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真看不上党爱芳,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跟傻子待在一起,会被坑死。
如果叶菁菁会读心术的话,说不定就要上前握住对方的手了。
但现在她跟党爱芳是一国的,自然要站在她那边说话。
“可叶秀芬犯的罪,为什么要党爱芳承担后果呢?”叶菁菁强调,“党爱芳是受害者呀。当初叶秀芬伙同她弟弟,恶意隐瞒家庭背景,又通过欺骗的手段,骗走了党爱芳的工作。”
她表示不能理解,“任何诈骗案罪犯被抓到了,他(她)诈骗所得都要物归原主呀。这工作本来就是党爱芳的。”
副食品店经理总觉得哪儿不对劲,可他又找不到话来反驳叶菁菁,竟然张嘴结舌了。
这时候,党爱芳突然间怯怯地发声:“菁菁,其实我……”
叶菁菁扭过头,目光跟冰锥子一样,狠狠刺向她。
摸着良心讲,她真的非常讨厌党爱芳这种人。
坏人欺负他们,他们屁都不敢放一个。
他们的正当权益被侵犯了,他们也只敢在私底下抱怨,哭哭啼啼。
可偏偏有人看不下去,主动站出来,为他们争取的时候,他们又要跳出来,莫名其妙地展现自己的大方不计较。
见义勇为者,一下子就变成了咄咄逼人的坏人了。
党爱芳被她冰冷的目光吓得,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死活吐不出来。
叶菁菁回过头,继续对着经理强调:“况且,其他人上当受骗,外人还能说一声是是你贪心,或是你眼神不好。不然为什么骗子没骗到别人,就骗到你了?可是——”
她加重了语气,“党爱芳不一样。当初政府都被叶家姐弟给骗了,何况是她呢?她是听组织介绍,才嫁给叶友德的。”
这下子,徐主席是彻底没办法旁观了。
她亲自帮腔道:“确实是这么回事,党爱芳同志一直非常信任党,信任组织。她结婚确实是我们当时给介绍的。是我们没有核查清楚。在这件事情上,我们也是有责任的。”
叶菁菁听到这儿,暗自松了口气。
她为什么非要蹭徐主席的车?难道只是为了省公交车费吗?
当然不可能。
徐主席责任感强,始终对当初工作的不尽如人意之处,耿耿于怀。
只要给她个机会,她就会想办法补救。
现在,有她这位省妇联主席在,就是天然的背书者。
副食品店的经理到现在才知道这位老太太的身份,顿时为难起来。
偏偏徐主席还强调:“我也不是在故意给你们店里找麻烦。只是妇女同志受欺负了,找不到人做主,我们妇联不能不管啊。”
经理挠头:“那我向我们领导请示一下。”
他的领导就是副食品店公司。
打完电话回来以后,经理表了态:“我们副食品店也是讲技术的,不能说随随便便来一个人,就能顶岗上班。”
他伸手一指,“你看我们这边上班的,都是手上有硬功夫。你这多二十多年没上过班了,还怎么上岗?”
三山路这家副食品店规模非常大,在叶菁菁看来,它更加接近于一个副食品市场。
它除了不卖药,其他进嘴巴的东西,几乎应有尽有。
一个个柜台和货架,组成了调味组、水果组、蔬菜组、烟酒组、大肉组、水产组、糖果组、清真组等十来个组。
几乎每一个柜台上,都摆放着一架算盘和一摞包装纸。
经理提要求:“你先打个算盘给我们看一下。”
他强调道,“不会打算盘,是干不了副食品店的。”
但这话水分十足。
副食品店的工种多了去,并非人人都需要会打算盘。
经理这么说,摆明是不想留下党爱芳,又不好意思当着妇联主席的面,直接拒绝。
结果徐主席一听这话,直接笑开怀,伸手推着党爱芳往前:“那你就看着吧,爱芳同志的算盘打得漂亮得很呐。”
她不是在记忆里找人家的闪光点。
而是现在,党爱芳打算盘依然非常厉害。
住在徐主席家隔壁的老干部,家里有个小孙孙,学校刚刚教珠算,他死活学不会。
来她家吃饭的时候,小家伙还抓着算盘哭丧着脸。
一圈大人帮不上忙。他们上年纪了呀,年轻时学的那点儿东西,早忘光了。
还是党爱芳出手,算盘珠子打得啪啪响。
现在,摸到算盘,她打起来也是半点儿不含糊。
徐主席忍不住跟叶菁菁感慨:“你数理化学得好,我看就是遗传你妈。”
叶菁菁“哦”了声,没啥感觉。
她穿越者啊,她能有啥想法。
结果徐主席误会了,她想到了这姑娘因为家庭出身,考那么高的分数,居然上不了大学。
一时间,她都有点尴尬。
她只能尽可能把党爱芳讲好话:“你妈年轻的时候,也没什么机会学习。”
叶菁菁奇了怪了:“她要想学的话,现在也可以学呀。广播里天天教呢,谁都可以学。”
得,想要激发她的同情心,是没戏的。
党爱芳核算完了账本子,停下手,局促不安地站着。
经理看了一遍,想要鸡蛋里挑骨头也挑不出来。
人家速度快,人家一点儿错都没犯。
经理愁死了,眼睛珠子一转,落在旁边烟酒组上。
那边有顾客在买瓶装酒。大概是因为家里要办席面,又或者是送人,反正他买了不少酒。
这么多瓶装酒,两只手肯定不好直接拿。
售货员就拉下绳头,在一瓶瓶酒之间,上下翻飞,左右缠绕。
不过是几息功夫,酒瓶子被牢牢地抱成团,顾客的手从上面伸进绳子间,拎起来,稳稳当当地走了。
“你看到没有?”经理强调,“这个扎绳子也是基本功,干副食品店,肯定要会。”
徐主席都要皱眉毛了。
这是在故意刁难人咯。
这么多组呢,又不是所有的组都要捆瓶子。
但党爱芳居然点头应下:“哦,这个呀,我也学过的。”
说着她就去捆瓶子了。
徐主席惊呆了,半晌才回头看叶菁菁:“我看啊,你记性好背书快,也是遗传你妈。”
这都多少年了,党爱芳居然还能记得的。
“可以了。”徐主席盖棺定论,“你们店里的考验她都通过了,现在可以接工作了吧。”
经理张张嘴巴,有心想要推拒,可一时半会又找不到理由拒绝,况且他也不想得罪省妇联的领导。
哪怕人家不是自己主管领导,但没事得罪人,对他又有什么好处呢?
于是,他又办公室打电话,再度请示上级领导。
但这回他运气不太好,电话一直没人接。
正当经理头疼的时候,会计过来找他签字,见状乐了:“这有什么好为难的?肯定要她呀。看她样子就是干活的人,要她的话,从学徒工干起,等她转正差不多也能退休了。她女儿再接她的班的话,又是从学徒工开始。”
不要小看学徒工这三个字哦,学徒工的工资只有十几块,跟老职工的工资根本不是一个级别上的。
他做财务的,对钱最敏感。
经理眼睛一亮,哎,好像是这么个道理呀。
两个人干同样的活,单位当然要工资低的。
他再打电话,汇报的口吻就不一样了。
出来以后,经理直言不讳,回来工作可以,但要从学徒工干起。
叶菁菁二话不说,痛快答应:“没问题。”
只是副食品店不享有单独的人事权,所有的用工都要经过副食品公司。
所以党爱芳还得去副食品公司,办入职手续。
“你把户口本带了,去公司找人事的贾科长,他晓得这个事。”
但有意思的是,副食品店又能直接开自己店员解除用工的通知。
经理也懒得在等叶秀芬的最终处理,直接签了字,盖了店里的章,招呼一个售货员:“送到她家去吧。”
省的再拖下去,又要给她白开一个月的工资。
那售货员“哦哦”应着:“我先去上个厕所,马上就去。”
她这么一说,徐主席也想上厕所了,跟着去了。
剩下党爱芳和叶菁菁,又成了大眼瞪小眼,相顾无言的状态。
党爱芳到现在,仍然有些不安,小小声道:“这样合适吗?”
她总觉得自己来上班,得罪经理了。
叶菁菁没好气道:“你不上班,你今后准备让谁养你呀?”
“我……”
“我什么?你现在的工作是正式工作吗?是徐主席可怜你,才雇佣你的。徐主席多大年纪了?她能养你一辈子?她以后要有个什么变化,你准备怎么办?指望我养你吗?”
叶菁菁好悬没翻白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