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所周知,1977年的高考,汇集了既往11年错过高考的学生。
他们当中大部分人,离开学校,要么去农村修地球,要么进工厂当工人,基本已经脱离文化知识学习。
只有少部分人,少部分在学校讲台上给学生上课的知青和下放户,才由于工作需要,始终没有脱离课本。
毫无疑问,大家上了考场,这些兼具实践经验与理论知识的青年教师,考入大学的概率显然更高。
信中,字里行间洋溢着对教师的崇高敬意与深切感激,将他们的无私奉献与爱国情怀描绘得淋漓尽致。
反复强调,他们旨在通过高考这一桥梁,勇敢地接受国家的选拔,将来好做出更大贡献。
可是在场看信的干部们,到了这会儿,谁还不明白所谓的隐忧是什么。
有人嘀咕了句:“就不该让这些老师考。一个个,自私的很呢。当初安排他们在农村当老师,是给他们优待。赤脚医生还下田干活呢,他们就站讲台上课。”
省招生办的负责人赶紧强调:“那不能够。高考原则就是自愿报名,不看身份。国家没规定老师不准考,他们就能考啊。”
已经有看得快的人翻页了,直接喊出声:“用广播上课?”
看文件慢的人也赶紧翻过去,发现下面的内容是夸奖农村农技知识普及,也成果斐然。
以生产队的技术员为例,他们皆具备一定文化素养,公社定期为他们量身定制技术培训方案,旨在将其打造成为传播知识技能的火种,再将这些宝贵的知识带回生产队,惠及广大社员。
再比如说,乡下放电影,经常播放各种技术教育片,教授广大社员如何搞种植养殖。
只不过这两种方式都有一定的缺陷。
前者的受教育范围窄,生产队的技术员才能去公社学习。
后者传递的知识有限,拍电影的成本太高了,所以能够让农民看着学的内容也少。
而且电影必须得在光线暗淡的地方播放,基本都是晚上。
这样的环境,农民即便想学习,也没办法做笔记。
光靠耳朵听,脑袋记,囫囵吞枣,真正能掌握的内容有限。
所以,写信人表示在这二者的启发下,想到了另一个传播知识途径更为有效的方法—其留刘五铃耙拔儿物—广播。
给出来的理由也非常简单。
经过多年的建设,现在农村各个大队都有广播。公社无需为广播教学格外购置器材,可以节约大笔额外支出。
另外一条就是,广播教学的效果,经过纺织三厂工人夜校广播学员的论证,成果斐然。
甚至有不少外地学员都写信到工人夜校,感谢广播教学为他们备战高考提供的帮助。
鉴于此,我们有理由相信,将广播教学引入日常教学之中,定能发挥出其独特的优势与价值。
毕竟培养一位合格的新教师,起码需要三年时间,才能师范毕业。
可由经验丰富的老教师来录制教学录音,花费的时间要少很多。
而且这样,也能促进教育公平,缩小城乡教学之间的差距。
这是新时代的送教育下乡。
“说说看吧。”革委会主任敲了敲桌子,“大家伙了对这个提议,有什么想法?”
招生办的负责人点头:“我认为这个办法很不错。尤其是城乡教育差距这一块。今年高考,农村生源考上大学的,占比不到20%的下放知青,达到了80%。”
众人都狠狠吃了一惊。
这已经是在农村师资力量,得到了显著提高以后的结果。
等到现有的大批农村教师离开,后果肯定会更加不堪设想。
定向培养乡村教师,又需要时间。
在这种现实条件下,通过广播进行教学,的确是缩小城乡教育师资水平的好办法。
但是抓教育这块的分管领导,不得不开口提醒说得热闹的干部们:“从小学到高中,九个年级呀!我们广播有这么台吗?还是一天分九个小时,每个小时讲一个年级的课?”
众人哑火了。
显然,以现在广播台的实力,根本做不到这一点。
可如果不能分年级教学的话,总不能让高中生跟小学生上同样的课程吧?
大家冥思苦想,还有不少人点了烟,一边吞云吐雾,一边在心里头思考,该怎么办。
摸着良心讲,不管他们平常在政见和工作上,有什么冲突;在祖国下一代的教育问题上,领导干部们还是齐心协力的。
都希望孩子们能多学点,学实点,学精点,将来为自己为国家都奔个好前程。
但现实条件就摆在这儿,他们不能跟外国比。人家直接上个电视机,咵咵能整出十几个频道呢,想看啥看啥。
“这样吧,我有个想法。”分管文卫的副主任开了口,“我抛砖引玉,一时间想不周全的地方,还请各位领导同志多指正。”
革委会主任先受不了他文绉绉的架势,催促道:“说说说,老肖你个秀才掉个鬼书袋,赶紧讲。”
肖副主任笑了笑:“那我说了啊。我是这么想的,恢复高考了,现在的教材肯定要换。”
会议室里众人互相交换眼神,都不由自主地点头。
没错,这是实在话。
现行的教材,编写目的是为了结合工农业生产需求,是备战状态被迫进行的调整。
它们不适应中高考需求,并不是为升学准备的。
“我昨天看《解放日报》,开头第一句话就是,由上海人民出版社重印出版的一套《数理化自学丛书》,一出现在各地新华书店的书架上,便被人们抢购一空。”
肖副主任给出了自己的评论,“为什么书这么俏?就是因为大家晓得看它们,更容易考大学考中专嘛。这也说明,我们现在的学校教学,不能满足他们升学的需求了。”
革委会主任是个急性子,催促道:“行啦!你赶紧说重点,你讲的我们都有数。”
林副主任笑道:“行行行,我照讲了。初高中的课程,农村学校缺老师的,直接跟着广播学工人夜校的课就行。”
他解释道,“我听了他们的课,对着他们的教材也看了,数理化,是高小文化就能跟着学的,比较实用。”
会议室里哗然了,教育局长忍不住开口:“那初高中不上课了?”
工人夜校,那是业余教育了,怎么能压正规全日制教育一头。
“我的意思是,师资力量不足的初高中。”林副主任强调,“咱们一时半会儿变不出老师给他们,总得有个能顶上去用的吧?”
坐在他旁边主抓农村工作的分管领导也帮了腔:“已经有公社在用了,效果我看还可以。”
之前省革委会冒天下之大不韪,打着抓高考的名义,准许农民进城卖菜。
他们之中不少人买了夜校的教材,回去后不仅家里备考的大孩子用,年纪小的孩子也看,也跟着大喇叭学习。
普遍反馈是,教材比较实用,能听得懂。
教育局长又忍不住皱眉毛:“可这么一来,学生每个人都要买一套夜校教材,农村家庭供小孩上学,本来负担就重。再加这一笔钱,他们怎么上得起学?”
作为教育局长,他一天天愁死了农村地区的失学问题。
林副主任笑了起来:“你讲的是实在话。现在农村学校,我知道的应对方案是,老师提前把教材抄在黑板上,学生自己抄,然后再听课。”
会议室里又发出一阵哗然,依然有人担忧:“那要买多少本子多少笔哦,他们哪里负担得起。”
眼下在农村地区,好多学生是不用纸笔的。
他们学习,用的是石板和石笔,写完擦掉,接着用。
课堂笔记这种东西,对他们来说,根本不存在。
“这就是我要讲的第二点了。”林副主任表态,“我的意思是,把这部分学校的教科书直接换成夜校的教材。”
他敢开这个口,是因为眼下全国没有□□材,是各地革委会自己组织编写教材,自主性极高。
而这个各地革委会,并不是说一个省就用一套教材,它甚至可以细化到各个专区。
比如说江苏省扬州市,它只是一个地级市而已。但是扬州专区的县市,初中上课用的就是扬州专区编的教材。
但饶是如此,会议室里的干部们还是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乖乖,这个过了啊。
眼下是没□□材,但国家组织专班在编写了啊。
按照计划,今年秋天新教材就要走上历史舞台。
他们省现在要自行弄出一套书,代替全国□□材,那是在跟上面对着干啊!
林副主任打光棍:“用全国□□材,农村学生怎么办?师资流失严重的中小学怎么办?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没老师,一切白搭。”
会议室里的嗡嗡声更大了。
上面一句话,下面愁断肠。
高考他们没意见,可高考引发的副作用,却要他们自己消化。
林副主任又接着放炸·弹:“咱们关起门来,都是自己人,那就不讲漂亮话,都讲难听的。”
他喝了口水,润润嗓子道,“我们现在说的只是考上大学走人的青年教师。但没考上的,就能安心踏实地教书了吗?”
教育局长想替老师们表达忠诚,但话到嘴边,又被他咽下去了。
在场都是消息灵通的人,他捏着鼻子哄眼睛,叫人撇嘴暗笑有什么意思呢?
林副主任揭老底:“当初为了动员他们下乡,知青办上上下下头发都要掉光了。下了乡之后,但凡有招学、招工、招兵的机会,他们也是抢破头。当然,干部子弟占了大便宜,我们心里都有数。”
会议室里响起了笑声。
这是全国统一的,他们也没拖全国干部道德水平平均值的后腿,没啥好羞耻的。
第130章 想上大学吗? 那个魔鬼
林副主任也不是特地提起来骂人的, 他继续往下说:“后来政策松动能回城了,他们为了回城,什么假不敢造?什么病不敢装?”
这下子大家都有点笑不出来了。
大批知青回城, 也是大问题啊。
“我们暂时不谈这个。”林副主任把话拉回头,“我说, 是在讲客观事实。真正愿意扎根农村, 心甘情愿搞建设的知青,可能还不到一半。”
知青办的负责人坐不住, 赶紧替知青讲了句话:“这个,他们也不容易。城乡差距实在是大。
我们老早就讲, 要消灭三个差别,即消灭脑力劳动与体力劳动的差别、城乡差别和工农差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