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恶,他究竟什么时候才能长大?
系统说完,又问:“所以你怎么想?”
宋允知烦躁地趴在犟种的马头上。事已至此,他不接还能如何?他不仅得准备骑射,还得准备皇帝陛下的考校,真是没有一天安逸日子可过了。
系统继续追问:“到底接不接。”
“接……”宋允知心如死灰道。
第28章 筹备(一更) 瞒着所有人偷偷改良弩箭……
系统所说的陈素与唐郢在宫外大吵,绝非信口雌黄。
二人也算是体面人,以唐郢的官位、陈素在文坛上的地位,绝对做不出当众翻脸这种事,奈何这次唐郢所为正好戳到了陈素的枪口上。他自己每每都在陛下面前小心说话,生怕将允哥儿的神童之名给坐实了,可唐郢却好得很,生怕允哥儿不能给相府带来增益。
在宫中陈素还能忍得住,离了宫门陈素终于维持不了平和的假面,对着唐郢破口大骂起来。
唐郢这人好面子,不爱在外惹事,更不想让陛下觉得他与陈素不睦,唐郢退让道:“有多少事不能私下说的,非要在宫门处大闹?你这般沉不住气,对宋允知又有几分好处?”
“我便是再不好也比你强上许多。你扪心自问,允哥儿同你可有半分关系?你同他非亲非故,本官这个师父尚未开口,你倒是先腆着老脸替他应下这桩差事。唐郢啊唐郢,你可真是无利不起早!”
唐郢本来因为陈素在陛下心中的地位对他礼让三分,如今陈素既然如此不给脸面,唐郢也不准备再跟他纠缠。他抖了一下袖子,一身倨傲:“事已至此,我劝陈大人还是赶紧回去准备,否则来日那孩子丢了人,整个国子监都会为人所不齿。”
这也正是唐郢敢应下来的原因,陈素看重国子监,同样看重宋允知,他不会允许自己的弟子名声扫地。而宋允知打出好名声,对相府无疑是有益的。反正他不着急,真正需要着急的是眼前这火冒三丈的人。
唐郢信步而去,徒留陈素恨意不减,他平生最恨便是唐郢这等汲汲营营、机关算尽的小人!若不是允哥儿他爹跟唐家姑娘成了夫妻,他不好拆散人家,陈素都恨不得直接将宋瑜认为干儿子,再将允哥儿过继过来,彻底跟相府一刀两断!
在外受了这样的大的亏,回了国子监,陈素还得斟酌着如何告诉弟子这个噩耗。
宋允知被他先生叫过去时,便已猜到先生要说什么。先生提及此事,比他还要懊恼,一副被奸人算计的痛恶模样,叫宋允知看过之后心中那点不爽快顿时烟消云散了。
仿佛有人替他生气了,自己的委屈立马少了许多。
陈素交代完前事,竟发现小弟子这回竟然意外的镇定,既不咋咋呼呼,也不担惊受怕。陈素担心他是不是被吓傻了,连忙宽慰:“其实,陛下只是想让你露个面,不会刻意为难你。”
陈素都已想好,若是自家小弟子实在是害怕,那他就跟陛下通个气,大不了提前定题就是。陈素平常也不喜欢作假,但是没办法,这不是为了允哥儿吗?也就破例这么一次,往后再不会了。
宋允知没想到先生能为他做到这个份儿上,但是,要跟陛下坦白他什么都不会的话,纵使陛下再好的性子也免不了要怪罪他先生。本来就是因为不好得罪陛下才答应了这个差事,若反过头再因为这个差事去得罪陛下,没这个必要。
但宋允知还是很感动,于是一个飞扑扑到他先生怀里,把陈素给压得险些没有抱住他,嗔怪道:“闹什么呢,多大的人还这么黏糊?”
宋允知抬头蹭了蹭,撒娇卖乖:“先生待我好我知道,这次就不用提前泄题了,毕竟那帮北戎使臣也不是傻子,若是他们临时加考准备也无用。先生若是疼我,不如少布置些功课吧?”
他每天要学的东西太多了……
宋允知作势要嚎,但是陈素已经嫌弃地捂住他的嘴。
功课少布置,怎么可能?按理来说,他给的功课正常孩子根本学不完,但是允哥儿不仅能按时完成,而且还都记住了。说明当初唐郢没说谎,这孩子的学习能力是有的,还远胜于寻常孩童。可学习快不等于自律,这孩子脑袋里不知多少鬼点子,若是没人看管、再不压着他读书,这点子聪明劲不知道又要放在什么匪夷所思的地方。
比起叫他自由自在地闯祸,还是让他将精力发泄在读书上吧。
陈素从书架上挑出几本诗词格律的书来,打算这些日子就教他作诗。其实之前陈素就想教的,奈何这孩子在诗文上没有半点灵气,陈素也实在看不下去他做的那些烂诗。如今不同,学不会就得丢人,还得得罪陛下,陈素不得不忍着打孩子的冲动,对着他的烂诗逐字逐句地改。
过程异常痛苦,不仅陈素痛苦,宋允知也痛苦极了。
他真的没有诗才,即便系统这会儿给了他作诗的天赋,也作不来惊才艳艳的诗。好比眼下,先生教过之后,他脑中一番搜索枯肠记住了典故,落笔时总还是会觉得无从下手。
难——
师徒俩再次互相折磨,等到分别之际,两人都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终于又活过了一日。
宋允知觉得这会儿文人间诗文唱和简直有毛病,还是大大的毛病!有什么话不能直白了当说出来,非得作这些文绉绉的诗。作诗也就罢了,还这么多讲究,对他太不友好啦。
拖着沉重的步伐回去时,正好听到贺延庭在里头宣布过些日子国子监举办骑射比赛的事。
这种事与贺延庭跟江亦行都没关系,他们俩都不擅长骑射,屋子里唯一擅长的是随春生。可他在国子监里一向不冒头不拔尖儿,除了之前揍过王承台,其他时候一概不掺和。但江亦行知道,随春生是喜欢骑射的,他放下书问道:“春生,你会去参加么?”
随春生冷漠:“不去。”
他若是去了,家里人肯定更不乐意。
话音才落,他便听到一道稚嫩的声音:“我去。”
嗯……?随春生掀开被子坐下来,惊疑地看向宋允知:“你?”
宋允知叹了一口气,蹬掉鞋子坐在床头,往贺延庭身上一倒,闷闷不乐:“宫中陛下点名让我去的。”
本来准备嘲讽宋允知异想天开的随春生一听,到嘴的话都给咽下去了。稍微一想也就明白,国子监收了一个六岁的神童,多稀罕呐,不得在北戎跟燕国那些人跟前炫耀炫耀?
想通之后,随春生又觉得没劲,但贺延庭跟江亦行却很感兴趣,围着宋允知喋喋不休地讨论着。他们最担心的是,允哥儿连弓都拉不满,到时候怎么射得中靶子?在骑射比试中不仅有固定的靶子,更有移动的靶子。若是允哥儿一个也没击中,只怕到时候得闹出笑话了。
宋允知也正烦这一点呢,右手托腮,苦恼道:“我也在琢磨这事,若是能找到一张好拉开的弓就好了。”
“好拉不够,还得射程足够远才行。”江亦行冷静地补充,“可到何处能寻得这样的好弓呢?”
正在床上假寐的随春生偏了偏头,故作高深地道:“我倒是知道有一物可以。”
三个正在讨论的人都是一愣,随即赶紧围到随春生床边。
随春生故作高冷地转过头。
宋允知也不跟他客气了,爬上床直接一个泰山压顶:“快说!”
随春生看他袜子在地上踩了之后又往自己被子上翻滚,当即大怒:“给我下去。”
宋允知偏不,知道随春生不会打小孩儿之后,宋允知的胆子便与日俱增,他抱着随春生,忽然乖了下来:“你跟我说,大不了我以后再也不气你了。”
呵呵,这话宋允知说了很多遍,每次王承台威胁他,他要找人充场子的时候便同随春生许诺,但没了王承台,还是会一如既往地气他。
这小崽子嘴里没一句真话!
第二日恰逢旬假,宋允知让贺延庭回去给他爹带了话,自己则跟着随春生去了将军府。宋允知在外见将军府亦是宏伟大气,以为府中人口必然很多,结果进去一看,却发现里头空荡荡的,连伺候的人也少。
良久,随春生的祖母得知国子监神童登门,特意过来会客。
老人家如今都六十好几了,满头银丝,瞧见宋允知年岁这般小,又止不住地夸他年少有为,夸得宋允知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老人家心情不错,说了好一会儿话,过后还特意叮嘱随春生好生招待,又叫厨房多备几道菜。
宋允知感觉老人家过于热情,直到她说累了去休息后,随春生才解释起来。他自去了国子监一直没交到什么朋友,虽有个江亦行,可江亦行为人内敛从不登门。是以在老太太看来,宋允知这个初次登门的同窗便显得难能可贵了,证明她孙子是真的在国子监好好读书的,否则如何能交到神童朋友?
将军府如今的正经主子也就老太太跟随春生一个。
随家的男子多折在疆场上,如今男丁只剩下随春生跟他还在镇守边疆的父亲,女眷则只剩下老太太了,随春生母亲已经病故许多年。家中常年没有子嗣,老太太对这唯一的孙辈看得紧,不许孙儿再走他叔叔伯伯的老路。
他们随家的男儿牺牲的已经够多了,绝不能没完没了地往里头填。弃武从文,不仅是随家的意思,也是随春生外祖家的意思,两边长辈担心他的安危与前程,以生恩养恩要挟,随春生不得不耐着性子在国子监消磨时光。尽管他并不是读书的苗子,可谁又在乎呢?
不多时,随春生终于领着宋允知打开了他爹的库房。
大堂中赫然摆着一架强弩。占地不小,且块头巨大。
宋允知惊呼一声,被这满屋子的兵器给震惊到了,孩童天性,看到什么便想摸一摸。可是这里的每一个兵器都好大,就连挂在墙上的刀都笔他身子还要长,而且沉甸甸的,凑过去还能看见森然的寒光。
随春生拍了拍强弩:“这是大弩,射程极远,但是发射速度较慢,往往需要合数人之力才能将箭射出去,一般多用於车战。”
宋允知眨了眨眼,懵懂道:“这跟骑射比赛有什么相关呢?”
随春生走到武器架上,取出一把夹弩:“这是夹弩,虽然于你而言依旧太大,可已经是最小的弩了。夹弩的优点在于轻便,发射快,一人便能使用,但是射程并不远,威力也比前者要小,乃是守城利器。”
宋允知听他比较起两个截然不同的弩,有些明悟:“那有没有既轻便、射程又远的弩呢?”
随春生将那把夹弩交给他:“这就得看你的本事了。这些弩箭你大可以拆拆看,若是能做出你口中所说的那种,我还得谢谢你呢。”
宋允知抱着弩箭,低头看了一眼,问道:“我能先将这个带回去吗?”
随春生无所谓:“你随意。”
宋允知握着对方的手,感动不已,并开始画饼:“此事若是成了,我给你记头功。”
随春生低头,扫视这个小矮子:“……呵。”
谁稀罕?
宋允知从随家带回来了不少东西,回家之后还没顾得上拆,就先被唐郢给叫了过去。
唐懿本来还奇怪父亲怎么突然开始关注允哥儿,等从儿子口中得知真相后,唐懿也如陈素一般被气坏了。
父亲他怎能如此无耻?他一心想将这孩子推向高处,又可曾想过允哥儿如今才六岁?
事实上,唐郢正是因为想到六岁的神童更有价值,才急不可耐地想让宋允知出头。宋允知可关系到他在陛下面前的脸面,故而此番问话,唐郢没有阴阳怪气,没有故作冷淡,反而态度和善地问起了宋允知在国子监的学业。
宋允知被他问得有点害怕。他不是那等长袖善舞之人,尤其在自己讨厌的人面前,装不了一点儿,全程回得都很生硬。
不过唐郢也不在乎,他问过之后,还说已经给宋允知准备了一匹好马,虽比不上王家跟陛下的汗血宝马,但也足够壮硕。若是宋允知骑射需要,可以立马牵走,来日必能压旁人一头。
宋允知对那等高头大马确实情有独钟,但是当唐郢真的给他准备了一匹马后,他却不大想要了。宋允知婉拒对方,并说先生已经给他备好了。
唐郢笑了一笑:“看来你家先生确实对你关心备至,也好,你先生的人脉足够让你此生受益无穷了。”
宋允知只觉得自己更讨厌跟唐相说话了。
好不容易扯完之后,宋允知还碰上特意来唐郢处小意讨好的唐玉姚。仇人见面,少不了要针尖对麦芒地小吵两句。
唐玉姚等他走过之后,还不忘打听对方究竟为何来此。最近祖父对他的态度不如以前了,唐玉姚生怕最后连宋允知都能让他比下去,那他在相府还有什么地位可言?
这些破烂事宋允知都不放在心上。他回去之后安抚了父亲,又跟夫人解释了两句,便开始专心致志地拆弩。
这可是眼前最紧要的事。
贺延庭在一旁看得眼花缭乱,这一张小小的弩箭,怎么内里零件如此复杂?神奇的是,允哥儿把他们拆完之后,竟然能原封不动的再拼回去。
贺延庭在旁看得呆住了,允哥儿的手是否太灵活了些?
宋允知也察觉到自己仿佛真的动手能力不俗,记得系统曾经说过,他的天赋之一便是动手能力。从前宋允知一知半解,现如今他懂了。这些东西也拆解过后,他的脑子便完全记住了,甚至无师自通地理解了个中的原理。
宋允知一边废寝忘食地制作弩箭,一边还不忘作诗练字,应付考校。
陈素也终于发现自家弟子那一手字进步神速了,他将其归结到允哥儿有宿慧。本就不是一般的孩子,自然也不能用寻常孩童的标准来看待。
至于作诗,这孩子到底是真的没有丝毫天赋,苦练之下依旧只是平平,到时候再看吧,这孩子随机应变的本事还是有的。除此之外,陈素还感觉这孩子在倒腾另外的东西,总是神神秘秘的,问他也不说。陈素知道,等他办成了之后自然会洋洋得意的拿出来,也不必急于一时。
其实,就连时常给允哥儿提供材料的随春生,都不知道他那东西做出来了没有,允哥儿平日里大大咧咧,这回涉及到正经事却藏得很紧。随春生只能等骑射比试的到来,国子监参与骑射比试的人选已经定下,宋允知跟王承台赫然就在其中。
王承台不知内情,总要笑话宋允知不自量力。
宋允知这下没跟他吵,真正厉害的人,不屑于狗叫!他,宋允知,不久便会用实力闪瞎王承台的狗眼!
八月初,陛下终于领着那迟迟不肯走得两国使臣前往国子监观赛了。
随春生见宋允知到现在还盖着那玩意儿不肯露面,气得揪了一下允哥儿的头发:“你先给我们瞧一瞧又能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