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刚落,门外响起一声:“皇上驾到——”
朱明哲尚未进来,贵妃就已经起身,快步走到门口,见到皇上就慌忙上前,见礼后更是一把抱住皇上的胳膊:“皇上,您可回来了,您不在,臣妾差点被人逼死。”
朱明哲拂开贵妃的手:“你这承乾宫臭味熏天,竟还能把人都吸引到这儿来,也是不容易。”
贵妃知道皇上这是在讽刺臭豆腐的事,讪讪笑了笑:“皇上总说一码归一码,清秋节的事是臣妾的错,可她们大闹承乾宫也是事实,皇上也要为臣妾做主。”
朱明哲在廊下坐下,抬头便问:“搜宫了吗?”
贵妃愣住,怎么都没想到皇上是主张搜宫的。
宣妃上前道:“皇上赎罪,臣妾得知赵司膳失踪,已经派人在宫中搜查一番,贵妃宫中,也查了,没找到赵司膳。”
贵妃佯装镇定:“皇上您瞧,宣妃没有您的命令,私自搜宫,还敢搜查臣妾的宫殿,实在有失规矩。”
朱明哲反问:“朕与皇后不在,女官失踪,你的位份最高,为何不调查清楚?”
贵妃心虚:“臣妾一向懒怠嘛。”
懒怠的罪名,可比掳走朝廷女官小多了。
“皇上。”贵妃指着宣妃等人,“臣妾的罪都认,她们擅闯承乾宫的罪呢?您可不能赏罚不明。”
宣妃等人皆是变了脸色,贵妃这招是一箭双雕,既能拖延寻找赵溪音的时间,又能把她们一干人能尽数料理。
好在朱明哲是个顾全大局的,先让汤岱吩咐人去寻找赵溪音的踪迹,而后才开始论嫔妃擅闯承乾宫的事。
贵妃越发得意时,突然瞧见宫门处又来人了,这回来的是皇后。
“皇后怎么过来了?”朱明哲问。
皇后微微一福:“皇上,诸位妹妹,赵溪音找到了,此刻人在臣妾宫中,没有大碍。”
宣妃等人面色一喜,皆是放下心来,贵妃则神色一凝,心生恐惧。
皇后详细禀报:“臣妾回宫后,听说赵司膳失踪的消息,立刻让人去宫外寻找,第一处去的地方,便是贵妃祖父家的老宅子,果不其然,在哪里找到了赵司膳,并带了回来。”
贵妃的父亲当上柱国将军前,家中并不算很富裕,一家子挤在城郊区的老宅子里,直到贵妃的父亲立下军功,逐渐成了柱国将军,全家人才搬到京城最好的宅子中,城外的宅子便荒废了。
听了皇后的话,宣妃等人纷纷看向贵妃,眼神质问,连朱明哲问用责问的眼神看向贵妃。
贵妃慌了:“那处宅子许久无人居住,臣妾已经好多年不曾去过那里,赵溪音在那找到,谁知道被谁带到过去,想要嫁祸给我!”
皇后继续说:“贵妃既然不肯认老宅子,这两名侍卫总认识吧?”
说着,宫人押上来两名壮硕的侍卫,若是赵溪音在,一定能一眼认出,正是在老宅子中一起啃地瓜叶窝窝头的那两个壮汉。
这就是承乾宫的侍卫,贵妃这回再也抵赖不得,径直跪在地上:“皇上赎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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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坤宁宫偏殿。
烛火晃动,照在皇太子朱巡的侧脸上,一张清冷俊逸的脸庞,此刻竟显得温柔。
他手中拿着丝绢,沾了些水,动作轻柔地为床榻上的姑娘擦拭额头。
被下了两次迷药,赵溪音的身子有些遭不住,发起烧来,眉头紧蹙。
沾了水的丝绢触感清凉,才让生病的姑娘好受一些,迷迷糊糊中舒展了眉头。
朱巡见赵溪音睡得安稳,才蹑手蹑脚地退出偏殿,小声问:“母后回来了吗?”
刚问完,正殿响起动静,皇后娘娘刚从承乾宫回来。
“母后。”朱巡是个模样俊朗的翩翩公子,行礼的动作很是赏心悦目,“母后劳碌一整日,快些歇歇吧。”
皇后脸上挂着笑容:“母后今儿是挺累,不过心里却不累。”
原本以为去不了清秋节,势必要被贵妃压制一头,谁知峰回路转,最终出席清秋节的还是自己,反而是贵妃自己作死,竟然去动赵溪音。
朱巡问:“父皇怎么处置贵妃?”
“皇上到底顾着柱国将军的面子,降了贵妃为妃位,禁足一个月,如今她连封号都没有,附母家姓,唤做钱妃,位份在宣妃之下。”皇后微微笑着。
贵妃任意妄为,视宫规如无物,连朝廷女官都敢动,按说应该好好整治一番,皇上顾着老臣的面子没有重罚,但皇后已经很满意了。
贵妃在宫中横行霸道多年,都没人能动摇她的地位分毫,如今能从贵妃之位降到妃位,已经算是大快人心的事。
“她也是没想到,会有这么多人为赵溪音出头,直接闹到皇上面前。”
朱巡笑了笑:“莫说钱妃,儿子也没想到赵司膳的人缘这么好。”
皇后喝了一口参茶:“巡儿,你是怎么找到赵溪音的?”
朱巡答得随意:“儿子出宫时,见到承乾宫的侍卫行为诡异,便一路跟了过去。”
他说的其实不尽详实,自从贵妃因臭豆腐一事被皇上训斥,失了去圣云峰的机会,转而让母后前往,他便想到了贵妃可能会迁怒赵溪音,便谴了人暗中保护。
谁知贵妃的人动手太快了,掳了赵溪音就不见了踪影。
情急之下,朱巡在宫外到处寻找,在刘御史和李国相寻人之前,就已经奔波了好些地方。
最后终于在贵妃家的老宅子里找到了昏迷的赵溪音,顺手敲了那两名侍卫的脑袋,绑了带回宫中。
皇后早就想找机会拉拢赵溪音,眼下简直是天赐良机。
朱巡也知道母后的心思,主动说:“母后,儿子带赵司膳进宫时没被任何人瞧见,对外就说赵司膳是您找到的。”
皇后笑道:“母后的确想卖给赵溪音一个人情,只是你救和我救有什么区别,为何要这样说?”
烛火明灭,朱巡的耳朵不明显地红了,强做镇定道:“儿臣无意参与后宫之事。”
皇后笑了笑:“好吧。”
朱巡砰砰乱跳的心这才逐渐平静,起身道:“夜深了,母后早些休息。”
皇后点点头:“宫门锁了,巡儿明早再回东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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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一早,赵溪音醒了,洗漱梳妆完毕,便去拜见皇后。
她已经听坤宁宫的宫女说了,是皇后的人救了自己,救命之恩得谢。
“皇后正在和太子一起用膳,不过无妨,司膳随我来。”宫女在前面引路,一路把赵溪音带到正殿。
赵溪音盈盈一福:“微臣赵溪音,给皇后娘娘、太子殿下请安。”
皇后尚未说话,朱巡“腾”得一下站起身:“母、母后,儿子先行告退。”
说完,长腿一迈,走出殿门去。
赵溪音一脸狐疑地反思,难不成自己贸然进来影响太子用早膳了?
否则何至于自己一进来,他就立刻面无表情地离开了?
第72章 鸡公煲(一)
对于朱巡的突然离开, 皇后也很意外。
她这儿子虽是太子,却极为礼貌周到,有时候甚至让人觉得周到太过, 和任何人都保持着适当的疏离。
却从没像今日这般失礼,连她这个做母亲的都不知道是和原因。
她有些尴尬地笑了笑:“赵司膳来了,感觉如何?”
赵溪音给皇后见了礼,郑重其事道:“微臣觉得好多了, 多谢皇后娘娘救命之恩。”
皇后微微一笑:“本宫有照看六局一司女官的职责, 也是凑巧了, 派出去的人最先找到你,皇上虽然禁足了钱妃, 但日后你仍要小心她。”
话说得轻描淡写,不给人留下救命的心理负担,拉拢人拉拢得不动声色。
赵溪音心中的好感越发浓厚,笑说:“娘娘的恩情微臣无以为报,就让我为您亲手做顿膳食吧?”
皇后却笑着摇摇头:“本宫宫中有厨房,不劳你了。”
【本宫的口味,坤宁宫厨房的厨子尚且不清楚,你又怎么会知道。】
赵溪音看一看膳桌上的早膳, 清汤小菜、白菜豆腐,寡淡白粥……俱是一些清淡之物,虽然有些像出家之人的膳饮,但倒是十分符合皇后端庄淡雅的人设。
“臣瞧着娘娘进膳不香。”
皇后淡淡笑着:“膳食较于本宫不过是果腹之物, 无所谓香不香。”
【清粥小菜谈何香不香?其实本宫想吃爆辣、爆辣!】
赵溪音差点笑出声, 原来皇后的口味和她的形象反差如此巨大。
她懂了, 皇后是六宫典范,一向有端庄淡雅的人设, 膳房做的也都是些清新素雅的小菜,但其实皇后并不爱吃。
今日能怒吼出想吃爆辣的心声,怕是吃这些膳食吃得憋闷许久了。
“娘娘,就尝一尝我的厨艺吧。”赵溪音再次请求。
皇后忍不住笑了:“既然你如此盛情,那好吧。”
出了坤宁宫,赵溪音就立刻飞奔回了司膳司,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她对司膳司的感情已经如此深厚,离开不到一日,就想念得紧。
刚跑进司膳司的大门,不知是谁喊了一声“赵司膳”回来了,院中、号舍里、厨房中的厨娘潮水似的涌出来,围在赵溪音旁边,
“溪音!”徐棠跟个炮/弹似的弹出来,扑到赵溪音身上,“你可回来了,担心死我了。”
赵溪音被紧紧抱住,哭笑不得地安慰:“我没事,你再勒一会儿我就有事了。”
徐棠赶紧松开,不好意思地笑了。
“师父。”凉依喊了一声,和所有人的开心激动相比,她显得清冷自持。
徐棠调笑:“昨日溪音出事,就你最着急,今日怎的这般淡定了?”
凉依面冷心热,赵溪音是知道的,她把凉依拉到身旁,笑说:“小棠,你都收两个徒弟了,就别再调笑我唯一的徒弟了。”
同僚们见到自己的开心让赵溪音感动,这怕也是她如此急着回司膳司的理由吧。
赵溪音和厨娘们说了好一会儿的话,才逐渐散去,各自去忙。
赵溪音得知各宫娘娘为了自己擅闯承乾宫的事,心中甚暖,做了一批美味的蛋卷酥,到各宫去一一表示谢意。
还有宫外李国相和刘御史府上,等有空,也得一一登门谢过。
再次回到司膳司,赵溪音便开始着手为皇后准备午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