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他便将仕女案往前推了推。
查苏等人都恐他一时不查,将宝贝给磕着捧着了。等到了日光下,众人还真瞧出了白瓷表面泛着一层淡淡的粉色,不明显,但是就是这样若有似无,才更加恰到好处。
“真是珍品,稀世珍品!”
宋允知也赶紧攥住赵安虞的胳膊:“请那些读书人过来,现在就请,让他们下午就来作诗!”
这样的宝贝不作诗夸一夸,简直暴殄天物!
赵安虞被捏得神色都有些扭曲,大人的手劲儿还挺大的。其实,大人自己就是读书人,还是读书最好的那一拨人,凭他谁去写诗也不及大人能引人注目。不过这话赵安虞没说,他虽然跟大人相处的时日不长,但是已经窥见了些许异样,大人似乎挺讨厌作诗的,这一点跟一般的文人很不同。
逛完之后,宋允知便让胡洪带着人下去用饭了,两国的商队还有些舍不得走,胡洪耐着性子许诺,在他们回来之前,这里头的丝绸、瓷器都不会售卖。如此,众人才念念不舍地离开了。
很多镇店之宝他们都想要,甚至还想私吞。这样的东西不管是留着收藏,亦或是求人办事的时候送礼,都是极好的。可惜僧多粥少,只怕也没有那么容易拿到手。
午膳对付得很迅速,胡洪本来还在想着若是这些人灌酒他要找什么借口,他一向听说北戎跟燕国人都很能喝,结果上菜后他才发现,完全没有这个顾虑。这些人自己都没怎么喝酒,匆匆吃完饭之后,但立马返回了展位。
过去一瞧,赵安虞临时拉过来的文人墨客也都到了。
查苏等人还警惕地问:“这些也是过来进货的?”
赵安虞没说不是,只是道:“大人不必忧心,我们知州交代了,来者是客,先紧着诸位挑。”
外域商人们闻言心却还提着,没想到这些东西在夏国也这么抢手,竟然还有人要跟他们争。亏得他们身份上面占了巧,若不然哪里抢得过他们?
于是这一下午,众人为了那些珍宝争得面红耳赤,不惜为此一掷千金。
赵安虞请过来的这些文人也大开眼界,他们很少见过这样有钱且出手豪奢的商人,最后为了那件白瓷仕女像,两国的商人险些打了起来。若不是有衙门的人从中调和,只怕今日要出事。
最终仍是燕国退了一步,东西被查苏给高价买走了。
燕国的商队虽然生气但也不至于气馁,省下了这样大一笔钱,他们还可以买一些别的。他们来这儿就是为了赚钱的,一买一卖之间,利润说不定还能翻一番。
而看了半天好戏的读书人让他们如此大规模地进货,一时间都文思泉涌,回去之后奋笔疾书,开始将今日外域商人相继竞价,夏国商品奇货可居一事大吹特吹。他们毕竟是收了衙门的钱,拿人钱财得替人办事,所以这遣词造句方面便格外夸张了些。
宋允知得了这些诗稿,叫人誊抄了一遍,连夜快马加鞭送去京城。
第118章 顺利 京城商户追悔莫及
燕国跟北戎的商队抢购过后,才轮到后面跟着的私人商户入场。
到了他们选的时候,前面的那些宝贝已经被人定下了。但好在夏国的丝绸跟瓷器工艺不论哪个都是一等一的,即便没有所谓的镇店之宝,其他依旧是珍品,等到回国之后转手卖出去,一样能赚钱。
他们已经可以预料到自己一个月后赚的金盆满钵的场景了,有人甚至开始跟赵安虞打探:“你们光州这个商会明年还有吗?”
赵安虞当即点头:“自然是有的,今后每年都有,是具体交易的内容可能会有所调整。”
去年宋大人本来想办两场商会,还有一场是粮食、茶叶的,只是后来发现人手不济,便取消了,如今又叫了本地行商前来参展,为的也就是让他们凑一凑份子,好惠及百姓。每年具体办哪一场,都得根据实际情况而定,随时都能更改。
北戎商人迫不及待追问:“那明年咱们还能来夏国吗?”
他们今年是跟着朝廷的商队入境的,夏国入境卡得也不是很严,验明身份之后便予以放行。但平日里他们自己过来经商就没有这么顺利了,想再多的法子也无济于事。就怕明年朝廷不组织商队,他们自己不好通行;更担心明年自家朝廷不让他们过来,更不许他们跟夏国人做生意。
就凭如今三国之间的局面,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赵安虞回想起查苏等人抢东西的劲儿,觉得明年两国朝廷多半不会错过这样的盛事。但是事无绝对,国与国之间本身也不好说,他只能表明光州的态度:“反正光州衙门这边自当全力支持,诸位若是感兴趣,可以先留下地址,明年再有商会,我们会提前送信过去,诸位也能提前准备上。”
“那好那好。”众人迫不及待地告知了自己的住处,还再三交代赵安虞,切莫忘了通知他们。
这等能赚钱的活,商人们必定是奔在第一线的。
两日后,光州文人所作的诗稿被呈到了御前,与之一道传去京城的还有光州商会买卖火热的消息。
诗稿其实没有什么看头,通篇都是些吹嘘之语,极尽渲染,不过皇上看着倒是挺高兴的,甚至还将这些诗稿分享了出来,供人传阅。
皇上不论支持宋允知的何种决定,朝中都会有官员非议,久而久之,皇上自己也起了些逆反心理。这些朝臣们不是不看好他们君臣二人么?如今光州传回来的消息,可算是将他的脸给打肿了。
“你们总以为是朕偏袒宋允知,时时刻刻都向着他。殊不知,朕是知道他有这个能力,才让他放开手脚去做事。你们但凡有这个能耐,朕一样厚待于汝,又几时拦着你们去建功立业了?”
说来说去,还是这些朝臣们自己无用罢了。在阴阳臣子这方面,皇上也是越来越熟练了。
除与宋允知交好的人外,其他人听到这些话心里都不大痛快。他们都一大把年纪了,怎么如今还要跟个毛头小子比较?再说,不过是几首诗罢了,是真是假还未可知,靠着几首诗就夸成这样,陛下还敢说自己不是偏心?分明是心都偏到胳肢窝了,这是偏心的皇子那还算理所应当,偏心个臣子算什么?又不是亲儿子。
皇上匆匆一瞥,发现底下这些人还都挺不服的。他还想再说上两句,可转念一想,许多人本身嫉妒心就强,总是不愿意承认别人比自己厉害,他说的再多这些人也是左耳进右耳出,最后只有自己白费了口舌。
罢了,且让他们嫉妒不平去吧。
下朝后,礼部尚书跟兵部尚书秦阆一边往外走,还一边说着宋允知这回悄悄办成的这桩大事儿。若非公务在身,他们二人还真想亲自去光州瞧上一眼。
冯尚书路过,听到他们夸宋允知,浑身不舒坦:“不过是刚取得了些微末成绩,算得了什么,哪里值得这般夸赞?”
秦阆停下脚步,含笑挤兑这位喜欢鸡蛋里头挑骨头的冯尚书:“冯大人家也有位出任地方官的公子,不知道小冯大人有过什么了不得的功绩,可以拿来同宋知州一较高下的?”
冯尚书张了张嘴,最终却什么都没能憋出来。
他家那小子外任后一直稳扎稳打,政绩倒是也不错,就是没有宋允知那么能搞事儿。这些都不是最让冯尚书扎心的,最让冯尚书不顺眼的是,他家这个兔崽子跟宋允知关系还不错,今年已经有好几封信都夸过宋允知,叫冯尚书看得那叫一个膈应。
再多夸两回,这个儿子他都不准备要了。
朝臣们只是对宋允知自吹自擂有些意见,各地的大商贾们却感觉天都塌了。
他们也派人去打听,打听出来的消息让他们更绝望——燕国跟北戎的商队确实在光州豪掷千金,听闻有几个瓷器被竞相争价,最后以天价卖出。
这本来应该是他们赚的钱!
他们没去赴商会,跑去光州的能是什么大商户,还不都是小门小户出身?这些人能知道什么是工艺?能做出什么宝贝,真正价值连城的东西在他们这儿啊,可惜如今都没有机会卖出去了,真是悔之晚矣!
有些人甚至准备连夜将自家的货运送到光州,可事儿还没来得及做,便听人劝道:“这回过去肯定是来不及了,听闻光州的商会只有半个多月,燕国跟北戎的商队也不会待上太久,兴许三五日之后便要离开,倒是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是啊……商人们拍着脑袋。等到他们好不容易把东西送到光州去,结果到那儿一瞧,买家不见了,这不得被活活气死?
这笔生意不管怎么样他们都沾不上了,难受,赚不到钱比杀了他们都难受。
作为京城最大的丝绸商,袁老板才是最心痛的。这些年经营丝绸买卖的商人越来越多,他们的利润比前几年减了不少。如今好不容易有了赚大钱的机会,他就这样生生错过了,袁老板躺在家中呜呼哀哉,整日茶饭不思。
袁夫人看他这死相便嫌弃:“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人家光州衙门巴巴地递上请帖过来请你,你们一个个却视而不见,还笑话人家不自量力要办商会,如今可好了吧?”
是谁不自量力,她不说。
袁老板拿出手绢,盖住自己的脸,想到往事痛苦异常:“我当初哪里知道光州会将这件事情办得这么漂亮,更没想到,他们竟然真能把北戎跟燕国的商队给请过来。这宋知州真是好生厉害,怎么他一请那些人就来了呢?比朝廷说的话还管用些。”
袁夫人哼了一声:“你就早该想到的,那位宋知州不仅是状元,还是神童,他在京城都能如此风光,去了光州没有掣肘,自然会更加大放异彩。以后凡是他做的事,都多放些心思在上面,没准下一回就是咱们赚钱。”
袁老爷却没有这样的好心态,他已经叫人打听过了,听说光州的商会每年的内容还都不一样。今年只是赶得巧,做了丝绸跟瓷器的生意,明年就不好说了。
说来说去,还是他从前太自傲了,仗着自己家大业大瞧不上人,否则如今也不会这般懊恼。
连京城城都轰动了,光州周边自然也早有耳闻,附近还有不少进货商听说光州的东西卖的价格便宜,质量又好,便趁机过来也赶个巧进个货。
他们买的量虽然比不上北戎跟燕国,但是零零星星加在一块儿也是一笔不小的数目了。
衙门一直压着寻常货物的价格,不许商户私自涨价,一开始还有人有异议,后来订单越来越多,他们也都理解了。薄利多销,这回虽然自己少赚了一些,但是好口碑却立起来了,人脉也拓宽了许多。哪怕明年光州不开瓷器跟丝绸的展会,他们也依旧能靠着这些订单喝上几口汤。
赵安虞等人一直在忙着算商税,张茂等也没闲着,负责盯着订单,准备来日保证发货。订单太多,这些商人可没有带这么多的货,需得等到回去之后再筹备发货。光州衙门还得盯着这中间不能出现什么纰漏,坏了他们展会的招牌,毕竟这展会明年还得接着办呢。
又过了两日,查苏等人才过来跟宋允知辞行,临走前还带了不少光州的特产,准备回去送人。
至于二王子交代他打探夏国消息一事,查苏几乎都已经忘光了,他如今满脑子都想着回去赚钱。
两国朝廷派过来的的商队是回去了,不过私人商贾却仍留在此处,准备多进点别的货,而且这些私人商贾似乎越来越多了,这两天又有一批新人跑来了光州。
宋允知调了不少守卫看护,他也担心有人会浑水摸鱼,故意闹事儿,好在暂时没发现这样不识好歹的人。
不过就在展会已经收尾之际,宋允知在巡查时忽然碰到了一个奇怪的人。
对方自称是北戎商户,可宋允知瞧着。他分明是个汉人,还是个面向不凡的汉人。
用系统都话来说:“这人虽然穿着寻常,但却有帝王相啊。”
宋允知惊了:“你还懂相面?”
“不懂。”系统一本正经,“不过按照正常的故事发展逻辑,这种长相的人一般不是小角色。”
第119章 结识 一位特殊的朋友
因为好奇,宋允知多看了对方一眼。
就这么一眼,赵安虞便迅速察觉到了,于是主动上前请对方多留了一会儿。没多久,他便将人带到了宋允知跟前,还贴心地将其他人都给叫走了。
宋允知叹服,这眼力见儿比他可强多了,他从前在自己先生跟前都没有这么贴心呢,在翰林院更是人见愁,都没人愿意搭理他。
翰林院大人们若是知道宋允知有这个自知之明,只怕都要哭了,原来讨人嫌的也知道自己有多讨嫌啊。
宋允知当然知道,只是他死不悔改。
言归正传,宋允知还是对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北戎汉人挺感兴趣的。
对方似乎也有意结交宋允知,若不然也不会赵安虞一引他便上钩了。
“草民郑廷,拜见大人。”
郑廷行了个利落的礼。
抬头时,宋允知更加看清了他的长相。冲着这张脸,宋允知也能迅速记下了他的名字,而后更是将人带去了一边的茶楼里,让人坐下又吩咐店小二上茶。
此处除非程武卢蒙再无他人,更方便了宋允知跟郑廷说话。
其实郑廷长得并非是俊朗那一挂的,但是眉目周正,五官硬朗,蓄着短须,显出几分年龄。虽然他表现得十分和善,可宋允知总觉得,郑廷的真实性子或许可以并非如此。
人都是视觉动物,或许是郑廷长得合了宋允知的意,反正宋允知对他生不起恶感,坐下后宋允知才问他是做什么生意的,随谁一块儿来了夏国。
郑廷倒也实诚:“草民原本是北戎四王子手下一官员家中的门客,半年前对方多了一条布匹的门路,便派我负责生意往来。这回光州举办商会,北戎朝中也是议论纷纷,虽然不少人对二王子极力劝说大汗派遣商队入夏感到不满,但是私下却派了不少人一路跟随。”
他便是其中之一。
几天前查苏等人在光州大肆进货时,,郑廷就在城外,等到查苏离开后,他才进了城。
对方不提,宋允知早已经忘了这个北戎四王子,如今想来,对方的面孔也已经模糊不清了,只依稀记得对方的性格与这边的二皇子很像,都是心高气傲之人。
宋允知不大喜欢这位二王子,可是开门做生意,总不能把人分成三六九等,对方过来赚钱,光州也是占了便宜的,他笑着道:“那你们这来的算迟了,前头不少好货都已经被人订走。”
郑廷却自嘲道:“不碍事,草民主家做的生意其实也不大。若真是大生意,也轮不到草民负责。”
宋允知没忍住多问了一句:“看你面向,似乎是汉人?”
郑廷点了点头,又反问:“大人可是瞧不起我们身为汉人,却在北戎人门下做事儿?”
他知道不少夏国人对北戎的汉人感情十分复杂,甚至可以说得上是傲慢了。一方面又不愿意收复失地,放任他们被北戎贵族奴役,一方面又觉得他们不该对着北戎人奴颜婢膝,希望他们待夏国一片忠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