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中的不是短期收益,而是为子孙后代找了个钱袋子。
岳乐见激起了众多宗亲的愤怒,不紧不慢补充了一句。
“签了契约又如何,这银子我们又不是要回来,只是换个生意投而已,水泥厂和车行不都是贵妃名下产业,投哪个不是投?”
他笑问在场众人,“不如我们一起求见贵妃?”
“这……”
有人迟疑了。
安亲王补充了一句,“我们府上是无所谓,这钱还没支出去,我是为大家着想。”
“大家日子都不容易,到处都是花钱的地方,我也是想着修了京城,水泥厂会赚钱,说不定今年就能有分红,不说京城,顺天府下面的州啊县什么的随便修修这银子也就赚回来了……”
他不说还好,越说众人眼睛越亮,不少人畅想这生意做到全国去,往后是不是得睡在银山上了?
福全全程没吭声,等出了安亲王府这天色都晚了,虽还没到宵禁,可也快了。
有人留下准备通宵喝酒,福全领着常宁出了安亲王府。
回去的路上,常宁见福全一直没说话,忍不住开口询问,“二哥,你也想改投水泥厂?”
没等福全回答,他噼里啪啦说了一通,“不说贵妃会不会答应,岳乐敢趁着皇兄不在欺负贵妃,等皇兄回来没他好果子吃。”
福全回过神来,无语道:“你想多了。我就是想着是不是该将今儿个发生的事跟贵妃说一下。”
常宁自然是站在自家嫂子这边,更不要说他跟嫂子的人混得熟了。
他拍了拍胸膛道:“这事交给我,我派人去传信。”
皇兄不在宫里,他们这些宗室王爷也不能进宫去,至于跟宫中私传信件那更是大罪。
不过常宁有自己的渠道,他知道如何将信完整传入宫中。
安亲王府发生的事很快传入了宝音耳中,来京城一年她安插了不少人手,不说多个行当,就说报馆的报人就遍及三教九流。
经过报纸一年的酝酿,谁不知道手里有新鲜消息卖给报馆会有钱拿?
少的几文钱,多了二三十文,一天的饭钱都有了。
报馆已经成为继茶馆、酒楼汇聚消息最多的地方了。
就怕哪天自己哪天不知不觉上了报纸,要是正面报道还是好事,要是反面直接变成全京城的笑话。
就比如先前礼部一五品小官在家爬灰一事就闹得沸沸扬扬,至今还有人念叨这孙子到底是不是儿子。
后来这一家人也无脸面待着京城,选了个偏僻地方下放做县令去了。
安亲王蛊惑一众宗室的事不是通过常宁传入报人耳中,而是安亲王府本身就有报馆的线人。
这事安亲王府根本没保密,昨晚上可是留下不少宗室在王府喝酒,酒喝多了什么都往外吐,等到白天就有人将这些消息卖给了报馆。
宝音是在一个小时后知道这件事的过程,她捏着石榴籽边吃边托腮,就跟听故事一样听下面小太监说口技。
马必应听完立马训斥,“主子是好心带他们挣钱,他们倒好,挑挑拣拣,吃着碗里看着锅里。”
宝音倒是不生气,只是感叹安亲王眼光厉害,看出水泥的前途。
穿越三大利器,肥皂、玻璃、水泥都被她苏出来了。
跟前两个为她生蛋的金鸡比,水泥可是一点也不显眼,因为产量受限,还没到发力的时候。
没想到这就被人给盯上了。
要说玻璃赚钱,赚的那都是一次性钱,玻璃不是消耗品,是奢侈品,大概等过些年价格下来才会进入寻常人家。
相较之下,肥皂赚钱更加隐蔽,因为是刚需,现在京城凡是有点底子的大户人家都会用肥皂、哦,不香皂。
习惯了这种清洁力度,胰子就有些看不上眼了。
更不要说洗完澡,身上还能留下香味。
香皂厂今年都开到江南去了,负责人摩拳擦掌表示今年务必让香皂遍布江南。
相较于前两样,水泥发展其实很慢,一来要大火煅烧,温度不够还不行,二来要磨成粉,两道工艺就限制了产量。
关键是这玩意怕潮,生产后就尽快用了,不然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结块了。
要说用牛皮纸储存不是不能减少这种问题,但没必要,目前生产出来的都是尽快用掉。
身为主子的忠心奴才,马必应开始介绍安亲王这一家跟皇室的关系。
宝音听完心里有了底,也明白皇帝为何对这一家不喜。
这样说吧,康亲王是事事以皇上为首。
安亲王吧,还念着当年的国议,国事是皇帝和议政大臣商量着来,而不是现在的君王集权。
至于宗室站安亲王也很好理解,屁股决定脑袋。
至于康亲王那是皇帝一手一把来分安亲王兵权的,自然是站皇帝那边的。
她吐掉石榴籽,只要涉及政治都跟她无关,她并不想掺和进肮脏的政治里。
不过站在后世人角度,议政会议无疑才是先进的,毕竟靠皇帝一个人统治国家太依赖皇帝本人的能力了。
瞧瞧,小四未来不就累死了,轮到他儿子只会享受了。
话又说回来,站在皇帝角度必然是君王集权更好,这跟他年幼被权臣欺压有关,哪怕扳倒鳌拜,他心里那道坎还没过去。
再看安亲王定然被视作另一个鳌拜。
将安亲王批判了一顿,马必应义愤填膺道:“主子,要不我出宫找个借口去将安亲王训斥一顿?”
宝音斜眼,她看他更像是想找死!
安亲王兵权被拿走了,可不代表能被一个宫里太监随意辱骂。
她捏着石榴籽若有所思道:“想要投资水泥厂?”
也不是不可以。
京城的关系复杂,哪怕是她都不能随意开口提修路。
修路修桥修河堤,这可是官员光明正大伸手捞银子的买卖。
官员不都一个尿性,后世一条路修了挖挖了修,她可不信这个时代的官员两袖清风。
或许唐时的官员吃相还算优雅,当然这跟当时的官员多是世家子弟,等到了宋朝官员吃相直接揭开了那层面纱。
想一想,当皇帝带头收买文人,还指望文人有什么风骨?
到明朝,朱元璋对于官员压制太过,官员将做官当成了一门生意。
“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
瞧瞧都明码标价了还指望这些官员的节操吗?
她想修路,朝堂上肯定也有人想。
为何没有人提起?
因为这件事不能由朝廷提,朝廷提了肯定朝廷负责修,到时就会变成敲诈勒索民间的一种手段,一条路反复修怕是会变成常态。
她想修路也是以民间自发名义,筹集资金,只修下水渠和自家门口,什么大街主干道那是碰都不碰。
不过……
要这些宗室都想参股水泥厂,倒是可以换一种思路。
这会儿皇帝对宗室管制还很严,只要你守法,就没人能搞你。
你看皇帝再怎么看安亲王不顺眼,不也没法弄他吗?
宗室对于官员可是有天然身份压制,他们想要水泥厂盈利,必然要修路,这事宗室推进,也是他们跟官员斗。
在北京城这块地方,宗室们站一起想办成的事,还没有人能够阻拦。
她咬了下舌尖,思索这件事能不能干,最后还是决定干了。
“老马,你去帮我递一个口讯。”
“就说水泥厂接受外人投资,不过白纸黑字签下的合同是不能变的,我们讲诚信,按合同办事,想要抽出投资车行的资金不行,想要投资水泥厂,就另投一笔钱进去……”
安亲王府,岳乐正在跟两个儿子说话。
别看他孩子多,可夭折的也多,大阿哥排行八,二阿哥排行十五。
这还是唯二成年的。
嫡福晋生的孩子一个都没留住,继福晋只生了个女儿,早年嫁给了耿精忠之弟,没的也早,只留下一个外孙女嫁给了明珠的儿子纳兰揆叙。
后来娶的福晋赫舍里氏也能生,可活下来的也没几个,最年长的就是十五子。
年龄小的四个儿子还在读书,他有事只能跟两个成年儿子商量。
“贵妃那边传了话,说可以投水泥厂。”岳乐先开口。
看着年轻的儿子们他叹了口气,也不知道是不是早年杀伐太多,冲撞了子嗣,他活下来的子嗣太少了,哪怕是女儿他都格外疼惜,
他年纪不小了,身上还有早年打仗留下的病痛,也不知道还能活多少年。
他看看儿子年轻的脸庞,想着自己要是突然离世,他的儿子该怎么办。
他虽然自视甚高,可为人机警,从未留下什么把柄,他的儿子都长于妇人之手,哪有那份能耐将亲王府的荣耀延续下去?
他看向二阿哥,身为嫡子,若是没有意外未来必然是他承袭爵位。
可是他却纵容自己的妾室放印子钱,事发后不想着处理掉妾室,反而帮着掩瞒,若不是他审问管家,还把从他那妾室院子里搜出了欠条账本给处理干净,这次的事非得把他们王府拖下水。
要说嫡子念旧情,他不是不能理解,可性子太过优柔寡断,令他十分不喜。
“阿玛的意思是不投吗?”玛尔珲小心翼翼问。
岳乐将手里的茶碗重重放在桌上。
“投,怎么不投?”
他眼神不善盯着这个儿子,“我都当着众多宗室说了,原本是想给贵妃一个警告,让她不要多管闲事,没想到她倒是大方,将赚钱的生意让出来,这人情我们得承。”
“本来只是随便找个借口,现在好了,宗室们都要承她的情了。”
“要不是为你擦屁股,本王何至于出手对付贵妃?”
玛尔珲低下头大气也不敢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