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允知不服输地撞回去,他偏要藏着,偏要压轴出场!
第29章 比试(二更) 一鸣惊人,打脸北戎使臣……
建康城地居形胜,守卫坚固,但比之北方的东西二京地形并不算规整,城中被水域随意切割,坊市大多也是临水而建,除了宫城与国子监。
两处建筑都十分方正。尤其是国子监,还跟长安的旧址一样遵从左庙右学,几乎完全复刻了一个出来。
北荣使臣团金质羽乃是出使中地位最高者,他随夏国皇帝入国子监后便感觉处处熟悉,不过从外观上看,南边这个远没有北方的恢弘,北方的国子监原本也属夏国,如今还不是被他们给占据,变成贵族弟子的学堂。南边这个,早晚也会成为他们的囊中之物。
一路行来,拜过孔庙,去过经师堂,看过藏书楼,北戎的使臣反响平平,燕国的使臣倒是十分羡慕。
多年来,燕国一直扎根在西北,但他们深知自己没有南下的本事,从不敢惹事。如今见识到建康城的繁华跟文风之盛后,燕国人总算理解北戎为何对江南一直念念不忘了。他们要是有本事也得动这个野心啊,可惜他们没这个能耐。
也不知走了多久,终于是到了国子监后的校场。
数十名监生已换上骑装,备好骏马,再次等候多时了。
宋允知排在最末尾,外人一眼都扫不到他,太矮了,人也矮,马也矮,不认真看甚至都看不到后面还排着一个人。
但是宋允知不在乎,他觉得自己虽然比不上其他人高,但也算威风了。宋允知今日穿着潇洒的骑装,蹬着鹿皮小靴子,精神百倍。就连倔驴身上都重新换了一副马具,耳朵上还被别了一朵小花,整匹马都焕然一新。
宋允知对他们这身行头很是满意,觉得旁人打扮的都没他好看,若是再能加一件鲜红霸气的小披风,那就更完美了。只可惜,他的披风在入场的时候被小吏给收了,对方说今日要统一着装,不许奇装异服。
宋允知只觉得他们不懂审美。
今儿与其说是比试,不如说是表演赛,专门比给上面的皇帝陛下看的。国子监选的也是精于骑射的各级生员,大多是上舍生。除了讨厌鬼王承台,宋允知一个也不认识。
不过旁人认得他,陈大人的关门弟子、国子监有史以来年纪最小的学生、上回外舍生月考的头名,这几个头衔往身上一戴,想不注意都难。
很快,宋允知便察觉到周围有人打量,不过都不带恶意,甚至还有个学生看到允哥儿便想起自家弟弟妹妹,从他身边经过时还给他掏了一块糖。
宋允知道了一声谢后礼貌接过,没想到过会儿又有人给了他一块糖。
宋允知捏着糖块,控诉道:其刘刘武铃耙耙佴雾“他们都拿我当小孩儿哄!”
系统翻了个白眼:“难道你不是?”
“我现在是他们的竞争对手。”宋允知说完塞了一块糖给自己,又递了一块给倔驴。倔驴来者不拒,很给面子地吃掉了。除了脾气差,这匹倔驴还是很好养活的。
系统心想,他们只怕没人把你当做竞争对手。
确实,众人都没指望允哥儿能弄出什么名堂,甚至都以为允哥儿能入他们的队伍纯粹是充当个吉祥物的。就连王承台也懒得再关注这个小废物,他是一定要拿头名的,上回输给宋允知已经很丢人了,这次无论如何要在陛下面前一雪前耻。
陛下携数位臣子及使臣入座之后,比试随即开始,诸位选手鱼贯而入。都是十八九岁的少年郎,风华正茂,身姿挺拔,乍一看真是养眼至极。想挑刺儿的金质羽看过,都不好对人挑挑拣拣,只是心中鄙视夏国的马不入流,比不上他们一星半点儿。
很快,金质羽的目光便被最末尾的一个矮子给吸引了。
北戎朝廷前两年实行汉化,不少官员都学会了中原官话,与汉人交流也算畅通,他随口问道:“那个最小的是谁?”
陈素就在一旁,回道:“这是本官的小弟子,年仅六岁,因听闻今日陛下与诸位要来,上赶着凑一凑热闹,诸位便当做一场热闹来看吧。”
陈素可不敢让人抱有太大的期待,尽管允哥儿再三吹嘘自己今日会一鸣惊人,但是陈素还是不相信,他一个小孩儿,能惊得了谁?骑马的时候别把自己给惊住就谢天谢地了。
荣恩公坐在陛下身边,听他们议论起宋允知后,不禁想起自家孙儿的抱怨。在孙儿嘴里,这个抢了陈素关门弟子名额的宋允知简直可恶到极点。荣恩公有些护短,孙儿不喜欢的人他也不喜欢,因而开口道:“可本官怎么听说,这位宋学子是个神童呢?他既然敢来,兴许真有过人之处,陈大人也无需妄自菲薄。”
金质羽狐疑:“神童?”
他又盯着允哥儿,长相确实可爱,身上带着股灵气,但真的是神童?
陈素笑意浅淡:“夏国聪明的孩子比比皆是,我那弟子还排不上神童,只是略机灵一些。罢了,看比试吧。”
说完,陈素也不再理会荣恩公了。
荣恩公低声一笑,碍于陛下在此没多开口。
国子监的马虽然是寻常马,但是选出来的监生却都是骑射的好手,不论哪一个扔出来都是能打的。
随春生三人跟其他抢得到位置的国子监监生们坐在一处,这边还有不少助教在巡察。尽管几日前就再三勒令众人不许喧哗,不许打闹,更不许丢了国子监的脸,但是真到了比试这一日,国子监的先生们仍旧不放心这些学子,派了不少助教来维持秩序。谁若是大声喧哗,直接丢出去即可,今日谁都不许掉链子。
助教盯得紧,贺延庭只能压低嗓门跟江亦行探讨:“我怎么觉得,允哥儿这回出头的机会可能不大?”
江亦行看到中间有人已经正中靶心,不由得替允哥儿捏了一把汗:“不碍事儿,允哥儿的主场不在骑射。”
贺延庭当然知道这是安慰话,但是即便主场不在骑射而在后面陛下面前的露脸,可若是骑射水平太差的话,也不好太好看吧?
边上的随春生没吱声,眼睛却一直落在那匹滇马的布袋上,这是允哥儿特意挂上去的,里头放的便是他这些日子改良出来的弩箭。随春生一直想看,可惜允哥儿小气,藏得很紧,如今是骡子是马,总归是能牵出来遛一遛了。
可别叫他失望啊,允哥儿。
宋允知还在酝酿,他已经在系统空间里面偷偷练习很久了,不会出什么岔子的,只是前面的人太慢了,一直没等到他出场。等了许久,前面的人才终于走了个干净,只剩下王承台了。
王承台朝着宋允知轻蔑一扫,而后勒紧缰绳,驱马而出。
汗血宝马一露面,连北戎跟燕国的使臣都不由得探出了脖子,他们的族人虽然擅于养马,但是汗血宝马这等良驹即便在他们那儿也是价值连城且不多见的。
荣恩公与有荣焉,他们荣恩公府就是富贵,就是舍得砸钱,怎么了?
更叫他骄傲的还要数孙子的骑射,定桩的靶子孙子闭着眼都能射中,至于移动的活靶,王承台也完全不在话下。他御马疾驰而上,手挽长弓,蓄势待发,片刻间,已是连中五次红心。
“好箭法。”皇上抚掌,母后这个侄孙是有几分本事,荣恩公府教得也不错。
荣恩公虽欣喜,说话却谦卑:“陛下谬赞,只是侥幸而已。”
这自谦的话谁都能听得出来,是不是侥幸有眼睛的也都能看得出来,哪里还有人次次正中还次次侥幸的?荣恩公府精心教养出来的长孙,果然还是有不俗的。相貌、学业、骑射,样样都是拔尖儿,也怨不得太后娘娘总将这个侄孙挂在嘴边了。
荣恩公毫不怀疑,这次比试的头名肯定是他孙子,错不了,不可能有人的风头再盖过他孙子。
正当荣恩公志得意满之际,宋允知骑着矮脚马,昂首挺立,神气满满地入场了。
众人都盯着这个矮敦子,前面都是如白杨一般的少年,如今来了一个矮的,差距实在太大。
宋允知感受到众人的目光都落在自己身上,于是越发骄傲自矜,觉得自己厉害坏了。殊不知在旁人眼中,他这副活宝一样的模样也是极稀罕的,两国使臣就当是看个乐子,没有一个人有过期待,毕竟不论是宋允知还是他的那匹马都很特立独行。
等到了地方,宋允知才慢条斯理地从倔驴身上的布兜里掏出自己的武器。
上首的皇上仔细一看,疑惑地看向陈素:这是……?
陈素坦言:“微臣这小弟子年纪还小,拉不开弓,也射不到靶子,于是自己捉摸着做了一把弩。”
皇上惊讶:“他还有这本事?”
陈素微微颔首,反正拿都拿出来了,就这么应吧。
皇上升起了一丝期待,这神童果然是神童,跟寻常孩子就是不一样。
宋允知站定之后,屏气凝神,瞄准,放箭,一气呵成。利箭刺破长空,尖锐的回响随之荡开,“嗖”地一声,羽箭穿过靶心,凌空而过,扎进后面的木桩之中。
随春生三人满目错愕,这还是他们认识的捣蛋鬼允哥儿吗?
众人皆惊。
国子监今日比试的射程将近有三百步,这等距离,非大弓不能及,即便换成时下的夹弩远远够不上,可宋允知这把看似小巧又没有多少攻击力的小弩却能轻松够上射程,非但如此,甚至还能远远超过三百步。
宋允知在众人始料未及时,冷静地将剩下的几箭都射完了。等到活靶之际,宋允知便拍了拍倔驴的脑袋,可能是有一块糖的情分在,这家伙今日很给面子,乖乖跑了起来,稳稳地托着宋允知往前。
宋允知不受外界打扰,全心全意地瞄准靶子,一箭,两箭——次次都如王承台一样正中红心,但是他的力道要比王承台大,直接击穿了靶子。
王承台站在场外,脸都气黑了,这兔崽子作弊,不靠自己拉弓,算什么骑射?
宋允知精准地找到了他,嘚瑟地挑了挑眉,傻了吧?气死你!
皇上早已经从座位上站起身来了,他叫来侍从吩咐两句。不多时,正打算功成身退的宋允知被叫住,紧接着就见方才摆靶子的位置放了几具铠甲。有小吏跑过来让他再射几箭,宋允知不明所以,但还是照做了。
半晌,宋允知带着他的倔驴还有几具被射中的铠甲被领到了御前。
他整个人还有点迷糊,但是记得先生的交代,先一步行礼问安。
皇上匆忙叫起,第一时间携朝臣前去观望铠甲的情况,草木、皮革制的铠甲可以轻易击穿,铁甲银甲可以防住,但是拼接处等地方仍然可以轻而易举刺破。
北戎人已变了脸色,旁边的燕国使臣们则不安起来,寻常作战有几个士兵能穿上铁甲、银甲?不都是用前者对付对付,这弩可以轻松击穿前两者,至于后面的也不好防,怎不让他们担忧?这弩箭若是射在他们身上,那不是连命都丢了?
皇上回头盯着这个好看得不像话的小孩儿,亲切问道:“这弩箭真的是你一个人改造的?”
宋允知点点头:“学生花了好几日的功夫才改良好的,可是废了不少功夫呢。”
皇上忍俊不禁,他可知道,寻常人哪怕再花个几年也比不上他这几日的功夫?果然是神童啊,皇上伸手摸了摸小孩儿的脑袋,圆滚滚的,看着就聪明,他总算知道陈爱卿为何会一眼相中这孩子了。
至于小孩儿手中的弩箭,皇上使了个眼色后,便有内侍上前从宋允知手里接过先退了下去。这可是他们夏国的,万一被北戎跟燕国看过之后学了回去,岂不是得不偿失么?
金质羽见状便知道夏国人防备什么,他不信这弩箭是一个小孩子弄出来的,多半是夏国人在做戏。但是他又没有证据,纠结这个倒是没必要,金质羽直接质问宋允知:“旁人都是挽弓搭箭,只你一个人用弩,不是欺负旁人没有弩箭吗?”
宋允知嫌弃他这粗糙的汉文腔调,更奇怪他怎么会这么想。宋允知睁着一双圆溜溜的眼睛,抽出自己背上的羽箭晃了晃:“这难道不是箭?”
金质羽噎住,强调:“是箭,但你用的是弩而非弓。”
宋允知奇怪地瞅着他:“可我拉不开弓啊,让一群能拉开长弓的人跟我比,难道不是欺负我吗?”
陈素会心一笑,又听他那能言善辩的弟子道:“况且弩与弓虽然形状不同,但是殊途同归,只要能击中目标,又有什么不可以的呢?若是在战场上,士兵们并不会太在意自己射出去的是弓箭还是弩箭,只要能击溃敌人就够了。”
金质羽被堵得哑口无言,嘴好利的小子,他甚至开始相信那把弩真是这个不安分的小子弄出来的了。
夏国君臣无不精神一震,痛快,太痛快了,先前他们碍于两国邦交不好开口,但是宋允知才六岁,六岁的孩子若是说错话也是童言无忌,而且人家还没说错,只是太实诚了而已。
没有一个人出声打断宋允知,就连不喜欢宋允知的荣恩公都选择闭嘴,且由宋允知随性发挥。
燕国的使臣庆幸自己方才没有开口,否则丢人的就是他们了。不想金质羽竟然越挫越勇,他倒是要看看这孩子究竟多伶牙俐齿,金质羽扫了一眼他的矮脚马,面带不屑:“你这弩倒是好弩,可惜配的马儿不好,这种马真上了战场也是浪费口粮,比不上我们北戎的战马。”
倔驴似乎听懂了,直接冲着金质羽喷了一个响鼻,湿漉漉的鼻息喷了他一脸。
陈素一顿,他怎么记得当初选马的时候这匹马表现得尤为温顺且没有脾气呢,难道当初看错了?
金质羽嫌恶地退了一步,身后的人赶紧递上帕子。
皇上有点想笑,但是忍住了,只见金质羽气恼道:“劣等马就是劣等马。”
这完全就是迁怒,毕竟以方才的情形看,这匹矮脚马还挺有灵性的。
宋允知抱住要发狂的倔驴,认真道:“我承认马儿有品种区分,但无优劣之别。这是我们夏国滇马,以肌腱发达、性格机敏著称,尤善于爬山越岭,长途运货。滇马有长力,十里路内及不上别的马,可二三十里之后却越奔越有精神。难道贵国的马也能翻山越岭,也能跟滇马比耐力吗?术业有专攻,在识货的人眼里,这样的马便是好马;在不识货的眼中,便是千里马给了他也是毫无建树。这是人使用不当,跟马有什么关系?”
金质羽头一次被人弄得这般尴尬,这小孩儿的问题刁钻的很,他答又答不上,怼又怼不过,良久之后强行回了一句:“我们的马能作战,能随我们上阵杀敌,你们这驮货的马行吗?”
宋允知发现倔驴已经不冲动了,将胳膊放下,对着金质羽无所谓地耸了耸肩,小模样特别招人恨:“随你,你要是这样想,我也没有办法。”
他从不对牛弹琴。
明明就是一句话,明明只是一句话,可金质羽忽然感觉自己遭到了重击,这感觉,太憋屈了。他一个血气上涌,直接冲到宋允知面前。
陈素赶紧将弟子一把护在身后:“金大人,他只是个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