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霉蛋对身后的人指指点点,猜测谁干的好事。
张老爹尴尬到不行。
也不知道船长说了什么,那人跑到了有水的地方洗了把脸,上半身衣服一块洗了就挂着路边的树枝上晾晒着。
张老爹胀得不行,偷偷躲到草丛里解决了人生大事。
洗了手跑过来要了一碗甜豆腐。
饼掏出来闻了一闻还没有变味,他递给那倒霉蛋。
“要不要凑合吃点?我妻子做得多我怕坏了。”
那人满脸怀疑盯着张老爹,见他一脸老实巴交不像是干出那种坏事的人,抽了两张饼向他道谢,眼睛又盯着别的怀疑对象。
张老爹闷声吃饼,这会儿也不敢说出真相跟他道歉了。
总觉得真说出来就是跟人结仇了。
旁边有人眼巴巴看着他的饼。
张老爹想了想,只给他一个人的话不是更加惹人怀疑,便抽了一张递过去。
这样分了一圈,手里的饼还有不少。
将饼重新包好塞回包袱里,张老汉啃了一口干巴巴的饼,喝了一口豆腐脑。
就这样一口饼一口豆腐脑,干巴硬难吃到饼就这样被他吞进了肚子里。
说别说这饼还真扛饿,只吃了两块他就觉得肚子饱了。
吃完又等了一会儿,船长招呼他们上船。
昨日的大风将船刮得东倒西歪,本来规规整整停在码头边上的船,这会儿横七竖八。
将船拉近岸,张老爹发现其他船的人也过来了。
陆陆续续上了船,大家跟随1号船身后往南开去。
显然今日勘察的方向是在南边。
新加坡周围的岛不少,忙忙碌碌一个月才勘测完。
将所有的岛屿都登记造册绘制后,1号船这边宣布放假,2号和下面的船自然也跟着放假。
船长先将他们各自的积分分配好,解散前不忘交代道:“三天后还在这里,辰时初就要到。这回我们会跑远点跑到马六甲海峡去。回去后好好陪陪家人。”
早出晚归接受南阳的日晒,每个人都成了黑皮。
张老爹同样如此,他黑的有点与众不同,旁人是露在外面的被晒掉皮晒黑,他嫌热头发都剃光了,然后一颗脑门油亮的如同一颗卤蛋一样。
走在港口总是有人侧目看他,想知道他是不是印度来的苦行僧。
张老爹一开始很尴尬,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剃光头多舒服,热了就下海游泳,也不用担心头发湿了沾上了盐粒。
张老爹提着包裹回到了坞堡,一个月没回来田里的黄豆都老高了。
他进了家门口,看到妻子在炉子前忙碌。
他站在原地看了一会儿,妻子像是察觉到有人在看她便抬头看了一眼。
第一眼她皱眉,眼神里带着警惕嫌恶显然没认出来。
到第二眼时发现有点眼熟,仔细辨认了一会儿才震惊问,“怎么黑了这么多?”
张老爹摸了摸光溜溜的头顶,呲着一口烂牙笑道:“天天在海上跑,哪有晒不黑的?”
他笑呵呵地从包袱里掏出了几张纸钞递过去。
“这是头一个月的工钱,十八两呢!”
新加坡是自由港口不收关税,却也有条件限制。
那就是凡在这块土地交易的人都得去银行,将携带的钱物换成本地纸钞才能够交易。
纸钞是新加坡的法定货币,什么金银那是商品。
张老爹到手的也是纸钞,别看他平时说一文一两,实际上拿到手的就是纸钞。
张妻接过去,“怎么不存起来?”
放在家里多不安全,这坞堡里人口杂乱,小偷小摸不要太多。
还不如存入银行里,留个存折在家里。
只有存折可取不出里面的钱,关键是存折丢了还能补回来。
张老爹笑呵呵道:“回来得晚了银行已经关门了。就先拿给你,回头你去存上也一样。”
张家很传统,女主内男主外,男人在外干活养家上交赚到的钱。
张老爹以前卖了鱼都是交给妻子让其存起来。
张妻又接过了他提着的包袱,老远就闻到一股汗酸味。
“你先去洗澡,这衣服我拿去洗了。”
张老爹提着干净衣服去河边洗澡,顺手将脏衣服一块洗了。
张妻正在晾衣服,锅上像是炖着肉。
张老爹掀开盖子一看,笑得眉眼开怀,“还煮了肉?”
跟离家前吃得一个样。
肉香味很快传遍了整个屋子。
张妻取了饼递给他,“还要饼吗?要的话我提前摊?”
张老爹点点头,“这次多点,在海上不缺鱼吃,就惦记着一口主粮。”
今日不是周末,张大牛自然也没回家。
夫妻二人安静地吃着菜,两人不约而同尝了一口肉后,只捡土豆吃。
张老爹填饱了肚子道:“这天肉菜容易坏,要不热一热给大牛送去?”
张妻知道他是想儿子了,便点了点头。
肉装进陶罐内重新热了,外面用布包好,两人关上门提着一罐子肉往港口走去。
学校就在港口边上坞堡里,两人沉默地走着,过了一会儿张妻开口。
“找水队的人发现了一条河,这条河被山脉堵住了通往大海。上面说要挑人去挖山将水引过来,男女都收,出的钱也不少,我想去报名。”
张老爹眉头紧锁,“我每个月往家拿十多两银子,不缺你赚的这点仨瓜俩枣。留在家里照顾大牛不好吗?”
张妻叹息一声:“你一个月才回来一次,大牛也是好些天才回一趟家,我一个人在家里过得实在是没滋没味。隔壁牛大姐给我介绍了这活,就是去做饭,也累不到哪去。”
张老爹想不明白了。
“在家享福不好吗?何必出去自找苦吃?”
张妻继续沉默没再说话。
张老爹心里沉甸甸的,他忍不住看了妻子一眼,这老婆子似乎哪里不一样了?
看到港口时,二人脚步一转朝旁边小道通向的乌堡走去。
张大牛正捂着肚子翻来覆去睡不着。
他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吃的跟六七岁的孩子一样分量的食物。
家里穷,他也不敢多买,到睡觉时他都消化完了,只能饿着肚子睡觉。
“张大牛!”
“哎!”
张大牛从床上翻下来,拉开门头伸到外面就看见管理宿舍的老师站在门口。
“你父母来了,在等你,你去吧。”
张大牛满脸惊喜,“我爹回来了?”他越过老师飞快地往外跑。
老师追着喊了一句,“不准在外过夜,早点回来!”
张大牛挥手头也不回道:“老师,你好啰唆!”
“这臭小子!”
张大牛一口气跑到门外,一眼就看到了自己母亲。
再看向母亲旁边的人时他傻眼了。
“爹,你好像小人书里的鲁智深!不对,你没有鲁智深壮。”
“什么鲁智深?”张老爹听了一耳朵没在意,他挂着笑容殷勤地将陶罐递过去。
“饿不饿?你娘煮了肉,我俩特意给你送来。”
张大牛兴奋道:“爹,你怎么知道我正饿着?”
他飞快地接过了陶罐,拿了筷子夹了一块往嘴里塞。
肉还是温热着的,浓浓的肉香味进入胃里,像是刺激到肠胃分泌更多胃液。
张大牛一口一个,张老爹看着心疼道:“是不是吃不饱?家里有钱别节省。”
他看向妻子。
张妻忙掏出纸钞抽出一张塞给儿子。
张大牛边吃边道:“吃得饱,就是不知道为什么老是饿。要是一天能吃五顿就好了。”
张老爹连忙道:“你这是长身体呢。回头让你娘给你摊点饼,再带点酱菜,饿了就吃。别亏着身体。”
他压低声音道:“爹赚钱了,以后别省了。”
张大牛缓解了饥饿给爹娘各塞了一块肉,同样小声问:“爹,危险吗?”
张老爹摇摇头:“去找荒岛最大的危险就是岛上的毒蛇。也遇见过几个岛上的岛民,危险不大。下个月爹就要去马六甲那边,那边洋人比较多,还不知道什么情况。”
张大牛低下头,“爹,在外面照顾好自己。”
张老爹含笑地摸了摸儿子的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