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变脸也太快了吧!
不过想到四爷是特意来接她的,她不自觉就笑眯了眼睛,脚步轻快的走向前院。
凌柱自从听说四贝勒到了门口,连滚带爬的出来迎接,虽说现在他也算四爷的半个岳丈,可他一点也不敢拿出长辈的姿态,一路弓着腰,嘘寒问暖的把四爷带到正堂。
这前厅正堂平日只有逢年过节或是祭祖才会大开,现在四爷一来,他觉得立马就蓬荜生辉,想巴结几句又不怕说不到点儿上,就堆着满脸讨好的笑站在地上。
胤禛肃着一张脸坐在这里端茶杯,看到凌柱这副样子更是有些厌恶他这般卑躬屈膝,不过能养出瑶瑶和伊通阿这两个孩子来,也算是他祖上积德。
“听说伊通阿前些日子已经升了正六品前锋校,可喜可贺。”他只是绕个弯把人塞进去,再没管过,前锋营选的都是满蒙八旗的精英,他能混出头来,说明有两下子,胤禛对此十分满意。
凌柱立马搓着手道:“都是四贝勒爷的功劳,不然哪有那小子出人头地的机会呢?再说不过是个正六品,不值当什么。”
胤禛都要被他气笑了。前锋营乃是天子亲卫中的精英营卫,前锋校虽然不是什么大官,但前途无量,以后升到参领统领也不是难事,这个凌柱果然愚蠢,怪不得钮祜禄这一支越混越差。
他不在说话,等馨瑶出来后两人就相携告辞而去。
第85章 胤禛想要的
胤禛在外面一向严肃矜贵,冷静自持,他昂首走在前面,馨瑶像个小媳妇一样微微垂着头,亦步亦趋跟在后面,旁边是凌柱自顾自在表演。
不过,还是有些不同的,胤禛虽然后脑上没长眼睛,可步伐控制的很准,和馨瑶平时走路的速度差不多。
出了府门,苏培盛牵过胤禛的马,却被他抬手拒绝,跃身上了馨瑶的红盖朱轮马车。
馨瑶微微一惊讶,就顺从的挪到一边,空出位子来。
她以前坐的都是四爷的马车,虽然大气,但里面的布置简洁大方,以实用为主,而这辆她专属的命妇车,则是舒适灵巧的风格,铺的全是厚毯子和软枕。馨瑶叹了口气歪在靠枕上,神色有些晦暗。
胤禛奇道:“爷特意来接你,怎么反倒这副表情,你家难道还有不开眼的人敢惹你?”
钮祜禄家现在应该把瑶瑶供起来才对。
馨瑶这才回过神来,问:“对哦,爷怎么来了?难道真是特意来接我的?”
“没良心的小混蛋,”胤禛笑着捏着一把馨瑶挺翘的小鼻尖,揽过她的肩膀道:“正好在十三的府上,就过来了。”
“哦。”馨瑶顺势靠在他的肩膀。
胤禛颇有耐心,等了好一会儿,馨瑶才忍不住道:“我嫂子说,想给我哥安排两个通房,去京郊伺候。”
“倒是常事,”胤禛勾唇一笑,打趣道:“你哥的房里事,你有什么不高兴的?你嫂子是个贤惠大气的女子。”
馨瑶噌的一下坐直身子,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直直瞪了他一眼,控诉了半晌,才嘟着嘴说:“嗯,既然爷觉得我嫂子如此端庄贤良,当为女子楷模,那我就听嫂子的话好了。”
“哦?你嫂子劝了你什么?”
馨瑶翻出马车的小桌板,拿出暗格里的茶壶和点心,一边铺开吃的一边道:“我嫂子说成了皇家媳妇,就不要跟一般的婢妾争风吃醋,要做侧福晋该做的事情,否则外面传的留言不好听。”
看着四爷的脸一点点沉下去,馨瑶拈起一块栗子糕狠狠咬了一口,对四爷道:“放心,妾身今日就安排爷去喝酒。”
胤禛冷着一张脸,抬头抚上馨瑶的侧脸,用带着祖母绿的扳指抹掉她嘴角的点心碎渣,沉声道:“爷累了,今天不想喝酒。”
切。
馨瑶一口气吃了三块栗子糕,一条果丹皮,把小脸颊撑的跟小松鼠一般,才算解气。琢磨起富察氏对伊通阿的感情,她又有些犹豫了。
馨瑶伸出自己的嫩白的手指,轻轻的扯了两下四爷的袖子,低着头问:“可是,嫂子也说正是因为知道大哥对她好,所以她才这样为大哥着想。那我……我知道外面说的有些不好听……”
话未说全,但胤禛已经懂了。
瑶瑶能这样为他考虑,他很感动,她就是个小傻子,一点没变。
胤禛眼尾都染上了笑意,他拥着馨瑶,突然问道:“伊通阿喜欢两个通房伺候么?”
“啊?”这个她怎么会知道。
“伊通阿需不需要我不知道,”胤禛一字一顿,清晰有力的说:“但我不需要自以为是的好。”
他想要瑶瑶的真心,想要一份纯粹的陪伴,想要一个能完全放松的港湾。
跟这些比起来,些许捕风捉影的传言根本就不算什么。
馨瑶听到这话愣了一下,忽然鼻子一酸,险些掉下泪来,她赶紧把脸埋在四爷怀里,闷闷的应了一声:“嗯。”
…………
馨瑶的感动没有持续几天,很快就遭到了考验。
十月三十,胤禛的生辰。
馨瑶检查过小厨房做好的红豆糯米糕,带着食盒去了正院参加家宴。
前两天她正在吃点心,是小厨房在她的指点下做的,虽然也是红豆糯米,但是里面加了酸奶,制成凉糕片,酸甜可口,奶香四溢,吃的她十分开心。
胤禛尝了一口,吃不惯这个味儿,但跟她说:“过两日是爷的生辰,你想好送什么了么?”
啧,怎么还有主动人家要东西的,馨瑶本来打算糊弄过去的,结果四爷提供了方案:“爷记得你刚入府的时候,做的红豆糯米糕就很不错,再做一份吧。”
馨瑶只好乖乖听话。
到了正院,她别扭的领着人向四爷和福晋行礼,然后坐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四爷和福晋仍然在上首共用一条长案,馨瑶则在四爷的左手靠下,原来李氏的位置上。
众人面前的小几上都摆了果盘茶点,四爷微微一笑,朝她道:“拿来吧。”
白鹭把食盒递过去,侍膳太监验看后摆了上去。
胤禛尝了一块,是记忆里的味道,顿时心满意足。耿氏在下面看到这一切,心里一阵阵冷笑,十分不屑,她也站起身,拿出自己的贺礼,上前道:“妾身愚笨,不如侧福晋心灵手巧,只绣得这一身素净里衣,望主子爷安稳康泰,好梦无忧。”
盒子打开,展出她的里衣。料子是名贵的江南兼丝布,掺了蚕丝和棉纺,轻薄透气,最适合不过。上面还用银丝线在袖口领口都绣上了团蟒,低调中透着尊贵。
很好,很用心,不过这种玩意儿他怕是有几大箱子。
胤禛念着之前佛经的事情,给面子的随口赞了几句,耿氏激动的满脸绯红,走回座位上也掩不住她的雀跃。
他没放在心上,一抬眼却发现馨瑶微微嘟起了嘴,胤禛让苏培盛把里衣收起来,自己含笑又夹了一块红豆糯米糕。
这一晚上,宴席的菜胤禛基本没怎么动,馨瑶的那碟子点心倒是断断续续都吃完了。回去的路上,馨瑶有些担心的看着四爷,问:“你要不要多散散,或者喝点陈皮消食茶?”
好大一碟子呢,居然都给吃了!
胤禛牵着她的手,迎着一弯暗淡的晦月慢悠悠的朝落霞阁走去,他望着馨瑶,眼神亮的像是满天星河都汇聚在一起,他道:“爷爱吃。”
“爱吃以后经常让人做嘛,也不用一次吃那么多,糯米不好克化的。”
胤禛轻轻摇头:“不用,一年一次足够了。”
他望着天上的北斗七星,给瑶瑶讲起红豆糯米糕的故事:“……后来,皇额娘过世,我再也没吃过当初那种味道了。”
馨瑶默然,童年缺失的孩子总是让人心疼的。
可说着说着,胤禛自己却有些释然了,有瑶瑶陪他一辈子,总能补回来的。
到了年末,西藏局势越发败坏起来,四爷虽然没有专领一项事务,但也异常忙碌,常常歇在书房。
一日胤禛过了定更天才披星戴月的回府,想着好几日没见过馨瑶,就直奔落霞阁。
馨瑶吃过晚膳,正在逗儿子玩。弘历现在爬的非常熟练,常常两个奶娘都看不住他,甚至还总想站起来学走路,馨瑶便把东暖阁的桌椅板凳都挪走,在地上铺上厚厚的羊毛毡和锦被,连墙上都挂上毯子,让他随便玩,摔倒了也不会疼。
刚看到弘历试图站起来,却一脚踩在布娃娃上而失败,气的直锤地,馨瑶在一旁没心没肺的哈哈大笑,四爷就进来了。
馨瑶拉着他兴致勃勃的讲了几件弘历的趣事,两人又一起看了一会儿大胖娃娃的起身表演,馨瑶看四爷目露倦色,就问:“你累了?要不歇了吧。”
胤禛和人打了一天的口水官司,此刻连脑袋都是僵的,他呼出一大口气,点点头:“也好。”
馨瑶安排好弘历,陪四爷上楼,白鹭给四爷宽了外袍,手下微微一顿,又继续动作起来,一旁的馨瑶也看到了,心情止不住的开始酸涩。
那里衣上的银线团蟒她眼熟的很,正是生辰时耿氏送的那套!
后院女人送爷们针线是常事,她自己也被四爷索要过,可是四爷居然穿上了身……馨瑶虽然知道送礼就是让人拿来用的,但心里还是止不住的冒酸水。
她起身走近胤禛,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爷要不要洗个澡?”
胤禛摆摆手,拒绝了她的好意:“不必麻烦。”
馨瑶拦住要给四爷穿上家常褂子的白鹭,又努力了一次,语气软糯:“泡个澡能解乏呢!”
在没有自来水和热水器的时代,洗澡时间麻烦的事情。即使是他们这样的阶级顶层,也不是每天都要洗澡,通常如果四爷只单纯睡前洗漱,那就套一层家常的褂子,睡觉时再脱掉,直接穿着里衣入睡。
也就是说,如果不能找个借口让四爷换衣服,那他就要穿着耿氏的这套衣服睡在她的床上!
白鹭拿着褂子,识趣的退到一边,胤禛奇怪的看了她们一眼,见馨瑶的脸色十分坚持,仿佛不洗澡就不让他睡觉一般。
不会是他想的那样吧?瑶瑶什么时候这么热情了?!
胤禛挑眉一笑,上前一步与她贴的极近,歪头在她耳边问:“几天没来,你就这么想爷了?”说着还用身子挡着,偷偷捏了一下她鼓鼓的胸脯。
不过说完他又恢复了正常距离,颇为遗憾的说:“不过爷现在太过乏累,等明天,一定让你满意。”
“……?”突然被袭胸,馨瑶唬了一跳,等明白过来他的话,顿时又羞又恼,这个狗男人难道以为她在邀请他一起为爱鼓掌么?!
想得美!
馨瑶果断否认:“不是!”又对白鹭道:“去拿一套里衣来。”
这下胤禛终于觉得不对劲,又追问了一遍,馨瑶才扯着他的里衣气哼哼道:“爷不觉得这料子,这花样很眼熟么?真是合身呢!”
胤禛瞅了半天,才想来这貌似是耿氏送给他的。眼见馨瑶扭头坐在榻上,只给他留下一个气鼓鼓的背影,胤禛也有些恼怒,立即叫来了苏培盛:“你这个狗奴才眼神越来越差了,怎么连爷的衣服都管不好!”
苏培盛作为多年狗腿,对这几句不痛不痒的责骂自然是不在乎,他弓着身,脑子里飞快的思索哪里出了问题。主子爷昨晚歇在书房,衣服自然是从书房的衣箱里拿的。他回忆了一番,余光又瞄到侧福晋的背影,突然明白了过来,扑通跪下,开始跟四爷请罪。
“奴才记得爷说过,耿格格送的这套要收到柜顶不穿的那个衣箱里,都是奴才长了双狗眼,才出了这种差错,还请主子爷责罚。”
四爷冷哼一声没有说话,径自让白鹭服侍他换上一套新的,然后把换下的里衣扔到一直默默跪着的苏培盛面前,道:“还不快拿出去烧了,再让爷看见,小心打断你的狗腿!”
苏培盛诚惶诚恐的磕头谢恩,抱着衣服就要起身。这时馨瑶终于转过身来,有些犹豫的说:“收起来……就算了,烧了不好吧?”
不是她圣母心泛滥,可好歹是耿氏做的,传出去不是显得她很跋扈么?
“不过是件里衣,爷这样的衣服不知有几大箱子,不碍事。再说,它惹了你不痛快,这是应该的。”胤禛冷冷的瞥了苏培盛一眼,好不留情道:“都是这狗奴才办错了事,爷没罚他已经是留着情面了,耿氏若有不满,就让这狗奴才去请罪。”
苏培盛赶紧抱着衣服出去,一把塞给张起麟,小声呵骂:“小兔崽子,敢阴你爷爷我?!老子不是告诉过你,这衣服收箱子里么?你居然还敢那给主子爷穿?你是不是觉得把我弄下去你就能当主子身边第一人了?你做梦去吧!”
张起麟一头雾水,他赶紧赔罪:“师父,您说什么呢?小的我都是按您的交待让人收好的。”
“放你娘的屁!早跟你说别跟个苍蝇似的到底惹嫌,也张张眼睛去盯盯底下的人,你就把老子的话当耳旁风,还不赶紧把衣服拿出烧了!”
张起麟平白挨了一顿骂,左思右想也不知道哪个环节出了差错,只好啐了一口‘晦气’,嘀嘀咕咕的亲自看着小太监把衣服烧了才了事。
四爷洗漱完,抱着馨瑶躺在床上,想起刚刚的事,忍不住笑着说:“小醋精,现在可算是现了原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