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宁一早骑马去东便门。
才骑马进东便门翁城内,他就看到等在城门处的薛洋、杨敏真二人。
“别人都往高处走,你们怎么跟别人反着来?”
他骑着马哒哒走到二人面前居高临下问。
京城附近景色优美的山在西边,东便门外一路平坦,适合踏青,却不适合重阳登高。
杨敏真冲二人打了一声招呼,今年春日他在常宁的推荐下进入国子监就读。
薛洋背负污点已经进入国子监黑名单,当然他对当官也不感兴趣,后来跑去了耶稣会大教堂跟着洋人进修数学物理知识。
薛洋懒洋洋道:“山上有什么好看的,真男人就要看一些咱们能看的东西!”
三人骑着马出城,杨敏真才道出请他过来的目的。
“听说墨家学院弄到一个会自行走的车,已经拆卸改装,我们过去凑个热闹。”
常宁觉得这个什么自行走的车有些耳熟,但是想不起在哪里听到过。
沿着河道走了近一个里就到了墨家学院。
常宁回头看了一眼隐隐约约的城墙,心道墨家学院离城门还挺近。
沿着一条笔直的水泥路进了学院大门,很快就看到隐藏在树木中的白墙红瓦小楼。
小楼前面是一大片平整的水泥地,上空用钢柱子木板搭建了一个二层楼高的棚子。
棚子高并没有影响采光,反而能够遮阳挡雨。
此时棚子下方有一个一人多高的铁车头,周围聚集了不少人围观。
铁车头本来属于木头的部位已经换成了钢铁,车子闪烁着钢铁的冷光,俨然变成了一个钢铁怪兽。
常宁惊讶地问,“这么大能拉走吗?”
在他看来这个钢铁怪兽少说也有一千斤,非四匹马拉不走。
再联想杨敏真和薛洋邀请他来看的自走车,他无法想象如何让上千斤全是钢铁打造的车子自己走起来。
要是这么做到了,怕是诸葛丞相的木牛流马拍马屁都赶不上。
三人看了许久,钢铁怪兽的轮子重新装上,有人搬来了两条铁轨。
常宁这才看到棚子路面上不知何时镶嵌了两条铁轨,铁轨呈弧形,似是围绕着小楼一圈。
一群人推动钢铁怪兽落在弧形轨道上,很快两条移动铁轨道被拆除。
又有人送来一车一车水,车头上有人站在上面接水往水箱子里灌。
灌了有大概三桶才停手。
“上煤!”
旁边两车煤推过来,一车被铲入车灶内,常宁看得瞠目结舌,怎么将灶台搬进了铁车里?
不过这还挺方便,他想到去年跟随他哥去关外祭祖,每次埋灶做饭挺麻烦,要是将灶台加两个轮子是不是能走到哪拉到哪,也不用吃干巴巴的干粮了。
放了煤后,四五根烧红的木材也被丢进去,怕火势不够还丢进去了不少干草。
这下火势瞬间大了,大家也被烟熏出了棚子。
一群人跑出棚子,就看见钢铁怪兽被环绕在浓烟之中。
有人看得意起,还念起了现场做的打油诗。
什么烟绕神兽,听得常宁信心都增加了不少。
火非常旺,等烟散得差不多了,装水的铁箱子开始冒起白烟,车轮子缓慢开始转动,等大股水汽从铁管子喷出来,车轮带着车在轨道上跑动起来。
哐哐越来越快,看着跑出棚的钢铁怪兽,常宁张大了嘴巴。
“真动了!”
他想起来了,当年还在宫里的时候南怀仁给他哥做了类似的小车,他当年稀罕得不行,问他哥讨了很久都没讨来。
这个车竟然这么厉害吗?
钢铁车绕着轨道跑了两圈慢慢停下来。
有人去查看,喊了一声。
“水没了。”
水被运了过来,不过没有先装水,而是在钢铁车后面加了一个木板车,木板车轮子和铁车轮一样,一个接着一个接成了长龙。
车子接好,本来围观的人呼啦啦爬上车。
常宁也被薛洋拽着爬上车。
“快点,好位置都被别人抢去了!”
常宁做上去后,那边车头重新加了水,这次水加得更多了。
最靠近车头的木板车上还放了两筐煤,有人拿着铁锹站着,看样子是打算随时添煤。
火车再次转动起来,说实话这速度也就0比牛车快了点,跟马比起来不值一提。
但是……
它平稳啊,比轿子还要平稳。
它不需要畜力,省了马的粮草。
只消耗煤和水,跟牛马嚼用所需粮草比起来不值一提。
坐在板车上兜着风的常宁想了很多,这些都汇聚成了一封信插羽后命人八百里加急送往御前。
山西五台山御驾巡幸此处。
要说五台山有什么特殊,那就莫过于顺治十三年五台山菩萨顶的大文殊院改为了喇嘛庙。
此次来喇嘛庙祭拜,一是为太皇太后祈福,二来也有政治意义。
满人和蒙古都信奉喇嘛教,喇嘛教来源藏族佛教,皇帝特来祭祀也有笼络藏传佛教原因。
为了表示虔诚,皇帝是从山脚爬上的菩萨顶,上菩萨顶看着脚下一百零八台阶和一览无余的群峰,皇帝畅快之余领着众臣和喇嘛们赋诗。
不提前殿政治作秀的一群人,菩萨顶后面大殿也有一群人。
皇贵妃佟佳氏虔诚地跪在菩萨面前祈求菩萨能赐予她子嗣。
“信女愿意后半生吃斋念佛还愿。”
虔诚地跪拜后,皇贵妃起身,挥退身边跟随的大批人领着宫女欣赏灵鹫峰的美景。
她坐在一座隐藏在崖边的亭子里,旁边是曲折的山梯。
有两位臣子夫人领着丫鬟上来,似乎是没有想到自己头顶有人,在台阶上边休息边聊起了闲话。
“小国舅夫人是不是娘家大嫂吵架了,方才在路上碰面也不说话。”
“你没听说吗?两家闹掰了,小国舅夫人不经小国舅允许为三子定下了娘家侄女,这亲事小国舅要是念着夫人颜面或许就认下了,也不知怎么回事,小国舅非要夫人退了这门亲事!”
“那也没必要闹这般难堪,私下里悄悄退了就是,拿回信物,你不说我不说不就好了?”
“谁说不是呢,关键是小国舅夫人娘家早把这事告诉了亲戚,本来以为板上钉钉的事这下突然不成了,别说是亲嫂子,亲妈也得翻脸!”
皇贵妃皱起眉,她想起在行宫那会儿额涅还跟她说起这事,怎么一转眼又不成了?
传过来的声音断断续续,她走到靠近悬崖那一边坐下,这回听得更清晰了。
“莫非姐姐知道这里面内情?”
“我悄悄跟你说你不要外传,听说夏天那会儿小国舅悄悄领了一桩差事,这事谁也不知道,恰巧我娘家侄子在承德衙门办差,刚好被借去为小国舅办事……”
“他说小国舅办的这桩差事非常蹊跷,让他们去调查承德治下百姓子嗣情况,没有血缘的夫妇和有血缘的夫妇分开记录下来。”
“我那侄子也不知道这么做的理由,只知道小国舅拿到那些结果后脸色不太好,我那侄子还隐约听见他说了一句话,什么亲上加亲是诅咒之类,我那侄子也不确定是不是这句话,妹妹你可不要外传!”
这位夫人说出来后明显是后悔了,千叮咛万嘱咐让对方不要往外穿。
两人又说了什么,佟佳氏都听不到了,她满脑子都是亲上加亲是诅咒这句话。
那二人休息后又继续往上爬,很快看到拐弯处亭子里休息的一群人。
她们也没见过佟佳氏,只是见她穿着打扮很是不同,身边伺候的人也气势不凡。
两人吓了一跳,上前来行礼。
“打扰到了贵人,我等这就离开。”
佟佳氏叫住了两人,“你们先前说的亲上加亲是诅咒能详细说说吗?”
其中一妇人紧张道:“贵人,这话我也是听来并不知道原因,也许是我娘家侄子听错了,对,一定是听错了,国舅怎么可能说这种话?”
什么亲上加亲是诅咒?
要知道当今皇上可是纳了不少表妹进宫!
二人找了个借口飞快开溜。
佟佳氏怔了一下,眼神一闪吩咐身边的人。
“去将我额涅请来。”
赫舍里氏气恼嫂子当众给她脸色看,她都说了回京后会回家一趟说清楚。
自家嫂子竟然当众让她下不了台,赫舍里氏都有些庆幸这门亲事没成。
未出嫁时她还没发现自家嫂子有不当之处,这会儿反而是看明白了,她把人家当亲人,人家把她当冤大头。
只是一回不合嫂子心意,她就好像犯了十恶不赦之罪。
这回赫舍里氏也恼火了,她也是想着大哥不着调,香的臭的都往家里带,看嫂子和侄女有些可怜才想将侄女从娘家那泥窝里拉出来,这回她也算是看明白了,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她大哥和大嫂是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至于侄女,有这么一对糊涂虫父母,只能对不起侄女了。
“福晋,皇贵妃请您过去一趟。”
正在寺庙安排的院子休息的赫舍里氏一听女儿请她过去当即起身。
宫女领着赫舍里氏去了后山,没多久就看见悬崖边凉亭坐着的女儿。
她看到女儿站在那悬空一半在外面的凉亭差点没吓晕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