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铁路局是我们商行和内务府投资组建的一个局,想要修一条天津到通州的铁路,因为资金有缺额才想着从民间借钱,您想想这路修成了,去天津不就方便了。”
“铁路局这边买了债券得了钱修铁路,咱们买了债券到期后能得些利息,铁路修好后可不是一锤子买卖,日后能源源不断卖车票,还怕这账填不上吗?”
王嫂子听她这一席话恍然大悟道:“还是你消息灵通,我们一听债呀借钱就想到银行没钱了。”
她压低声音问:“所以这个能买吗?”
张月娥跟着压低声音道:“可以买,您要是不放心就买个一年期的,有咱们商行和内务府兜底,还怕欠你的那点钱?”
王嫂子开玩笑道:“我这点钱怕你们商行看不上,真要是还不上,我就找你们百货大楼去,谁都能跑,百货大楼总跑不掉。”
张月娥哪怕是知道她开玩笑,心里也很不舒服,早知道自己就不多事了。
张胜楠吃着菜,滔滔不绝说学校的事。
“……那四个姐妹什么都不会,老师让我带她们,真是晕死,竟然连辣条都没吃过,连毽子也没玩过,就好像大家小姐一样。”
“这样的小姐应该待在家里才是,也不知道她们父母怎么突然想开了送进咱们学院,我还是她们的直属学姐,负责带她们熟悉学院生活,为了那点学分简直是得不偿失。”
张胜楠吐槽后又改口道:“不过她们都好离开,学什么都是一学就通,感觉没什么能难倒她们的。”
“四姐妹虽然有同一个父亲,却都是不同的母亲,平日里守的规矩非常多,听起来就是个令人窒息的大家族。”
“娘,你知道吗?刚开始的时候都得我说了她们才会做,后来才知道她们家规矩很多,以前身边的嬷嬷会限制她们说这个不能做那个不能做,天呐,我真无法想象在这样一个家族该怎么生活。”
张月娥给女儿夹了一块红烧肉,笑眯眯听着。
张胜楠叽叽咕咕说了不少,突然想到了什么道:“娘,我们学院联系了一个庄子,带我们去庄子玩,您也去吧,老师说可以带家长。”
张月娥思考了一下,“到时我请个假吧。”
张胜楠笑眯眯撒娇。
吃了午饭,收拾好桌子,张月娥拿出了存折。
“……我算了一下将钱存定期有些亏,家里就我们两个人,这事应该跟你商量一下,我准备将这些定期存款取出来全买了债券,我每个月的工资足够我们母女俩人用。”
眼下这个房子她已经买下了,房契写着女儿的名字,自家是女户,不管是嫁人还是找个上门女婿选择都有很自由。
女儿还不大,看到了报纸上的科普,她也知道女孩年纪小生孩子容易难产,她都计划了女儿十八岁再出嫁。
这笔钱有五十两,女儿成亲前都用不上,可以买五年债券,这个利息不少,又不像其他的期限那么长。
张胜楠年纪不大,对于钱没什么概念,“这是阿娘赚的钱,您什么打算不必问我。”
她们这样女学院出来的未来工作都有安排,她有想要留在女学院做老师的计划,才积极在老师面前表现。
嘿嘿,她都已经打听清楚了,学校老师不仅假期多,放假时的工资也是按时发放。
见女儿不反对,张月娥打算下午去银行一趟把这事给办了。
吃完饭没多久隔壁兄妹三找上门。
“胜楠,我哥带我去钟楼那边,今天那里有格物学院的学生做表演,你要不要一起去?”
张胜楠当然想去,回头眼巴巴看着张月娥。
张月娥点头,正好可以去银行把事情给办了。
一行人上街等了一会儿坐上了公共马车。
公共马车早没了最开始的光鲜亮丽,旁边还有铺轨道的,不过轨道很细,不是城外那种。
菜市口这边很热闹,不断有人来这里,一行人刚下车就看见商业街内银行门口等候了一大群人。
张胜楠吓了一跳,“今日有什么活动吗?怎么这么多人?”
吴家兄妹早从报纸上看到了这件事,便跟她分享了。
女孩子们好奇地瞅了几眼,然后不怎么关心往钟楼那边走。
张月娥在这里顺势跟他们分开。
长长的队伍旁银行的人正在维持秩序。
“不要插队,我们的存款很足,不用担心取不出钱来。大额超过一千的排这边,办理其他业务的拍这边。”
队伍被分成了三份,张月娥站在中间那个,然后排队等着往里面进。
“安老爷,您这样的大盐商也来取银子?是不是听到了什么不好的消息?”
“原来是吴东家,您多虑了,我支银子是要买盐引,难道您真信了报纸上所说?
“哈哈,这不是担心了,银子存在别人手里确实不太放心。”
“吴东家您这眼光实在是不怎么样,这泰山银行可不缺银子,就算京城的银行缺,外地也不缺,人家可是做海贸的大海商,进账入流水,别的钱庄或许会被挤兑倒闭,这泰山银行除非全国一起遭遇挤兑,只京城两家怕是连皮毛都伤不到。”
……
张月娥侧头就看见左边队伍中有大半散了大半,她心里赞同那位安老爷的话,没错想要泰山银行倒闭,只凭借京城这两家银行是办不到的。
很快轮到了张月娥。
“我的定期存款都取出来,全买债券。”
银行人员道:“确定取出来吗?未到期只能按活期利息算。”
张月娥肯定地点头。
银行人员算了利息将日期余额记在存折和自己的账本上。
将整数的银票递给她,“购买债券在其他柜台。”
张月娥拿着存折和一张银票往卖债券的柜台走,这个柜台跟其他柜台比人少得可怜。
她将银票递过去,一看还有三个月到期的国债,立刻改变了主意。
“十两五年,四十两三月债券。”
柜台人接过银票很快将她要的债券放到了她手里。
……
宝音看着债券销售情况,“已经售完了?”
“是,京城这边的人对于高利息的债券还是很认可,不过其他地方的债券销售数量就不怎么明显。”
只修通州到天津这一段,她计划只发行一百万债券,考虑到现在交通不是很便利,只在京城周边的城市发行。
留给京城的份额最多有三十万两,其次是天津二十万。
其他城市再分一点,到县级只有几千两份额。
不过跟京城这个已经孵化了好几年的市场不一样,县级就显得保守许多。
再看看买三月债券的人最多,其次是一年。
宝音倒是没有失望,三个月也行,正好施行一下计划。
聚贤楼近日很热闹,九月之后南方的商人准备返程,这聚贤楼的生意一下子爆满。
人一多,消息就流通。
“这债券买亏了,昨日我得了消息,夏日户部官员去江南购买军队的冬衣棉服,最后选中江宁旁边的常州。”
“那常州去年开了一家服装厂,生产了一种棉大衣在北方非常受欢迎,今年户部就奔着它去的,那家工厂接了大单子,做不完准备分给一些小厂,早知道我这钱就不拿来买债券了,拿来建厂从这家服装厂手里接点活赚得比这点利息钱高多了!”
“棉大衣?徐员外,你说的可是去年在京城畅销的那个棉大衣?这可是畅销货,带到草原上,一件能换两头羊!”
“徐员外你这手里银钱不凑手,要不我们合伙做买卖,大家出一点合伙开个厂,不过你得保证咱们能从人家手里拿到订单。”
那叫徐员外笑呵呵道:“没那个必要,我回去将几个商铺处理了,开一家小作坊的银钱还是有的。”
有人找他打听那服装厂的事,一听内务府也下了五千棉服订单,顿时觉得靠谱,是赚钱的好买卖。
崔掌柜听了一耳朵,当即端了一壶酒走到徐员外桌前。
“徐员外,为了开作坊卖铺子就不值当了,这好地段的铺子可是可遇不可求。您要真缺钱,不如我帮您找个好买家收了您手里的债券?”
徐员外开玩笑道:“我手里有一千两债券,你介绍的人都能吃下?”
崔掌柜笑笑:“别说一千两,一万两都没问题,不过您这急要钱,回收债券定然不能按照实际面值给,你要是愿意打个六折七折,您有多少都收。”
徐员外干笑一声,“崔掌柜说笑了。”
崔掌柜朝客人们拱手:“谁要是缺钱使,我都愿意折价收下。”
只一两天时间,暗地里流传着一股有人私下收购债券的消息。
没几日有缺钱用的人就找了过来折价买了。
因为手里的债券也不多,也没亏多少。
没几天拿国债变现的人少了,崔掌柜不慌不忙将回收价格定在了七折。
这会儿也有人回味过来了,这就是赚钱的好买卖,低价买入等到期后兑换,这其中利钱可比实打实的利息多多了!
至于利益受损的人,谁又会在意?
因为更多的人下场抄底,市面上流通的债券变少了,崔掌柜不慌不忙将收购价格推到了九折。
其他人见状也只能跟上。
就算是原价收也是有利益,因为这三个月已经过了一半了。
等收购价格到九成,崔掌柜听从指示将手里的债券抛售了三分之一,用这一部分收益又推高了收购价格。
九一折、九二折,直到九八折全部抛售。
大量债券一下子被人全部吃进。
没多久一个小道消息传开,说押银的船破了,外地的银子进不了京,原本定在三月后兑现的债券很可能得推迟到来年去。
这让不少头脑发热的人清醒过来,看着手里不少原价甚至超出原价收购的债券欲哭无泪。
这么多债券放在手里就是一张纸,要是不能按时兑换成银子,他们的生意周转就会出问题,实在是没必要为了这点子利益把自家生意给丢了。
有人偷偷找上崔掌柜。
“九九折回收,要吗?”
崔掌柜笑着摇头:“我那熟客前些日子已经收了不少,您这边要是愿意七折出,我倒是能收下。”
那人实在是等着用钱,忍痛出了一半,剩下的等期限到了去银行,算上利息钱蚀本还在能够接受的范围之内。
于是崔掌柜再次挂起了七折收购债券的牌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