奏折,她处理宫外和内务府的事。
所以听见皇帝发怒将桌面上的奏折都扫到地上,不由有些奇怪。
她走了过去,见他余怒未消帮着捡起了地上的折子。
皇帝没有看她,而是冲门外喊道:“来人,去告诉刑部,让刑部连夜提审哪个姓关的,让他交代真相,不要再给朕绕圈子。”
宝音手停下来,她将捡起的折子放在桌面上,“是去江南调查的人已经回来了?”
皇帝脸色不太好,还是将那几封信递给了她。
宝音接过,全翻了一遍算是知道的内容。
前面两封信是一个叫徐燕宁的县令写信给家里人,说自己病了,想要问家里要些钱来买药。
第二封说自己情况已经好转,只是公务繁忙没有时间回家探亲。
后面是徐燕来这个人的户籍补贴,还有应天府买官的证据。
宝音愣住,许久才回味过来。
在本朝买官是朝廷允许,收集这些又有何用?
南边递信过来,没有什么徐燕来,这人是那徐姓老头从河里救来的。
“所以他就是关怀胜本人?”
皇帝伸手捏住了她的下巴,语气不善问:“怎么?你很关心他?”
[……神金!]
她拍开他的手,思考片刻道:“既然是关怀胜本人,为何最后装作不是?”
皇帝冷哼一声,“你看他做出这事的目的,哪个不是想要闹大?现在全京城说不知道这件事?”
“兜了这么多圈子,朕岂能轻饶了他?”
宝音又捏着信,再次看了一遍,“这看这信,他遇见的那人莫非是县令父亲?”
“为何没有去求见那县令,反而住在了一小县城里?”
一瞬间她看过的刑侦剧在脑海里浮现,皇帝听了一耳朵很是无语。
“不见自然是有不见的道理。”
他声音危险起来,“这个案子朕要亲自审问,朕倒是要看看这里面到底隐藏着什么!”
隔天御门听政,轮到刑部时皇帝询问关怀胜。
“皇上,那徐燕来口风紧,什么都不愿意说,一副认命的样子……”
皇帝冷笑一声,“去将人领来,朕要亲自审问。”
刑部官员连忙建议,“皇上,岂能让一名犯人进宫,这审案一事已经交给刑部,您要是亲自审问,不如移驾刑部?”
皇帝神色冷了下来,“怎么,朕在哪里审案还要你们同意?”
“选在午门前,各衙门都要派官员来旁听!”
待刑部领命退下,皇帝又扭头梁九功,“去将这事告诉养心殿,贵妃要是过来,给她换一身太监衣服,要没上过身的。”
第194章
宝音放下笔, 对梁九功道:“你且先去,我更衣后便去。”
宫女捧着一件全新未穿过的太监衣服,宝音都未正眼瞧一眼, 换人取来的绯色带着暗纹的袍子。
穿什么太监衣服,常服不是挺好看,编着长辫子, 戴上瓜皮帽,完活!
她对着镜子照了照非常满意,哪里来的俊俏郎君?
[我来了。]
皇帝回过头瞅了瞅没从太监堆里找着人, 倒是看到一俊俏少年, 少年正伸头好奇往前面看,细皮嫩肉的“他”跟周围粗鄙太监形成鲜明对比。
他面上严肃起来, 打量了好几眼。
呦, 鼻梁上还戴着一金框眼镜, 看着跟谁家富家小公子一样。
他不由揉了揉眉头, 抬起手, 手指动了下。
梁九功靠过来。
“去将你主子给带过来,别闹出太大动静。”
梁九功闻言回头, 看到宸贵妃打扮也呆了一下, 连忙小跑过去, 又是低头又是劝说可算是把这位祖宗给请过来了。
宝音有些不情愿。
[我在旁边听着挺好的。]
他冷哼一声, 当他没发现她的目光在他身边的侍卫身上扫了一圈吗?
“老实待着。”他小声警告。
没一会儿刑部将人押送过来, 宝音皱眉。
她是头一次见这关怀胜,长相是大气那种,此刻身上带着伤,穿着薄衣服冷得瑟瑟发抖。
“启禀皇上,已将犯人徐燕来带来。”
宝音注意到这个名字, 是关怀胜获救后在江南用的名。
皇帝手放下,拍了拍桌上放着的木匣,开口,“关怀胜,你有什么想要说的?”
“你口口声声索要免死铁券不就是想要引朕来见你?”
[等等,我错过了什么?]
宝音回过神来,满脸都是问号,大家接收的都是一样的信息,你怎么就比我知道得多?
关怀胜抬起头看到那熟悉的木匣子,立马跪地,他声音沉重,流利满语脱口而出,“奴才镶白旗阿霖佐领旗下关怀胜给皇上请安。”
一旁的刑部官员都傻眼了,这流利的满语要说不是满人,就是糊弄傻子。
关键是他们都已经认定了人是汉人冒充的,这会儿竟然又被推翻了?
“皇上!”刑部的官员刚要开口,皇帝看了他一眼,他忍不住闭上嘴,退了回去。
皇帝摸了摸手腕上的念珠,用满语问话:“说吧,有什么冤情可诉?”
关怀胜神情出现波动,“奴才,奴才要状告江宁府买卖官职,将已死之人的官职卖给活人,再通过运作将冒充之人身份洗白!”
皇帝原本不在意的脸上出现了震怒神情。
宝音也被这话惊到了,这段话里信息量好大,包含了江南官场卖官之风猖獗,以及真假县令这种案子。
“你大胆说,朕保你无恙!”
见关怀胜还被绑着,皇帝吩咐给他松绑,示意取一件棉衣为他披上。
这案子也不在午门前审了,直接转移到旁边廊庑内。
室内少了冷风,但也少了太阳。
太监送来披风,她连忙给自己套上。
“……奴才是在两江增兵时中了箭坠入江河,昏迷中有幸抱住了一根枯木,之后被义父所救,奴才当时重伤在身,不敢轻易暴露身份。”
“奴才义父是四川人,当时四川沦陷,义父绕过战区前往江南寻找亲子……”
关怀胜简单说了前情,捡到他的老人儿子是一县令,前一年去信给家里,说病了让家里送些钱,后来就没了消息,老人惦记儿子便走了大半年来江南找人。
路上捡到了关怀胜,关怀胜装哑巴才骗过人,被老人带着养好伤,他本来打算离开,一打听大部队不知去了哪里,他只能先跟着把老人安顿了。
结果去老人儿子所在的县,老人儿子已经被调离,费了好几个月时间去了那个县,老人发现县令根本不是他儿子。
或者说是有人顶替了他儿子的名,冒名顶替做了县令。
“……奴才义父生了一场重病,奴才不忍心离开他,只能一边照顾他一边收集资料。”
他语气沉重将查到的信息上报:“奴才未查出那冒认之人是什么身份,但是奴才能够保证那人身份江宁府知府是知道事情,奴才曾跟踪到二人到酒楼喝酒,知府叫了县令另一个名字。”
皇帝面无表情,“再说说免死铁券是怎么一回事?你既然不是假冒身份,为何说自己假的?又为何不进京告状?反而要兜这么大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