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俩祸害探清楚昌南的用水源头后,投放了大量药物,导致周边村民窜稀,昌南的官兵也遭了不少。
在这个节骨眼上,他们接到了凤山传来的调兵令,只能整兵去往京城救援。
哪晓得才动身出去没多久,就被沈乾敏带的先锋伏击了,两军交战,如火如荼。
沈乾敏不敢跟昌南军硬碰硬,只能打游击战,缠住他们,拖延大军前往京城的时日。
他硬是拖延了整整一日,才等到裴长秀和徐昭等人的援助。
崔珏已经带兵进京坐阵。
这群人已经配合得无比默契,只要是在战场上,几乎一个眼神就能明白对方心中所想。
之前裴长秀曾训练过一支裴家枪,在此刻派上了用场。那些承载着父辈心血的枪法又像当初在中原那般重新萌芽。
一杆红缨枪如蛟龙出海,她骑在战马上,所到之处必见血腥。
宋青、江彪、刘大俊、严大刚……这些人在一场场大大小小的战争中成长历练,渐渐向徐昭他们靠拢,紧跟他们的脚步。
只为有朝一日,能重新踏上中原之路。
第79章 女版黄巢
因着有裴长秀等人的拖延,给惠州兵的大部队迎来了追赶的时机。两军上万人在庆北交战,周边百姓如惊弓之鸟四散逃离。
这场战役持续了三日,纵使昌南官兵奋力抵御,终是架不住惠州兵的暴戾厮杀。他们像疯狗一般去挣前程,从地方家犬打到中央朝廷,个个盼着名利双收。
京中百姓仍旧禁止外出,除非有急症需要救命或出殡等事宜,方可通融。
皇城的混乱被官兵们清理,尸体被焚烧处置,各府驻兵监管,不得随意进出。
市井里的官兵每日巡逻,打着清君侧的名义告知百姓,王太后毒杀先帝,陷害太子,景王的王位来得不正,陈皇叔替天行道匡扶正义,只清理相干人员,绝不扰民。
百姓们私下里议论,一位上了年纪的老者坐在门槛上,修理手上的方凳,说道:“什么清君侧,只怕是想自己做皇帝。”
院子里的男子一边做木工活计,一边应答道:“爹说得是,朝廷式微,谁都想来啃上一嘴,就是不知那惠州淮安王有没有这个本事把天家拉下马来。”
老者:“但愿他们还要点脸皮,若不然城内这么多平头百姓,只怕要遭殃。”
男子乐观道:“惠州兵攻进城都已经有好些天了,没见什么动静,想来是想挣口碑的。”
老者:“兴许是,若能这般倒好,去年朝廷风声鹤唳,杀了不少人,今年惠州兵来了,那些当官的只怕要倒霉。”顿了顿,嘲弄道,“这年头老百姓不容易,当官的也不容易,实在是滑稽。”
二人就目前京中的情形唠了许久,他们生在这个乱世,已经习惯了人命如草菅的卑贱,生死有命。
只要外头的官兵不闯入平民家中,城中的百姓还是愿意避免与他们发生冲突,多数都会听话。
崔珏不熟京中形势,但有方世林做引导指路,只不过看到他时,方世林还是惊了一遭,因为崔珏的样貌跟京中的崔家世族神似。
面对他的嘀咕,崔珏无比淡定道:“当初鲍州牧也曾质疑过崔某,是否跟京中崔氏有关联,方都令只管放心,此崔氏非彼崔氏。”
被他看穿心思,方世林尴尬不已,忙道:“不敢不敢,你既是九娘子那边的人,方某自不该生疑。”
崔珏笑了笑,淡淡道:“不知方都令可曾听闻过惠州的科举试考?”
方世林严肃道:“曾听家父提起过,不论身家背景,仅靠真才实学选才,当真妙极,若能废除中正举荐,也不失为选才良方。”
崔珏点头,“我亦觉得甚好,通过地方层层考试选拔,再汇聚到京中会考,也算是给天下的读书人一条通道,避免了世家掌控高官要职,官僚腐败。”
听他这般说,方世林试探问:“如此说来,京中的世家大族,只怕要遭殃。”
崔珏不答反问:“若留着他们,日后的朝廷又当如何?”
方世林不吭声了。
如果不能清除,那朝廷跟以往没什么两样,继续由那群人掌控,继续烂泥扶不上墙,南方永远无法强盛。
方世林的神情变得肃穆起来,崔珏淡淡道:“惠州官绅清理,便是为保民,唯有百姓得安定,方才能养家国,若不然,惠州打进京城又有何用?”
方世林拱手道:“方某受教了。”
崔珏还礼,正色道:“方都令能想法子把鲍老爷子支使到闵州,可见心中有民。现如今闵州百姓已得安稳,地方上逐步恢复生机,亦是我等的期盼。
“方家愿意跟九娘子站到一起前行,便是同道中人。不管他日惠州如何,百姓安稳都是我等的宏愿。”
方世林道:“与君共勉。”
崔珏:“与君共勉。”
庆北那边战事激烈,徐昭等人血战了数日才把朝廷大军击溃,逃的逃,死的死,伤的伤,惨不忍睹。
当大军被惠州兵击败的消息传到凤山时,所有人都坐立不安,禁卫军们亦是人心惶惶。
天子一时没有主见,不知该如何应对这起局面。王太后面目阴沉,大臣们趴跪在地,隐隐意识到又要变天了。
对于这群高官来说,铁打的世家,流水一样的皇帝。他们根本就不担心改朝换代,就算那陈恩前来,也得靠世家扶持才能站稳脚跟。
这是大多数官僚的想法,因为一直以来王朝延续都是这样的,大家都这么玩儿。
只是他们忘了陈九娘,那个站在历史巨人的肩膀上回顾历史的现代人。
昌南兵败,应宁被夺,给朝廷带来沉重打击,些许人已经打了退堂鼓。
沈乾敏留下士兵清理战场,又整顿官兵围困凤山,势如破竹。
京中的崔珏得知消息,亲自去了一趟凤山。大营里的沈乾敏听说他过来,忙出去接迎。
崔珏问起这边的情形,沈乾敏道:“我与徐都尉等人商议,打算只围不攻,看皇陵里的那帮人能稳得住多久。”
崔珏深思半晌,方道:“我倒有一计。”
于是这帮人打心理战术,让官兵们喊话传信,若谁能杀了王太后和天子匡扶正义,便不会攻打,若不然放火烧山,全歼,一个不留。
消息放上去果然搞得人们各怀鬼胎,多数官员都不想陪葬,禁卫军也各自为营。
起初沈乾敏等人以为要围困好些时日,不曾想仅仅只过三四日那些人就绷不住了,窝里讧打了起来。
半夜驻扎在山下的惠州兵听到山上的喊杀声,全都出来看情形。崔珏在营帐里,谢必宗进来道:“山上打起来了,估计是内讧。”
崔珏穿好衣裳,也出去看情形。
底下的军营燃烧着大量火把,崔珏身披斗篷,汪倪在身侧护卫,徐昭过来,说道:“文允此计甚好,若能不动用一兵一卒就把凤山拿下,那我们要省事得多。”
崔珏道:“他们的主力被瓦解,我就不信山上那帮人不想活命,只要有想活命的人,自然就会钻营法子。”
这不,待到翌日正午时分,果然有人前来求和,说已经把王太后和天子的首级取了。
崔珏命文武百官护送首级下山,又差人去京中请方家人前来指认,只有方世林他们才晓得朝廷官员有没有遗漏。
得知凤山这边的情形,方世林精神一振,问谢必宗道:“天子的首级当真被取?”
谢必宗:“正午时分那边就差人下山说被取了,家主差我前来请方都令过去辨认。”
于是方家人快马加鞭赶往凤山。
辨认首级已经是第二天了,所有文武百官体面全无,双手被绳子捆绑,像蚂蚱似的一串进入大营。
方世林并未暴露身份,躲在营帐里看那些官员,确定大部分高官们都在,崔珏才放下心来。
王太后和天子的首级经过方世林辨认后,确认无疑,那些官员才被押送回京。
禁卫军们内讧也死了数百人,有的逃了,有的愿意归降,一盘散沙。
徐昭亲自领兵上山清理残局,崔珏则押送官员们回京,处理后续事宜。
奉州捷报的消息迅速传了出去,当惠州的淮安王得知成功夺取应宁后,笑得合不拢嘴。当初陈皎劝他夺奉州,不曾想这场突袭打得漂亮。
许氏见他心情高兴,在一旁说道:“郎君遇到了什么大喜事,高兴成这般?”
陈恩笑眯了眼,掐了一把她的脸儿,嘚瑟道:“你养的好闺女,咱们真把朝廷拿下了!”
许氏听得一惊一乍,“当真?!”
陈恩:“这般喜事,我哄你作甚?”
许氏也笑了起来,“那我们阿英可是立了大功的,当初她冒着风险进京,我担心得不得了,郎君得重赏!”
陈恩:“你想讨什么赏?”
许氏忙道:“郡主!郡主!我给阿英讨个郡主!”
陈恩爽快道:“便允你,这是她应得的。”
许氏欢喜得不行,稍后陈恩要忙事,她哼着小曲回去了。
在回梨香院的路上,许氏神气得不得了,同江婆子道:“这个闺女可没白养,比儿子还管用。”
江婆子不明所以,许氏附耳嘀咕了两句,她忙道:“那可不得了!”顿了顿,“那过不了多久娘子得进京去了。”
许氏欢喜道:“我还没去过京城呢,肯定比惠州繁华。”
江婆子:“那是自然!据说京城大得很,说不定娘子还能去看看宫里头是什么模样。”
许氏的眼睛亮了,兴致勃勃同她讨论京城的世面,只觉进府的这几年跟芝麻开花一样节节高升,运气委实不错。
为了预防朱州那边出岔子,京中被管控后,沈乾敏和徐昭带兵前往朱州边界镇场子,与惠州形成夹击之势。
京中由裴长秀和宋青等人领兵管辖,崔珏差谢必宗前往奉州接陈皎过来。惠州的余奉桢等人则需整个局势稳固之后,才会动身转移阵地。
现在他们最需要盯紧的是朱州,以防生变。
陈皎再次入京,胡宴和谢必宗过来接她,几人无不高兴,胡宴与她碰拳,这是她跟武将们表达欢喜的默契。
陈皎也算是看着他成长的见证人,从魏县开始,他们的表现愈发出彩,马春打趣道:“胡都伯这回肯定得升官了,怎么也得弄个都尉官职才行。”
胡宴咧嘴笑,陈皎道:“都尉算什么,以后得挣将军,光宗耀祖。”
马春啧啧道:“那可不得了。”又道,“小娘子冒险进京,方才有这起机会,家主只怕也是要赏的。”
陈皎:“先莫要高兴得太早,还得看朱州那边的情形。”
不管怎么说,初步告捷都是值得高兴的事。
一行人前往京城,踏着对未来的憧憬而去。
京中的局势控制住后,管控仍旧很严,城中百姓已能出城,但进城尤为严格,至于高官们的府邸,官兵一直都在把控。
崔珏是个狠人,把王太后一党官员尽数诛杀,一时间京官们无不惶惶。倒是百姓们无比淡定,今天听到东家某位官员被抄家灭族,明日又听到西家某某遭了殃。
方世林大力扶持寒门,曾经被世家压制的底层官员得到机会替补填坑。
那些人怎么都想不到他们竟然有捡漏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