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皎回以微笑,居高临下道:“许久不见,不知崔郎君在京中可顺遂?”
崔珏:“不辱使命。”
陈皎挑眉,“甚好。”停顿片刻,“你想要的中原,我去打下来。”
崔珏抿嘴笑,看她的眼神充满着慕强者的欢喜。他喜欢强者,不介意匍匐在她脚下,因为她值得,有这个本事。
待到巳时,宫中传来消息,禁卫军溃败,皇城已被徐昭等人掌控。
陈皎入城。
陈恩等人被拘押在 永寿殿,在她抵达之前,陈贤盛亲自去了一趟。
关闭的大门忽然被官兵打开,强烈的光线射入殿中,令殿内的人们极不适应。
陈贤盛站在门口,一动不动。
陈恩看到他的身影,顾不得满身狼狈,猛地站起身,恨声道:“孽子!枉我舐犊情深,你却这般背刺我,当该遭天打雷劈!”
陈贤盛平静地看着他,过了许久,才缓缓走进殿内。胡宴手持利剑,大马金刀站在他身后,但凡陈恩等人敢上前,必杀。
“爹,孩儿不孝。”说罢跪地给陈恩磕了三个响头。
陈贤戎愤怒道:“二哥狼心狗肺,枉爹这般疼宠你!”
听到疼宠二字,陈贤盛忽地笑了起来,甚至连眼泪都笑了出来。他站起身,泪眼婆娑看着陈恩,问道:“爹,你当真疼宠我吗?二郎我只想活,我只想活啊,有什么错吗?!”
陈恩指着他,血压飙升斥责道:“逆子!你背信弃义,丧尽天良,我陈恩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陈贤盛忍无可忍道:“够了!爹,我受够了你的胁迫,受够了你打小的谩骂与瞧不起!
“大哥从小以你为尊,事事讨你欢心,可是你又是怎么待他的?!
“我受够了你养蛊一样的手段,在你心里头,根本就没有把我们这些儿女当人看。
“我们不过是你手里养的玩意儿,今日抬举这个,明日打压那个,唯利是图无情无义!
“二郎我想活,我想活有什么错吗?!爹啊,大哥已经被你逼死,阿娘也服毒自尽,四郎逃亡被杀。儿害怕啊,儿如履薄冰日日不得安宁,就算你有舐犊情深,可是三郎不会放过我!
“他是太子,你未来的继承人,爹你扪心自问,三郎会放过我这个兄长吗?
“我想活!我不想与你们争斗,我陈二郎只想平平安安度过一生。可是你们不允,争来斗去,你死我活。
“爹,二郎我也是做父亲的人,我也有一双儿女要护。你有舐犊情深,我亦有啊!”
说罢指着陈贤戎,厉声道:“我若安分守己,三郎他会放过我吗?他不会!他视我为眼中钉肉中刺,只会杀之而后快!
“爹,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你说的那份舐犊情深叫儿害怕。你会逼死大哥,召九娘回来诛杀,下一个又是谁呢?
“爹你告诉我,我究竟要怎么做,才能在你们的权势争斗中活下来?你告诉我!告诉我陈贤盛,我到底要怎么做才能保住性命,护住妻儿?!”
他的泣血质问把陈恩震住了,久久答不出话来。
陈贤盛泪眼模糊,“很多时候,我倒宁愿回到曾经还未起家的时候。那时候爹会心疼大哥,待阿娘也甚好。
“可是不知什么时候起,家里忽然变了。爹啊,你有许多妻妾,可是二郎只有阿娘一位母亲。
“儿看着大哥走入深渊却无能为力,看着他与你渐行渐远,心生怨怼。如今你再次挥起屠刀斩向九娘,你扪心自问,九娘拼尽全力扶你上青云,你许给她什么了?”
这话陈贤戎不爱听,大声驳斥道:“二哥痴心妄想!你以为九娘就不是一头恶狼了吗?!她野心勃勃,早就想取而代之,你以为你在她手里就能讨得活路了?!”
“他为什么没有活路走?”
一道女声忽然从门口传来,铿锵有力,带着不容争辩的反驳。
所有人都朝外头看去,陈贤盛脸上残留着泪痕,目光中却充满着期待。
陈皎背着手,缓缓出现在门口。
那时阳光洒落到她身上,挺拔的身姿,高昂的头颅,一双眼审视殿内众人,通身的威仪不容人侵犯。
她沐浴着秋日阳光而来,从容走进阴影下,如一道永不折腰的标杆,瘦削的身躯中蕴藏着属于女性独特的力量。
不知怎么的,看到她的瞬间,殿内的人们竟然感到了恐惧。
因为那是一个前往中原仅靠几千兵就击退胡人的女子,她的手里沾染了上万条胡人的性命。
尽管她的外形看起来远没有男人那般高大,可是她满口獠牙,骨子里狠辣且无情,杀戮于她而言从来不是一件令人抗拒的事,而是狂热。
而今天,那双掐灭过无数人生路的罪恶之手伸向了他们。
恐惧,颤栗。
第92章 大开杀戒
“孽女!”
陈恩愤怒着要冲上前,却被胡宴抽剑架到脖子上。冰凉的剑锋刺骨,只轻轻一刮,就能割开皮肉。
老五陈贤举怕他吃亏,忙把他拽住。
陈皎平静地看着殿内的众人,向陈恩行福身礼,说道:“爹,女儿从中原回来了,你难道不应该高兴吗?”
这话把陈恩气得半死。
陈皎挑眉道:“爹下急诏把我召回来,我回来了,中秋佳节,阖家团圆,为何个个都哭丧着脸?”
这话令众人面面相觑,陈贤戎恨声道:“九娘休得狂妄!”
陈皎微微一笑,轻蔑道:“我当然应该狂妄,以四千兵杀得中原的胡人丢盔弃甲,若不是你们这些鼠辈把我召回来,那中原十二州,迟早被我陈九娘夺下。
“爹,你好生看看你养的饭桶,之前大哥逆反你,他好歹有举兵的能力,可是三哥他有什么本事?
“他只知道龟缩在你的羽翼下,等着我们去卖命,他再以嫡子的名义坐享其成。
“三哥,若是在太平盛世,郑氏一族替你谋划的前程是一点问题都没有的。可是这是什么世道,是弱肉强食,是杀伐决断,是乱世。
“你以为世家文官还能像以前那般坐享其成吗?世道变了,变了!”
郑氏悲愤骂道:“陈九娘你休要目中无人!这等心存异心的不孝之女,当该诛杀!”
陈皎看着她,面目一点点冷了下来,皮笑肉不笑道:“骂得好,我杀兄弑父,当该遭天打雷劈!
“嫡母既然骂我有违孝道,那今日九娘便坐实这份孝道,请王后——上路走好!”
郑氏被唬住了,忙上前抱住陈恩的胳膊,恐惧道:“陛下救我!陛下救我!”
陈恩指着她,暴呵道:“孽女你敢!”
陈皎看向陈贤盛,“二哥,你心软,这些肮脏事就别看了。”
陈贤盛动了动嘴角,想说什么,终是忍下了。
陈贤举着急道:“二哥!”
陈贤盛沉默了许久,才无奈道:“五郎,我没得选。”
说罢毫不犹豫转身离去,陈贤举不甘心道:“二哥!”
陈皎冷漠道:“来人,送郑皇后上路。”
几名身强力壮的官兵上前,不容分说把郑氏拽了过来。
陈恩暴跳如雷,被他们粗鲁掀开。郑氏尖叫着挣扎,嘴里惊恐呼救,陈贤戎要上前救母,被于二毛一脚踹翻。但凡敢上前阻止的人,官兵们皆打死论处。
郑氏的哭嚎声响彻了永寿殿,无论她怎么挣扎,仍旧逃不过官兵们的杀戮。
一根白绫绞上她的颈脖,两名官兵勒紧白绫当着众人的面绞杀。郑氏绝望求救,在场的姬妾们无不恐慌,乱作一团。
“三郎、三……”
随着白绫绞紧,肺里的呼吸逐渐稀薄。
郑氏痛苦挣扎,面庞扭曲而狰狞,原本张牙舞爪的反抗,一点点颓势下来,最后死死地瞪大眼睛,身子彻底软了下来,死不瞑目。
“阿娘!”
郑氏像被抽去灵魂的人偶软绵绵倒在了地上,断了声息。
陈恩目眦欲裂,眼中布满了血丝,咬牙切齿道:“陈皎,你欺人太甚!”
陈皎失笑,“爹,当初你给我四千兵去中原送死,是不是欺人太甚?当年我母女初初进府,你便要把我送去交州联姻,又是不是欺人太甚?
“爹啊,你都一大把年纪了,种的什么因,结的什么果,心里头没有点数?
“你既然这般抬举三哥,今日我陈九娘便杀了他泄恨。你反正儿子多,杀几个想来也无妨。”
陈贤戎咆哮道:“陈九娘你敢!”
陈皎指着他,冷酷道:“我最受不了你狂吠的样子。”
说罢看向胡宴,他立马上前把陈贤戎拖拽过来。他有点功夫底子,拼死反抗,被胡宴粗暴折断了一条腿。
陈贤戎痛苦趴在地上,陈皎上前一脚踩到他的脸上,居高临下道:“三哥,往日你瞧不起的女人,今日我会一点点把你踩碎。
“话又说回来,你若有大哥那般勇气,我反倒敬你是条汉子。可是你没有,你就是窝囊废,只知道躲藏在爹的羽翼下,靠他护佑。
“知道大哥为何不服你吗,因为你没本事。你若拿出继承人的气魄来,哪轮得到大哥生出妄想?
“我陈九娘不服你,不服我那般为惠州付出,还要替你这个窝囊废做嫁衣。”
说罢看向陈恩,露出残忍的笑来,“爹不是喜欢养蛊吗?这个家里谁若有本事你就抬举谁,如今我有灭胡人的本事,你为何还要对我喊打喊杀?”
陈恩气得发抖,咬牙道:“畜生!你目无尊长,造下这般孽事……”
他的话还未说完,陈皎便一剑捅向了陈贤戎,把他捅了个透心凉。
胡宴被她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
地上的陈贤戎痛苦地扭曲,喉咙里发出垂死挣扎的咯咯声。陈皎丝毫不惧,而是用充满着变态杀戮的狂热道:“我杀兄了!今天我陈九娘不仅要杀兄,还要弑父!”
她阴森森地看向陈恩,目光里充满着骇人的挑衅。陈恩顿觉浑身的血气直冲脑门,被活活气晕厥过去。
“陛下!陛下!”
所有人乱作一团,陈皎冷冷道:“慌什么慌,你们的陛下死不了!”
当即命人去传御医。
地上的陈贤戎还未断气,陈皎嫌他碍眼,又捅了一剑,干脆利落,毫不留情。
陈贤戎抽搐着断了气,眼睛大睁着,跟郑氏一样死不瞑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