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也不是吃素的,让李士永差两个机灵点的混进去,闹这么大的动静,肯定有其他人看热闹。
上百人聚到衙门口讨要说法,确实惊动了周边的百姓,得知他们的请求,有人做理中客道:
“那薛良岳干着杀人越货的勾当,手上挣来的钱哪一厘不是沾着人血的,你们莫不是疯了,为他讨要公道,难道不怕乱葬岗那些冤魂来索命吗?”
“是啊,你们红堂村的脸皮可真够厚的,若手里没有犯事,衙门何故抓人?”
“同福客栈开了二十年,埋了多少条人命在乱葬岗,我不信红堂村的村民不知内情。”
几人混迹在围观的人群中煽动,果然引得城里的百姓们打抱不平,纷纷指责红堂村的村民不要脸。
一些脾气大的村民怒目圆瞪,同围观的人们辩理,跳脚道:“不知情的滚一边去,休要在这儿含血喷人!”
“前几日我们的村民被官兵打死十多人,来讨要说法天经地义!”
这话有人不服,质问道:“衙门去乱葬岗查案,你们红堂村的村民去蹦跶个什么劲儿?”
“对对对,他们肯定是心虚,若不然,何故刨出来八具被剔了血肉的遗骸?”
“该!打得好!打死活该!谁叫他们护着薛良岳那狗东西!我呸!那可不是狗东西,是他们红堂村的祖宗,全村都靠人家发大财呢,现在狗东西被衙门办了,他们跳脚了!”
一番谩骂引得在场的村民血压飙升,原本是村民跟衙门的矛盾,直接引发成村民跟城里百姓的骂战。
陈皎的这出祸水东引把矛盾完全转移,最后变成了衙门差役出来劝架,防止双方殴打。
现场一片乌烟瘴气,个个吵闹得凶悍。村民们据理力争,城中百姓则骂他们吃人血馒头不得好死。
现在薛良岳的名声臭到家了,之前但凡提到他无不夸赞,如今是人人喊打。
同田村的村民也郁闷不已,他们大老远跑过来请命,结果官老爷没见着,还被围攻痛骂一顿。
崔珏觉得蹊跷,要知道从村里进城,且还聚集了这么多村民,肯定是有组织预谋的。
他当即差人去查,猜测应是薛家所为。
外头骂骂咧咧就跟菜市一样,陈皎由着他们发挥,只要不打起来就行,甚至还愿意维持秩序支持他们尽情发泄。
对于她的措施,吴应中是服了的,调侃道:“我原打算费口舌跟那些村民辩理,不曾想已经有人替我说了。”
陈皎笑了笑,端起杯盏道:“老百姓不傻,他们有的时候就是装瞎罢了。
“同福客栈曝出这么一条黑幕来,城内百姓无不人心惶惶,事关切身安危,哪个会纵容?”
吴应中:“据我所知,同田村到县城可要走半日以上的路,他们大老远来,只怕中间有原委。”
陈皎:“无妨,他们想修路,便拨些款下去,村民自己出人力修。”
吴应中:“薛良岳曾应承有两个村要修路。”
陈皎:“那就两个村。”顿了顿,“一个商贾能做的事,我们官府也能做。”
吴应中点头。
陈皎深知资本主义的罪恶,断然容许不了商贾操纵权势。
郑县令就是活生生的例子,被薛良岳一点点用商人的手段腐蚀,最后变得面目全非,成为薛良岳敛财的傀儡。
士农工商,老祖宗是有先见之明的,唯利是图的商人,怎么能让他拿到权力呢?
王家怂恿两个村来衙门闹,结果变成了百姓之间的骂战。
陈皎并不想跟他们发生冲突,特地让吴应中写了一份文书盖下衙门的公章差人递给同田村的百姓,表示衙门会出资修路,让他们回去等候消息。
起初村民们还不信,后来请会识字的郎君念过后,皆放下心来。
他们没有再继续闹腾下去的理由,陆续散了,只留红堂村的村民骂骂咧咧。
因有差役阻拦,一些顽劣的百姓把村民当跳梁小丑逗弄,各种谩骂讥讽极其刺耳。
崔珏找人去问同田村的村民,李士永塞了钱银,那村民得了好处,提起王家。
李士永回来复命,说道:“王家贼心不死,煽动两村村民前来闹事,当该把他们抓起来。”
崔珏心中好奇,好端端的,王家来掺和什么?
稍后陈皎过来,衙门口总算清净了,崔珏同她说起王家的作为,她诧异不已,困惑道:“我不是没找茬了吗,他们何故落井下石?”
崔珏也不解,按说查薛良岳跟他们没什么牵扯,为何要来触霉头呢?
陈皎想不明白,崔珏也百思不得其解。
傍晚徐昭从外头归来,他带兵去查封薛家,结果那老小子早就带家眷跑了。
崔珏推测他应该避到了隔壁郡,徐昭皱眉道:“惠州十郡八十七县,他若跑了出去,可不好找。”
崔珏:“我书信到州府,请主公下通缉令,全州缉捕。”
徐昭点头,啐道:“那老小子狡猾得很,来无影去无踪的,着实不好擒拿。”
崔珏背着手来回踱步,问:“所有出去的路口可都封锁了?”
徐昭:“封了。”
崔珏“嗯”了一声,把薛良岳潜逃的消息告知陈皎他们。
吴应中认为他肯定跑到隔壁郡了,陈皎则对法华寺蠢蠢欲动,因为薛良岳黑白两道通吃,只怕那帮山匪跟他是有关联的。
她想要冒一次险,以身做饵,把薛良岳引出来,或者是引山匪出来。
这举动委实冒险,稍有不慎就会落得个身首异处。
崔珏皱眉道:“你若出了岔子,我们只怕都别想回去了。”
徐昭也道:“刀剑无眼,更何况九娘子也曾见过那帮山匪的凶恶,万一运气不好,可不是闹着玩的。”
吴应中:“九娘子且三思,此事还需从长计议,断不可冒进。”
面对他们的劝说,陈皎不为所动,严肃道:“我在魏县早就成为众矢之的,想来当地士绅和薛良岳恨我到骨子里,现在那家伙跑了,我必当把他引出来,他若晓得我去法华寺,肯定会有举动,我们正好可以一网打尽。”
徐昭:“想法是不错的,但施行起来可不容易。”
陈皎自信道:“现下胡宴他们也在法华寺,我带兵过去与他们汇合,正好处理法华寺的和尚。
“城里就交给吴主记和崔别驾镇守,我和徐都尉走这趟,如果路上没遇到薛良岳,那法华寺定是避不开的。”
她行事素来有主见,只要是定下来的,便极其固执,无论他们怎么劝说,执意冒这场险。
几人劝说不过,崔珏不放心她作死,决定还是把徐昭留在城里稳住局势,由他带兵过去与胡宴汇合。
汪倪功夫不在徐昭之下,谢必宗行事也沉稳,有他们一路护送,想来不会出岔子。
商定之后,第二日上午徐昭整兵给他们带过去。
马春想起上次遭遇山匪的情形害怕不已,忧心忡忡道:“小娘子这一路可得小心谨慎,那些山匪着实猖狂,万一路上撞见了,你只管拼了命地跑。”
陈皎失笑,“你放心,我跑得可快了,说不定比崔郎君那药罐子跑得还快。”
崔珏瞥了她一眼,说话真讨厌。
徐昭点了五十兵给他们带过去,并且还给他们备了袖箭防身,又细心叮嘱了好几遍。
陈皎嫌他啰嗦。
时下天气炎热,又是去冒险,她并未带马春一起去隔壁郡。
队伍浩浩荡荡前行,陈皎坐在马车里,腹中盘算着干一票大的。
从魏县到武门并不远,若行程够快,几日便能到达。
出魏县途中还算顺利,哪晓得进入武门地界时,他们遭到了山匪伏击。
当时有二十多名身强力壮的山匪前来猎杀,尽管有汪倪等人护送,还是血腥拼杀了一场。
此次的山匪们特别狡猾,用烟雾的方式迷惑众人。
林中忽然出现大片烟雾,马儿受惊不受控制,陈皎在混乱中爬出马车,顾不得被撞击的疼,连滚带爬躲藏。
崔珏在慌乱中一把抓住她的衣领把她提到了旁边。现场只有他们两人手无缚鸡之力,其他全都能自保。
那帮山匪意图抓捕陈皎,多亏崔珏机灵,事先就让她穿跟士兵一样的衣裳,因着烟雾看不清,一时也分辨不出谁是谁。
人们在混乱中摸瞎,马儿的嘶鸣声响彻林间,怕在混战中被误伤,崔珏把她拖离战场。
结果他们运气不大好,护他们的汪倪被山匪缠住。陈皎心头发慌一脚踩滑,从斜坡处滚了下去。
她骂了句爹。
崔珏连忙下来看她,所幸斜坡不陡,手上只擦破了点皮。
崔珏正要把她搀扶上去,却见一大汉往这边探头,虎背熊腰的,满脸横肉,看衣着不是自己人。
陈皎暗叫不好,崔珏当即放袖箭击杀,被大汉侥幸躲过。
女子体型到底跟男儿没法比,再加之崔珏在边上一对比,体型差一目了然。
那大汉贼精,猜到陈皎是女儿身,当即朝他们追杀下来,要夺其性命。
二人狼狈逃跑,陈皎一边骂娘一边跑路,铆足了劲儿狂奔,压根就不管崔珏的死活。
崔珏用袖箭射击阻拦,短暂地把提刀追来的大汉拦住了一会儿。
然而袖箭装不了几支箭矢,很快崔珏就弹尽粮绝,他被迫落撒丫子跑路。
陈皎在林中飞奔,崔珏好不容易追上,提醒她用袖箭击杀身后的大汉。可是她技术实在太差,又过于紧张,接连射击几次都被大汉躲过。
那一刻,陈皎有种无能的愤怒,憋不住爆了句粗口,当机立断跑了。
两人像野兔似的被鹰追,狼狈至极。所幸关键时刻谁都没掉链子,想着拖延时间等汪倪施救。
二人跟无头苍蝇 似的往前跑,听到水声本以为能渡河,哪晓得跑过去才发现下面确实有条河,但得往下跳,且下面的水流得湍急!
崔珏恐高,顿时傻了眼。他情不自禁后退几步,无比抗拒跳下去。
后面的大汉不依不饶追杀上来,陈皎面对断头路再次骂爹。
眼见那大汉提着明晃晃的刀,两人全无招架之力。危急之际,她不作多想,把迟疑的崔珏一脚踹了下去。
猝不及防的失重感令崔珏惊叫一声,只听“砰”的巨响,他掉入水中,不见了踪影。
陈皎咬咬牙,也利落跳了下去,两人的身影很快就被水流吞噬。
大汉追到边上,往下看去有近一丈高,水又流得湍急,委实唬人。
他骂骂咧咧折返回去,途中遇到追上来的汪倪,二人一番厮杀,大汉被砍杀身亡。
汪倪顾不得一脸血奔到尽头,看着底下的河水,心急如焚折返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