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后陈皎去清洗,回来见那厮身着亵衣披头散发一脸要死的神情,不禁觉得有趣。
她站在屏风旁,双手抱胸居高临下看他。崔珏跟见鬼似的拿衣裳遮身,不自在道:“九娘子。”
陈皎:“你不去洗洗吗,就这样回去?”
崔珏在骨子里还是个非常传统古板的男人,觉得败了女人名节就得负责,小心翼翼道:“崔某失礼了,唐突了九娘子。”
他还想说什么,陈皎忽地俯身,吓得他往后避。她手贱地伸手掐他的脸儿,“我阿娘就靠崔郎君上心了,她若看你顺眼,以后我娶你。”
听到这话,崔珏面色一僵。看着她的坦然,显然没有把男女之事放在心上,顿时生出尴尬的羞愤欲死来。
原来她是一点都不在乎的,不在乎名节,不在乎男女之情,更不在乎无媒苟合。
他狼狈地抱着衣裳去隔壁清理,明明有许多话想说,却被对方那种坦然的态度搞得不好意思。
陈皎不知他的复杂心情,事后服了药丸避孕。现在她觉得心情舒坦许多,男人这玩意儿拿来解压还是有点用处的。
之后她去了书房,崔珏清理妥当后过去告辞,却不知如何面对她。想起她无所谓的态度,他觉得自尊心有点受打击,总觉得浑身上下哪哪都不自在。
马春过来见他在书房门口徘徊,好奇道:“小娘子就在屋里,崔郎君有什么事吗?”
崔珏被吓了一跳,做贼心虚,窘着脸快步走了。
马春瞧得一头雾水,进屋同陈皎道:“真是奇了,方才崔郎君在外头,像是有什么话要说。”
陈皎提笔书写着什么,淡淡道:“不用理会他。”
马春隐隐猜到了什么,忽而上前嗅了嗅她,陈皎没好气道:“你作甚?”
马春暗搓搓道:“小娘子是不是把他给睡了?”
陈皎:“……”
马春:“方才崔郎君一脸别扭,耳根子都是红的。”
陈皎:“我只摸了他两把。”又道,“我就要去中原了,摸男人过把手瘾,有什么问题吗?”
马春忙道:“没问题,但避孕尤为重要。”
当即用过来人的态度跟她讲各种避孕方法,听得陈皎有点无语。
另一边的崔珏离开后,心不在焉。他坐在马车里,脑中总忍不住想那些旖旎。
他吃不透陈皎的态度,太过冷淡,明明行事时热情似火,结果提上裤子就一副公事公办。
在某一瞬间,崔珏不禁生出奇怪的错觉,好像被她白睡了。
男女之间,谁若先动心,谁就会被对方牵制。显而易见,陈皎是个没心没肺的人。于她来说,睡男人就跟吃饭一样,她不会禁锢自己,她唯一需要担心的是会不会搞出人命来。
毕竟以她一路走过来的经历,如果还对男人和婚姻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那才叫该死。
入秋的时候陈皎领兵北上,她离京的那天陈恩携州府里的官员们送了一程。
父女明明已经撕破脸,还维持着表面上的和谐,只有许氏是实实在在的难过。
拜别众人,陈皎翻身上马,毫不犹豫打马而去,连头都没回。
陈恩注视着这个远去的女儿,他知道,她是回不来的,死在外头也好,全了这场父女情谊。
身后的崔珏瞥了他一眼,不知在想什么。
北上之路遥远,粮草辎重由百姓和普通士兵护送,陈皎并不急于北上,而是边走边等李士永他们。
待到秋收时节,南方开始大量收割水稻,百姓们看到官兵,无不好奇。有人询问,听到他们说要去中原打胡人,皆是诧异不已。
南方有不少人是从中原南逃而来的,无不激动。
这简直像天方夜谭,因为一直一来汉人都被北方的胡人恣意屠杀,而今竟然要北上杀胡人了,简直匪夷所思!
不少村民议起此事,都感到邪门,一老儿道:“我们南方的兵能打得过中原的胡人吗?听说那些胡人个个凶神恶煞的,把汉人当蝼蚁屠杀,又净是马背上的汉子,打得过他们吗?”
“依我看呐,悬。”
“是啊,听说那些胡人跟一头熊似的高大威猛,杀人不眨眼的,凶残无比,咱们汉人都快被杀绝种了。”
“就算打不赢也得去打!中原是是汉人的地盘,岂能纵着胡人恣意妄为?!”
“对对对,打不赢也得打!只要汉人没有绝种,就得打回去!”
人们七嘴八舌,提起胡人无不咬牙切齿。
事实上徐昭这群人也有些怵,他们知道胡人在战场上是什么模样,这四千多兵带过去,委实寒碜。
然而陈皎一点都不急躁,因为她等到了李士永他们,运送回来好几石硝石硫 磺等物。
硫磺裴长秀认识,不明白陈皎拿来做什么。她也不藏着掖着了,直言道:“我想给胡人喂点药,送他们上天。”
裴长秀:“???”
陈皎露出着迷的表情,狂热道:“待我们出了南方,我给你们露一手,让诸位开个眼。”
裴长秀表情微妙,“就用硫磺?”
陈皎点头,“对,我一包药下去,保管胡人退避三舍,见着我们就跑。”
裴长秀被逗笑了,愈发觉得她像有大病,“我听你瞎吹!”
陈皎也笑,无比期待热兵器时代的到来。
第88章 且听这声龙吟
京中发兵去往中原的消息被老四陈贤允带到了交州,当陈贤树得知此事时,诧异不已,他难以置信道:“九娘当真领了四千多兵去中原?”
陈贤允点头,幸灾乐祸道:“听说她坚持出兵去中原,爹劝说不住,只得应允了。”
听到这话,陈贤树久久不语。
见他没有什么反应,陈贤允道:“大哥难道不高兴吗,九娘此去,多半回不来了。往日她不知天高地厚,这一回作死,谁也救不了她。”
陈贤树露出奇怪的表情,“四郎好生动动你的脑子,九娘若是愚蠢之人,又岂能走到今天?”
陈贤允愣住。
陈贤树阴霾道:“爹要杀她,去中原是她唯一的出路。”
此话一出,陈贤允整个人都惊呆了,脱口道:“这怎么可能?!”
陈贤树冷笑,阴阳怪气道:“当年爹让我去京中奔丧,他明知我会死,还是让我去了。
“四郎啊四郎,以往我一直以为爹是偏袒三郎,后来才悟明白了,他谁都不偏袒,他只偏心自己。
“现在南方已经安定,九娘却没有参政,州府里再无她的立足之地。且她又是女儿身,你认为,等待她的又是什么?”
这番话彻底震碎了陈贤允的三观,惊恐地瞪大眼睛,讷讷道:“可是九娘为惠州付出了那么多……”
陈贤树打断道:“那又如何?”
陈贤允说不出话来,整个人沉浸在难以置信中。
陈贤树冷酷道:“你是不是今天才忽然发现爹跟你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那你告诉我,九娘为何要北上,她为惠州付出了所有,为何要去中原送死?
“四郎,不管你信不信,我们的爹就是一个伪君子。现在九娘已经没有用处,但她为惠州立了功,州府里不少文臣武将都是她提拔的,爹决计不会明目张胆杀她。
“但杀人有很多种,表面上看是九娘自己求死,你仔细想想其中的道理,便能窥探一二。
“以往爹纵容九娘,皆是因为她有用处,如今在南方爹已经是真正的诸侯霸主。若让九娘参政,势必会结党,那些人会不会效忠爹两说,他怎么可能容许子女威胁到自己的地位?”
陈贤允听得眼皮子狂跳,“大哥你别吓我。”
陈贤树缓和表情,“我是在提醒你,九娘的下场,便是我们的下场。”
陈贤允垂死挣扎道:“可是爹给了她兵去的啊。”
陈贤树失笑,“四郎天真,那些兵没有粮草的话,还会跟着去吗?只要爹愿意,随时都可以断绝粮草供给。
“像九娘那样的人,谁都不会杀她,因为会脏手。爹不会脏自己的手,便让中原的胡人去做这件事。一来可以保全九娘的忠义,二来可保全父女情义,三来可稳住她收揽的文官武将。
“就算最后丧失了那几千兵,爹也是稳赚不亏,总比让九娘这颗刺扎在心里头好。”
他的话字字如针,扎到陈贤允的心窝子上,原本幸灾乐祸陈九娘要倒霉,结果后知后觉意识到他们也会跟着倒霉。
因为陈贤树冷冷道:“待九娘被除,下一个就得轮到我们二房了,一旦爹称帝,三郎就是太子,他岂容忍得下我们?”
陈贤允抽了抽嘴角,“那我们要怎么办?”
陈贤树不答反问:“你觉得爹会偏袒我们吗?”
陈贤允答不出话来。
陈贤树:“这些年我早就看透了他,求人不如求己。”
陈贤允:“可是……要如何求己?”
陈贤树没有答话,只看着他。
陈贤允鬼使神差地打了个哆嗦,他忽然觉得自家兄长愈发叫人看不透。
事实也确实如陈贤树所料那般,入冬的时候陈恩称帝了,大力赐封文官武将。
京中所有官员集体晋升,不过跟陈皎有关的官员被压了不少。按说方世林的官职应该会提升的,但被压了。
为了抑制郑章的权势过大,崔珏、余奉桢被赋予宰相之职。像沈乾敏、郑威这些武将则赐封将军。
京中大肆赐封,而冒着严寒北上的陈皎等人则艰难前行,他们打算先到昌定驻军。该地已经脱离了陈恩的管辖,已经处于北上的范围。
凛凛寒冬,周边环境实在恶劣,军队暂且驻扎。陈皎差人把木炭捶打成粉末,尝试着配置火药。
李士永他们收集来的硝石还不够纯,需得熬煮提纯,这差事裴长秀会,亲自熬煮硝石。
她心里头虽然憋了满腹疑问,但见陈皎认真严肃的样子,也不敢多问。
胡宴过来,见裴长秀煮硝,好奇问:“这是煮的什么呢?”
裴长秀:“硝石,解毒消肿,提炼来做药。”
胡宴:“???”
他装了满脑子问号,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
另一边的李士永把研成粉末状的木炭送到陈皎的营帐里,她觉得还不够细,让他再过筛一遍。
军队里配备得有军医,马春到军医手里讨来药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