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她为什么不白天出发?当然是因为火车班次少啊。
能有一班车从西津直达厦门,不用她中途转车,已经是因为西津和厦门都是大城市,她运气好了。
王凤珍因为要准备今年的高考,所以也跟着上完了日语课,才过来找两人:“走吧走吧,我们一道去田宁家。”
好惆怅啊。
她的小伙伴们,一个个都去上大学了。
更让她惆怅的是,大家伙儿一道快走到家属区的时候,对面匆匆忙忙跑来个人。
他们还没看清楚究竟是谁的时候,对方的声音就已经传过来了。
“小敏小敏,通知书,你考上大学了!”
下了日语课,正准备回家睡一会儿,然后再去接夜班的纺织女工徐敏,难以置信地呆愣当场:“我,大学?”
她妈跑得气喘吁吁,直接把录取通知书塞到她面前:“考上了,你看看,小敏你考上大学了。”
徐敏看着录取通知书上自己的名字,两只眼睛先是往外面凸,然后向上翻了翻,头一仰,直接倒下了。
“哎哎哎——”
大家都吓了一跳,这咋回事?
幸亏大学生中有人当过赤脚医生,立刻上手摁了摁,安慰大家:“没事没事,应该是太激动,厥过去了。”
他按了几下人中,徐敏果然悠悠转醒。
众人如释重负,老天爷哎,真是吓死人了。
徐敏一张脸也涨得通红,尴尬得恨不得挖个地洞钻进去。
大学生们又开始笑着安慰她:“哎呀呀,你这才哪到哪啊。我跟你讲,我拿到录取通知书时,大雪天啊,我就穿着草鞋在外面跑,一点都不晓得冷。”
“你这算什么呀。我当时,就是范进中举。”
大家嘻嘻哈哈,一个说的比一个热闹。
一片欢声笑语中,突兀地响起了一道尖利的声音:“现在就是搞白专那一套,考大学,一个个都是范进中举,好大个脸啊!”
众人回头一看,这谁呀?张嘴怎么净放臭屁!
徐敏她妈不乐意了,立刻怼回头了:“那是耶,高考考的是真功夫,不比推荐上大学,干部特供!你陶科长当然不喜欢了。”
叶菁菁这会儿才看出来,原来对面的人是人事科长陶春花。
乖乖,她年前才见过这人一次,怎么现在陶春花看着比年前又苍老了不止十岁。
陶科长跳脚:“你讲什么啊?我看你现在是不得了了,你们一个想干嘛?反动!”
“再反动也反动不过你家。”徐敏她妈半点脸皮也不给陶春花,讽刺道,“一天到晚有时间盯着别人,还不赶紧回家好好擦擦屁股哩!也不嫌丢人!”
“你讲哪个呀!”陶春花跟被踩了尾巴一样,一蹦三尺高,“你讲哪个呀!”
“敢做不敢当啊!臭不可闻!”
家属区的人被惊动了,不少职工过来劝解:“好啦好啦,有什么大不了的事啊。”
徐敏她妈狠狠地呸了一声:“晦气!”
眼看着陶春花被人连拖带拽地走了,叶菁菁疑惑地回头看薛琴:“咦,你怎么一句话都没说?”
薛琴翻了个白眼:“有什么好说的呀。”
徐敏她妈冷笑:“她家的丑事啊,讲出去听了都怕烂耳朵。”
大学生们顿时来了精神,八卦谁不爱听啊。
薛琴却提高嗓门:“走啦走啦。你们再不走,要赶不上公交车了。”
八卦固然重要,可回不了学校,今天晚上他们只能睡大街。
大学生们只能收回伸长的耳朵,跟叶菁菁打招呼:“小叶老师,那我们先回去了。”
刚才叶菁菁就已经跟他们说了,她今晚会留在纺织厂。
大家挥手道别后,徐敏的妈妈还在愤愤不平:“她也有脸对别人说三道四,也不看看自己家都成什么样子了。”
叶菁菁有心留下来听八卦的,但薛琴死活拖着她:“快点快点,我们赶紧去找田宁。”
王凤珍也在后面推人:“就是就是,快点吧,方萍他们肯定已经等着啦。”
然而这俩姑娘了用心良苦注定要白费了,因为田宁家坐着的一堆人,正在谈论陶春花家地八卦呢。
“陶春花要把一天到晚盯着人家屁股看的精神,放在他们家刘厂长身上,也不至于露出这种丑事来。”
什么丑事?男女裤·裆里的那点事呗。
陶春花她丈夫,刘向阳他爹,纺织二厂的刘副厂长,跟他们家小保姆滚到一张床上去了。
妈呀!
叶菁菁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地扭头看薛琴:“真的?”
这么劲爆的八卦,自己居然被瞒得死死的,太不够意思了!
薛琴恨不得把所有人的嘴巴都缝上。
这是很有脸的一件事情吗?有什么好拿出来讲的呀!
叶菁菁没办法浇灭自己熊熊燃烧的八卦之魂,追着问:“他们家什么时候有小保姆了?”
“嗨哟!别说了,还是陶春花她亲戚呢。那个小保姆,管陶春花叫嬢嬢,管刘副厂长叫姑爹。结果跟姑爹滚一张床了。”
说得唾沫横飞的人,抬眼看清楚的叶菁菁她们的脸,又猛地闭了嘴,然后挥手赶人:“哎呀,你们小姑娘家听这个干什么啊?赶紧走,赶紧走。”
薛琴挂着一张脸,在心里头腹诽:你也晓得这些话不好听啊,那你别讲啊!
田宁赶紧出来打圆场,拉着小伙伴们:“走走走,我们下去吧。”
家里人实在太多了,她都被吵得脑门子疼。
五个姑娘咚咚咚跑下楼。
叶菁菁到底没忍住:“她家找保姆怎么找个年轻姑娘啊?起码找个有年纪的呀,不然怎么照应刘向阳?刘向阳可是个男的,多不方便。”
“陶科长就是存了那个心思。”田宁叹口气,“不然就刘向阳的情况,还想找什么对象?”
方萍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她就是存了这个坏心思,所以报应到自己身上了。刘向阳这样,找什么对象啊。哦,觉得人家农村姑娘好拿捏,这下好了吧。”
叶菁菁听她们一言我一语,总算分析出了大概情况。
小保姆的确是陶春花找进门的。
之所以选择这么个对象,正如方萍说的那样,就是好拿捏。
毕竟她要上年纪的大婶,人到你家伺候个瘫痪病人,那肯定得拿工钱。
其实这个钱,是可以找厂里报销的,因为纺织厂给刘向阳定性是工伤。
但陶春花明明家里不缺钱,偏偏要占这个便宜。
她找年轻姑娘进门伺候自己儿子,拿着儿子的婚事当胡萝卜吊着人家姑娘,这样她就可以只管人家三顿饭,一分钱的工资都不掏。
这种免费保姆,城里姑娘肯定不愿意干。
想要人家低头,起码得给人家安排个正式工作。
但偏偏高考过后,纺织厂因为职工考得好,大领导早就放话,正式工名额都从高分落榜生里头出。
这就让陶春花没了操作的空间。
况且真安排人家女同志当正式工了,最后人家翻脸,不愿意继续伺候刘向阳了,那陶春花也拿人家没办法。
毕竟,正常情况下,开除正式工是一件非常麻烦的事。
单位又不是她陶春花开的。
于是陶春花这个大聪明,明明看不上农村姑娘,依然吊胡萝卜,忽悠人家小姑娘来当免费保姆。
结果她聪明反被聪明误,人家小保姆看不上她瘫痪的儿子,看上她丈夫了。
而她那位道貌岸然的副厂长丈夫,儿子瘫痪了,痛苦啊,孤独啊,迫切需要女人胸怀的安慰。
真TM有意思,一个大老爷们儿,一辈子都要找奶吃。
第165章 祝你一路顺风 罪魁祸首就应该受惩罚……
薛琴在旁边跺脚:“这么丢脸的事情, 有什么好讲的!再说了,陶科长千错万错,她丈夫跟小保姆搞在一起, 也是那两个的错。”
她甚至对着叶菁菁都瞒着这件事,不提, 就是因为感觉非常不舒服。
明明这事儿错不在陶春花, 结果陶春花抓奸之后,反而好像成了她的罪一样。
薛琴愤愤不平:“你不在厂里是没听到, 那些人都在讲什么鬼话。”
“刘副厂长搞破鞋,说是陶科长不对, 她没关心刘副厂长的痛苦。可刘向阳出事儿,最痛苦的人难道不是陶科长吗?”
一码归一码。
虽然他们工人夜校的人早就烦死了陶科长,而且觉得这人越来越神经病。
可她的偏执疯狂, 反而证明的她的痛苦和绝望啊。
反观她的丈夫刘副厂长, 一天天的还不是照样风风光光地当领导,所谓的痛苦, 不过是他勾搭人家小保姆的借口!
“气死我了!”薛琴越讲越生气,“咱们纺织厂女职工多,结果这么多女同志不帮陶科长说话,反而说刘副厂长也不容易了。一个个的,脑壳坏掉了!”
叶菁菁听的也好无语。
真是那句话,男人永远不需要替自己洗白,因为总有一堆女人上赶着共情他们。
薛琴跺脚下死命令:“不许提。你不准把这事儿说出去,这是丢了我们整个纺织厂的脸!做贼的没错, 没千日防贼的反而有错了。”
叶菁菁还没说话,对面传来了声音:“小薛书记你这话不能在外面讲,不然的话, 陶科长可能要挠你的脸了。”
徐敏她妈从树荫底下走出来,冷笑道,“现在陶春花一个不恨,恨死了她家的小保姆。可讲句良心话,那个小丫头才多大,17岁的人,懂什么啊?还不是叫人牵着鼻子走。”
叶菁菁这回是眼睛珠子都要瞪出来了:“还未成年啊!”
“可不是嘛。”徐敏她妈叹气,“一点大的小丫头,又没见过世面,叫人几句好话一哄,不就稀里糊涂了吗。这事儿有错,也是她错三分,男的错七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