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向阳感觉自己的人格都升华了。
薛琴松了口气,毫不客气地直接堵他的话:“我还以为什么呢, 放心啦!又不是叶菁菁一个人去,还有谢大夫跟她一道呢。”
谢广白端着两搪瓷缸米汤过来了,他给自己打了一缸子,另一搪瓷缸摆在了叶菁菁面前的桌子上。
他抬起头冲刘向阳笑,声音温和:“没事,我们俩一起呢,大白天的,能有什么事?”
“不行!”刘向阳想都不想,脱口而出。
什么叫没事儿,事情可太大了。
瞧见这个谢广白,他就觉得会出大事!
孤男寡女的,成天出双入对,不出事情才怪哩!
他气急败坏,大声嚷嚷:“叶菁菁你怎么能跟他一块儿去?那成什么样子了?”
哪儿来的神经病?!
叶菁菁还没来得及翻脸,薛琴先一拍筷子:“你出去!男同志跟女同志不好一块儿工作的话,那更不应该待在同一间屋子里,呼吸同样的空气!”
方萍也讽刺他:“大学生,鲁迅的文章难道你不读吗?”
真是淫者见淫!
刘向阳看叶菁菁冷着脸,终于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
他急得抓耳挠腮,他要怎么阻止叶菁菁跟这个谢广白待在一起呢?
说实在的。
自打叶菁菁在报纸上发了文章之后,他就发现厂里的男青工们,一个个跟饿狼一样,全盯着叶菁菁这块肥肉,眼里都是绿油油的光。
但刘向阳并不担心。
这些工人在厂外,还能靠着纺织厂的名头,忽悠忽悠没见识没工作小姑娘。
可在厂里,谁还不知道谁呀。
哪怕叶菁菁脑袋坏掉了,叫穷小子给糊弄了;她家里大人也绝对不会让她,去给这种人家填坑。
跟这些人一比,他刘向阳就是鹤立鸡群,拥有绝对的优势。
可倘若跟谢广白并排站,他又开始心里打鼓。
说起个人条件——
人家同样是工农兵大学生,人家也有正儿八经的工作,在市医院当大夫。
现在挂听诊器的,跟拿方向盘的一样,都是吃香的工作。
再论家庭条件——
自家是妥妥的干部家庭,确实高人一等。
但摸着良心说,人家也不差呀。
刘向阳已经打听过,这个谢广白,祖上就是干医生的。
他爷爷多年前,便是闻名全城的大夫,现在更是给几位老首长看着病。
虽然表面上看,他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医生,也不是什么卫生系统的领导。
但刘向阳自己是干部家庭出身,从小就明白一个道理——宰相门房七品官。
能够见到大领导面的,还能说上话的,那就比一般的干部更体面,更有权势。
在这样的人面前,刘向阳感觉自己的竞争优势,大大削弱了。
他更加不能容忍,近水楼台先得月这种事情的发生。
情急之下,还真让刘向阳想出了一个借口。
“叶菁菁同学,你这样在外面出差,你只能拿基本工资和平均奖金,你是没有补贴的!”
他越说越顺畅,“这样子,你一个月下来,要损失起码十块钱呢!”
他印象可深刻了。
叶菁菁特别艰苦朴素,一分钱要掰成两瓣花——
哎呀,这可真适合娶回家当老婆。
少十块钱,对她来说,绝对没办法接受。
不能说刘向阳判断错误。
因为如果是原主在,那他搞不好就成功说服原主了。
毕竟原主除了要养自己,还要养党爱芳。而党爱芳又是那种重度PUA受害者,会主动拿家里的东西,去讨好大姑姐一家。
一个临时工身上,趴着一堆吸血鬼。
她不累得吐血,又怎么支撑的下去呢?
可叶菁菁换芯子了啊,她可没什么自我牺牲精神。
她像看傻子一样,扫了眼刘向阳,奇怪道:“你觉得我缺这十块钱?”
薛琴噗嗤笑了出来,朝刘向阳翻白眼:“你不知道罐头多少钱,大白兔奶糖又是多少钱吗?”
人家一出手,那就是10瓶罐头,3罐麦乳精,两斤绿豆糕,一斤大白兔奶糖!
王凤珍她们也深以为然地点头。
虽然她们听叶菁菁说,她指望不上她爸。
但她们都是快乐的单身汉,哪怕没有补贴和奖金,一个月18块钱,也够哄饱肚皮了。
跟在全市露脸的荣誉相比,一个月10块钱又算什么呢。
谁还指望10块钱发达啊。
刘向阳一噎,下意识地将渴望的目光落在叶菁菁脸上,居然希冀当事人能来个现场大反转。
叶菁菁真要疯了,这都什么神经病啊?
她跟他有半毛钱的关系吗?她出不出去给人上课,关他屁事!
要他像个NPC一样,莫名其妙地跳出来,发表意见吗?
真是逼着她,想不打脸都难。
叶菁菁光风霁月,义正言辞:“刘干部,你这样想法,我认为是不对的。在集体荣誉面前,个人的一点得失,又算什么呢?”
她占据道德高地,愣是把刘向阳噎得脸红脖子粗,一句话说不出来不提,还得下意识地东张西望。
他生怕这会儿有哪个领导,听到了他们的对话,影响了自己又红又专的,社会主义接班人形象。
刘向阳紧张地强调:“你可别乱扣帽子,我这纯粹是关心自己同志的生活。”
叶菁菁早烦透了这块狗皮膏药。
她又没养备胎的喜好,这会儿自然毫不留情地怼回头:“我可谢谢您了。刘干部,您还是好好关心关心自己的生活吧,我就不劳您操心了。”
薛琴跟着阴阳怪气:“就是啊,刘干部,你好好关心关心咱们纺织三厂的小伙子们吧。至于大姑娘,我们女同志自己会关心。”
刘向阳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唯恐叶菁菁又说出什么石破天惊的话,叫有心人给听到了。
他色厉内荏地丢下一句:“你们这些女同志,一个个的,怎么还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呢。”
薛琴也是纺织系统子弟,爹妈同样当干部,半点儿不怵他,直接骂回头:“你才狗呢,不会说人话啊!”
刘向阳趁机找理由败退:“好男不跟女斗,我不跟你们这些女同志一般见识。”
王凤珍都被气坏了,眼睁睁看着他跑开,才分愤愤地骂了一句:“明明是他不对,讲不过我们,他还倒打一耙!”
叶菁菁嗤笑:“阿Q是什么模样?”
说白了,拿阿Q类比刘向阳,都是给后者脸上贴金了。
这就是个典型的下头男。
且不论原主跟她毫不相干,哪怕原主跟他搞对象了,他也没资格干涉原主的职业规划。
说白了,他已经自认为原主是他的私人财产,他有权支配原主的人生。
麻蛋,要不是现在自己忙着高考的事儿,刘向阳家又在纺织厂根深蒂固;她怎么都要给他一顿好瞧,让他再也不敢跳出来蹦跶。
等着吧!
桌上的女孩子们,还不知道叶菁菁已经起了报复心,个个笑得前仰后合。
看来,刘干部的确应该好好读一读鲁迅。
薛琴跟叶菁菁保证:“你放心,我们工会会想办法给你争取奖励的。别的不说,几本笔记本,两支钢笔,还是有的。这样你以后也能写出更多的文章去发表。”
哇!那也蛮好的。
不说笔记本了,单论钢笔,哪怕并非英雄牌钢笔,只是稍微像样子一点的铱金笔,也要两块钱呢。
叶菁菁真不在乎这些,但送上门来的好处,不要白不要。
她再三再四谢过薛琴。
田宁她们也机灵地附和,纺织厂女同志的利益,全靠像薛琴这样的女干部来维护。
那些男干部呀,她们是一个都不敢指望。
薛琴在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赞美声中,逐渐迷失了自己。
她双颊坨红,眼神迷离,仿佛晚饭喝的不是米汤,而是两坛子起码在地底下埋了10年的陈年老酒。
走出食堂的时候,薛干事都深一脚浅一脚,好似脚下踩着天上的云,瞬间就能乘风归去。
谢广白深感佩服。
他今天算长见识了。
原来女同志给人灌起迷魂汤来,不仅男同志扛不住,女同志同样也要晕晕乎乎的。
第35章 你也该给自己做套新衣服 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