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来则是他已经是惠州的土皇帝了,结果还有人敢无视他的威仪前来践踏。
这口气忍不下。
陈恩陷入了两难,他没法坐视不理,也没有一个好的法子应对。
接连两天碧华堂那边都没有动静,梨香院的陈皎不禁毛躁,她可不能白挨一顿痛。
许氏给她出了一个主意,陈恩喜欢吃酪乳,于是陈皎在马春的指导下亲自做了一份。
趁着傍晚陈恩下值回来,陈皎特地带上蜂蜜酪乳送过去。
知道她的来意,陈恩倒也没有多说什么。
陈皎讨好地盛上酪乳,说道:“爹最爱食酪乳,这是我跟马春学做的。”
陈恩接过瓷碗,那酪乳色泽奶白,好似胶冻一般。
他拿勺子挖了一勺来尝,奶香味十足,就是齁甜。
陈皎期待地问:“好吃吗?”
陈恩点头,“甚好。”
陈皎笑了起来,找了些话题跟他聊。
陈恩有一句没一句敷衍,绝口不提发兵的事。
最后还是陈皎憋不住了,用撒娇的语气道:“爹可准允儿再进魏县?”
陈恩单手撑到凭几上,斜睨她道:“还想去呐?”
陈皎点头,老实道:“贼心不死。”
陈恩被气笑了,看向外头道:“你说你一个女郎家家的,老把心思放到外头,成何体统?”
这话陈皎不爱听,屁颠屁颠地坐到他旁边,说道:“那爹愿意把女儿嫁出去吗?”
陈恩愣了愣,说道:“你老子还养得起你,家里头不缺你一口吃的。”
陈皎撇嘴,“那爹是不是嫌女儿跑出去丢你的脸了?”
“胡说,我儿可是惠州的大功臣,走到哪儿都是我淮安王的脸面。”
“爹既然这般抬举,何故就不乐意把女儿放出去?”
“我是怕你在外面吃了苦头。”
“那爹还舍不得给我派兵撑腰。”
陈恩没有吭声。
陈皎倒也不着急,只循循善诱道:“爹,我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陈恩睇她,“什么话?”
陈皎阴谋论道:“那日我们去魏县被山匪打伤,当时我曾问过徐都尉,他说了一句话,说一般情况下山匪强盗是不愿意来招惹官家的。
“爹你难道不好奇吗,那帮山匪真的吃了豹子胆敢在你淮安王头上撒野?”
这话说得耐人寻味。
陈恩许久都没有答话。
陈皎仔细观察他的面部表情,继续说道:“儿想再进一次魏县,想去看看那里头到底有什么东西。
“儿向你讨兵并非胡作非为,就想弄清楚是什么原因导致儿刚进魏县地界就挨了揍。
“爹你难道不好奇?”
陈恩没好气道:“你莫要在背后胡乱揣测。”
陈皎:“我是在维护爹的脸面,你家放出去的崽,巡陈家自己的山头,结果被几个地痞揍了,传出去像话吗?”
陈恩:“……”
陈皎:“爹,你派俩兵给我撑撑腰,耍耍威风也好啊,若不然外头还以为你老人家好欺负呢。”
陈恩还是没有吭声。
陈皎摇他的胳膊,“儿就想拿他们耍耍威风,只需往那一站,什么都不用做,贼有脸面。”
她说话的语气极其天真,陈恩被逗笑了,“你当是玩具不成?”
陈皎见他有松动的迹象,忙道:“爹就允了我罢,给我几个兵去魏县耍耍威风,就算没法治山匪,也能吓一吓他们,至少咱们官家得拿出个态度来。”
这话倒是不假。
被山匪挑衅,若一点反应都没有,也确实不像话。
陈皎又费口舌哄了一番。
也亏得她是女儿身,讨兵跟讨玩具似的,不至于让陈恩猜忌用在别处。
若是男儿,那情形就大不一样了。
她又是哄又是讨,就想要俩兵去长脸面耍威风,讨兵的语气就跟小屁孩被揍了请家长镇场子那般,也着实把陈恩哄松动了。
对于这个闺女,他愿意给予偏爱,皆因她自身存在的价值。
这顿酪乳可没白做。
陈皎使尽浑身解数,费了不少口舌磨缠,总算磨得陈恩松了口,应允愿意给她撑脸面。
陈皎欢喜不已,两眼亮晶晶的,高兴道:“爹可不能反悔!”
说罢故意做出幼稚的举动,要跟他拉钩。
看着眼前面容还未长开的少女,陈恩倒是非常配合地伸出小指头,说道:“你老子说话算话。”
陈皎是打心眼里感到高兴,同他拉钩,问道:“爹要许给我多少兵?”
陈恩:“既是给你耍威风用的,五十兵已然足够。”
陈皎撇嘴,“凑个整?一百兵?”
陈恩:“五十。”
陈皎:“一百,一百兵。”
父女俩讨价还价。
陈恩无比抠门,说道:“这些兵还有其他用处,拿给你充脸面,州府里定有异议。”
陈皎:“爹小气,你就指我一百兵,在我用他们耍威风期间,那五十兵的军饷走我私账,如何?”
陈恩眼珠子转了转,盘算道:“这可是你说的。”
陈皎点头,“反正你许我的那些钱银也无甚用处。”
陈恩毫不犹豫道:“那便许你一百兵。”
陈皎高兴坏了,因为能从他手里讨来一百兵,意味着他的底线还可以继续往下踩!
那种喜悦无以言表。
陈皎一时兴奋,学起了男人们走的官步,彻底膨胀了。
“阿娘总叫我学走淑女步,以后我就学官步,贼威风!”
说罢有模有样地撩裙走了几步,问道:“爹,女儿神不神气?”
陈恩被她滑稽的举动逗笑了,那模样就像小孩穿大人鞋似的天真又卖弄,他眼里写着娇宠,应道:“神气。”
陈皎喜笑颜开,拍马屁道:“有个厉害的爹就是命好,跟着爹吃香的喝辣的,还可以耍耍威风!”
听到这话,陈恩被哄得心情甚好,哪怕那碗酪乳齁甜,还是吃了好几口。
晚些时候陈皎带着喜悦回去,许氏得知她能领一百兵,诧异不已。
陈皎难掩激动,眼睛发亮道:“还是阿娘清楚爹的脾性,一碗酪乳就把难题给解决了。”
许氏半信半疑,“他真许你带兵去魏县?”
陈皎点头,“我带一百兵去,就算什么都不做,魏县的官见着我,都得怂着。”
许氏“啧啧”道:“该你神气!”
陈皎咧嘴笑,说要带些钱银去,因为五十兵的军饷是自己掏腰包。
许氏肉疼不已,埋汰道:“你老子也太小气了,五十人的工钱可不是个小数,怎么能让你掏口袋呢?”
陈皎不以为意,端起杯盏道:“那是我自个儿讨的。”
许氏上前,“五十兵已经够你耍威风了,何必多花费?”
陈皎抿了口温水,精明道:“多带点人去,总有用处。”又道,“阿娘给我备上,日后再给你挣更多的回来。”
许氏被哄得高兴,戳她的肩膀道:“口气倒不小。”
陈皎嘿嘿的笑,她忽然觉得这个操蛋的世道也不是那么讨厌了,因为她想要试着去改写它。
就从那一百兵开始。
从南方开始。
终有一天,他们会踏上北伐的征途,收复中原,回归汉家天下。
这对父女的作为委实叫人惊掉下巴,一个敢求兵,一个敢发兵。
路子野跟不靠谱,着实令州府里的官员们议论纷纷。
不止郑家人反应激烈,二房的李氏也觉荒唐。
先前郑章曾苦口婆心劝过,怕引起淮安王的反感,不敢再去惹他心烦,索性支外甥陈贤戎去劝说。
陈贤戎非常精明,特地走了一趟二房的秋香阁,找老二陈贤盛商议此事。
陈贤戎过来时,碰巧陈贤盛夫妻在李氏这里唠家常。
陈贤盛三十岁的年纪,体型跟淮安王差不多,已有发福的迹象。
他生得面善,性子也平和,没什么野心,目前任职典学从事,主一州学政。
夫妻育有一儿一女。
此刻李氏把七岁的孙儿抱在怀里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