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呀,鼓励商人又不是鼓励他们当官。当然人有了钱定然想要权,若是禁止商人当官结果就是官商勾结。还不如开个口子,允许商人之子可以科举。”
“凭本事考出来的人才总比商人自己当好吧?”
皇帝挑眉,“商人之子做官不是更方便他们官商勾结?”
常宁嘿嘿一笑,“就是让他们勾结,这样放任十几二十年商业肯定繁荣,我们主要目的不是收税吗?”
“先收税,以后嘛以后再说。”
福全看向弟弟常宁有种三日不见刮目相看的震撼。
自己这弟弟有点道行。
“臣弟翻看了宋史,宋朝商业繁荣正是允许商人之子的原因,这地儿做官后制定了不少优待商人的律法,所以宋朝的富裕冠绝历朝。”
皇帝看向其他人,“尔等觉得恭亲王这意见如何?”
他看向汉人官员,“朕可以承诺只要商税超过赋税丁银三饷,就免除三饷。”
他一脸畅想,“若是能达到一万万两丁银也可以免掉!”
一万万两,一个亿的银子,皇帝都开始幻想花在哪里了,挪用几百万两修个园子不过分吧?
“皇上臣赞同恭亲王所言,堵不如疏,不如允许商人之子经商,若真能减轻百姓负担,臣愿意背负骂名!”户部某位汉人官员义正词严道。
有人骂对方鸡贼,也跟着站出来。
“臣也愿意背负这骂名。”
眼下这位皇帝可不是处处受限制的小皇帝,平定三藩后大权在握的皇帝。
说实话朝堂上汉人官员都是说不上话的,皇帝真要下定决心,他那些贴心奴才自然跟随。
之前反对不过是尽自己职责,眼下既然拦不住,自然是争先恐后为皇上分忧解难。
幻想破灭,皇帝回归现实。
就听见臣子争先恐后出主意,有些比他想到还周到。
他看向宝音。
宝音冲他挑眉。
[就说吧,现在是最好改革的时候。]
三藩平了,台/湾收回来了,准噶尔虽然闹腾,阵仗还没那么大。
现在不改革,等他只顾着对外征战想要再改革就有心无力了。
谁能想到平定准噶尔耗时会那么长,到乾隆年间彻底将准噶尔灭族才平定这场叛乱。
这场会议从早开到晚,直到夜幕降临才结束。
这场会议带来的影响很快形成一场风暴席卷全国。
唯一不高兴的大概是被剥夺审案权力和衙役的地方官员。
没了这两样,他们跟天塌下来了一样。
没有衙役怎么收税?
不能审理案件,那些泥腿子还能畏惧青天大老爷?
制法院也很忙,原本不起眼的衙门,以前执法权力得跟刑部大理寺分享,现在好了,全拿回来了!
制法院连夜加班,将律法翻出来全部修改。
皇上说了,皇权之下人人平等,杀人就是杀人,不能因为是孝子就能豁免,这不就是法家期待的以法治国吗?
历代法家都没做到,如今他们竟然做到了!
没资格参与殿议的人知道这事都不知道异族统治是好是坏。
好的是往常压在身上的不合理制度都能推翻,不好的是异族视汉人如猪狗。
散会后皇帝又去了慈宁宫一趟,好在常宁已经眉飞色舞将保和殿发生的一切都说了。
太皇太后问了几句,知道他心里有数,便点了点头。
皇帝从慈宁宫回来带着一身疲惫,他坐在椅子上昂着头,手不住颤抖,他在走一条无人走过的路,不知道前路在何方。
他也恐惧,只是他是皇帝,谁都能有恐惧,只有他不能有。
面对太皇太后时他只能表现出一副尽在掌握之中的样子。
宝音走过来帮他捏了捏肩膀。
“我没想到我那些建议你都全盘接受了。”
什么警察、法院都是她习惯的名词。
皇帝拍了拍她的手,“你的建议对大清有利,我如何看不出?”
司法独立出去,对大局不重要。
重要的是分了地方官员的权力,若是有可能,还能解决皇权不下县。
有机会撬动这个长达千年无人能够挑战的铁律。
“你应承的义学要跟上。”
她点头,“已经安排了,凡是银行所在之处都捐了义学,学的也是我们安排的书本。”
皇帝松口气,只要二十年,不,十年就有一代人供他用。
这些人或许无法参加科举做官,但是会遍布县乡。
到那时他还怕什么皇权不下县?
他静静思考今日说过的话,思考漏掉的部分。
很快又想到即将独立出去的刑部。
“刑部还管百官违法案件,刑事诉讼还负责管理全国监狱、刑罚执行,制定和修订刑法规章,这些可不好分出去。”
“百官违法依照民人违法一样程序吧,若是贪污受贿交给各地巡视组,制定和修订刑法规章这部分人不如调入制法院只是还留在刑部当值。算是制法院派遣,工商相关法律制定也可以依照此例。”
“至于监狱还归刑部负责,只是要制定监狱的管理条例……”
宝音沉吟:“我们那会儿监狱是单独设立在一个人烟稀少的地方,监狱有狱警这个警种,只负责看管犯人劳作,一般是进入做一段时间再出来休息几天。”
“监狱的犯人也不是做苦力活,会做手工活,一些罪行不重的还会教一些技艺,出狱后也能够凭手艺养活自己。”
“未来对犯人好太过了。”皇帝摇摇头。
宝音趴在他肩膀上,“只要不是死刑犯和强女干犯,一般都是以改过自新为主,毕竟还是要放出来的,若是在监狱受气太过出来怕是会报复社会,惩罚不是目的。哪怕是死刑犯只要有重大立功也能改成无期徒刑。”
“人对于国家可是重要的资源,人活着可以贡献税收,只要花钱都是在纳税,死了对于国家反而是损失。”
皇帝头一次听说这个理论,只要花钱就是纳税。
“和我说说未来是怎么个纳税法?”
宝音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说,因为太复杂了。
她干脆拉了一把椅子坐下,在纸上跟他解说。
“比如我开了一家公司……”
第122章
客栈外的海棠花开了, 罗起信坐在窗户前透着玻璃窗看向外面那盛开娇艳的花朵。
欣赏了一会儿花,他脸色凝重下笔写信,信中他先问了家人可好, 弟弟妹妹可有调皮,然后笔锋一转写了婚事他需要慎重考虑。
“儿至京城才知,朝廷已经下令禁止三代以内旁系不婚, 怕娘亲未知晓,特提前去告知。”
他照例附赠了一份小报,以及小报给出的顺天府近亲婚育子嗣调查详细说明。
写完他松了一口气, 放进信封封好, 贴上邮票,出了客栈往正阳门的银行走去。
正阳大街很奇怪, 街两旁连同下水渠都是平平整整的水泥大道, 偏偏中间那条高出一小截的路是黄泥土路。
这就导致一种情况, 不少路人都是街边店铺大门口, 那宽敞大道反而少人走。
走了一小段, 罗起信突然发现街边拿着扫帚的大妈大爷一脸警惕看着他。
他连忙将信甩了甩,朝他们喊了一声, “不是要丢的废纸。”
大爷大妈才收回实现。
这就是正阳街与其他街的不同了, 正阳街听说组织了一个社团, 水渠修完了那社团也没有解散, 而是用剩下的钱在街头街尾修了公共茅厕, 雇了人看管清扫,同时还雇用了一些老无依靠的老人帮着扫大街。
罗起信是见识过这些大妈大爷的厉害,他要是敢不把垃圾扔进路边的木桶里,回头就会被大妈追着骂。
将信送进银行门口的绿色筒里,罗起信驻足在路边看着那新立起快要封顶的房屋。
才几日过去, 被烧毁的木料已经拆除,原地已经用红砖砌起了高墙,才短短四五日,两层高的墙壁已经被砌起来了,这速度可真是快。
信寄出去,他心里的那股愧疚终于减轻。
迟疑了许久,终于还是找朝廷禁止的借口阻止了这桩婚事。
罗起信对这位未婚妻表妹不怎么熟悉,对方是养在深闺里的女孩,也就年幼时跟随母亲回家探亲一起玩过。
他对这位表妹的印象是不怎么活泼,长大后才知道那段时间表妹生了一场大病,差点没救回来。
这桩婚事在他心里压抑许久,他对表妹并没有男女之情,他内心不得不承认自己离家也有逃避这桩婚事的原因。
现在他将所知道的一切送信回家,就看家中是如何决定了,万一他和表妹在一起无法生下孩子,他身为男子可以纳妾,对于表妹来说却是无妄之灾。
这一切本来可以避免不是?
唉。
罗起信心里很惆怅,然后就撞倒了一个立着的木板。
他哎哟一声,然后被人扶起来。
“小伙子你这走路也不看路,摔疼了没有?”
罗起信忙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