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禛一看,更加确定馨瑶就是吃醋了,连那背影觉得气鼓鼓的,可爱极了。他低笑一声,才转身下楼,心情极好。
说起来,也不是他故意想招惹小格格吃醋,而是他不喜欢瑶瑶变得跟别人一样,有话憋在心里不说,他身边这样的人已经太多了,他希望瑶瑶就算成了侧福晋,也还是当初那个善良可爱率性天真的小格格。
前几日王嬷嬷回京畿老家探亲,今日一回府就听到了这场风波,好在看到馨瑶行动间神色如常,才稍稍放下心,觉得她孺子可教,万一她真的像其他撒娇卖痴的小女人一样闹起来,王嬷嬷才要头疼呢!
下午两人一起看着弘历趴在锦被铺就的柔软床榻上,艰难的挥动着小胳膊小腿,努力学着爬行。馨瑶举着一碗奶香四溢的牛乳鸡蛋糕,坐在榻的边上,笑的一脸欢快,朝着小弘历拍手,吸引他的注意力:“弘历!到额娘这里来!有好吃的呦……”
“啊啊,”弘历也兴奋起来,挥舞着小胳膊慢慢往前挪动,因为太过用力,连口水流出来也不管,就一直坚定的往馨瑶的方向爬。
王嬷嬷适时的恭维道:“元寿阿哥这样坚定执着,长大了必能成就一番事业。”
儿子被夸张,馨瑶自然是高兴的眉开眼笑,不过根据历史的乾隆来看,她希望自己儿子长大了不要太花心,当个大猪蹄子。
现在还只有豆丁大的弘历听不懂大人们在说什么,只是摇摇晃晃的在一直爬,好不容易才到了目的地。馨瑶高兴的想捧起儿子,给予一番爱的鼓励,多亲两口,结果小弘历理都不理自己的亲妈,伸手就往那牛乳鸡蛋糕的碗里抓。
“……”完蛋,难道乾隆要被她养成一个大吃货?
周围人也忍俊不禁,弘历却不管那些,抓着就想往嘴里塞,乳母这才上前把弘历抱走,下去喂给他吃。
其他人来把床榻收拾干净,王嬷嬷斟酌一番,才对馨瑶道:“每年到了孝懿皇后的忌日,主子爷总要去小佛堂祭奠一番。”
馨瑶点点头,这太正常了,四爷对养母的感情她还是了解一二的。
“耿格格这次主动给孝懿皇后抄写佛经,想必主子爷心里也很赞赏她。”
这也是自然,不过抄佛经太累,她早就自动放弃了,谁爱写谁写。
“侧福晋与格格不同,是上了玉牒的皇家媳妇,您以后也需和其他命妇结交,眼界开阔些方好。”
唉,这拐弯抹角的,说话真累,馨瑶到了这一句才听懂王嬷嬷的意思,不就是让她不要为这种小事挂心么?
不过到底也是好心,馨瑶感激的朝王嬷嬷一笑,语气真诚:“多谢嬷嬷教诲,这我省得。”
为什么人人都觉得她应该心里不舒服,应该吃醋?她真的没有!
到了晚上,四爷又顺腿走来了落霞阁。
馨瑶刚从楼梯走下来准备用晚膳,一转过屏风就对上四爷的身影,唬了一跳。她吃惊的脱口而出:“爷怎么没去喝酒?”
刚说完就想给自己两巴掌,不是早说了他去哪儿吃饭喝酒都随意的么!
果然胤禛一脸促狭,背着手迈着方步踱到她面前,好整以暇的问:“爷平日来这里,也没见你这么惊讶。”
馨瑶低着头装死,不想接话。
可偏偏胤禛走到她身侧,微微低下头,在她耳畔边道:“是不是怕爷去喝酒,纠结了一天?”
呸!馨瑶转身上楼梯,想躲进去卧室,结果没等阖上门,胤禛也跟着进来:“啧,恼羞成怒了不成?”
馨瑶攒了两天的郁气此刻都化成了怒气,噌的一下燃烧了起来,烧断了她脑子里最后一根理智的弦,烧的她浑身烦躁,催生出一股子冲动,她猛地转头,发髻上的珠钗想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和着她叫嚷的声音,犹如伴奏。
“没有!没有!我说了我没有吃醋,为什么大家都不信!到底要问多少次?就算我吃醋了又怎么样,难道就一定要我哭哭啼啼找你撒娇么?阿四又有什么了不起的?!”
“……”
这一刻,世界都静止了下来,苏培盛和白鹭跟着上楼伺候,刚迈上台阶就听到馨瑶的怒吼,又默默收回了脚步,乖巧的等在一楼不敢参与。毕竟,就连宫里的德妃娘娘也没这么跟四爷说过话。
吼了一大通,馨瑶才觉得好受了些,还提壶给自己倒了碗水,喝到一半,被烧掉的理智才渐渐复活。馨瑶终于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惊人之举。
阿四又有什么了不起的……
阿四又有什么了不起的……
这句话像个魔音盘绕在她的脑海里挥之不去,让她恨不得立刻找个地缝钻进去,然后消失在这个世界。
她紧紧捏着茶杯,一时脸上的表情精彩纷呈,好半晌才带着几分懊恼,战战兢兢的偷瞄四爷。
四爷的脸色想当古怪,看上去像是在咬牙切齿,馨瑶一瞬间心如死灰:完了完了,这下彻底玩完了,她记得四爷的报复心很重啊?
现在立马端茶递水道歉认错还来得及么?在线等,八百里加急。
馨瑶放下茶杯,鼓足勇气把双手举起来做忏悔状,小声道:“我错了……”
谁知刚说了一个字,忍了很久的胤禛终于憋不住,哈哈大笑起来,笑的比馨瑶刚刚的怒吼还大,更加让人摸不着头脑。
白鹭不可思议的看了一眼苏培盛,以眼神询问:“主子爷这是不是气傻了?”
馨瑶见四爷这样笑,心里更加发毛了,她竹筒倒豆子一般,迅速开始解释:“爷,我错了,真的。您总是说我吃醋,连王嬷嬷和周围的丫鬟也都来劝我,搞得我像是朵不懂事的白莲花一样,所以我才很烦躁,我不是故意的,也绝对不是对您有意见,真的,我发自内心的认为您想去哪里……”都行。
最后一句话还没说完,四爷宽大的手掌就摸上了她红苹果一般的脸颊,毫不客气的又揉又捏,让她生生把最后两个字吞下,说不出来。
胤禛就想要她保持这个纯真的状态,哪怕是亮出小爪子呢?因为是小格格说内心的真话,所以他不介意。而且,他觉得刚刚的瑶瑶,就像是一只炸毛的小猫咪一般,可爱的紧。是以他捧着她的脸,也像是撸猫一般,好一顿揉搓。
直到馨瑶觉得有些头晕目眩,胤禛才放开她,揽着她的身子道:“你刚刚说爷什么来着?再说一遍。”
“我错了。”
“你没错。”馨瑶大吃一惊,这句话是经典的反讽开头啊,结果胤禛又补充道:“你不说爷才生气。”
横竖也是一死,馨瑶闭着眼睛重复:“阿四又有什么了不起的。”
“说得好!”胤禛点头表示赞同,对她道:“我确实没什么了不起的,你现在是侧福晋,是我的侧室妻子,所以只把我当夫君就好。”
馨瑶傻眼,她以前给他当小妾的时候,他也是她夫君啊?现在照样是她老板啊?
“夫妻一体,以后你心里有什么话就跟我直说,不开心吼我也没关系,爷只想听真话,要真心,不需要客套。”
还要真心……有病吧?这就是有病吧?
第84章 这才是贤妻……唉
一晃到了十月,馨瑶的娘家嫂子富察氏顺利生产,母子平安。钮祜禄太太彭氏这回得了个大胖孙子,愈加春风满面,托人带信想让她回去参加满月酒。
没落贵族家里突然出了个年长皇子的侧福晋,实在荣耀的事情,且因着嫂子富察氏家里也是没落的一支,彭氏大概是想让馨瑶在满月酒的时候去撑个场子,看样子这对婆媳相处的倒是不错。
不过一想到要去敷衍那些贵妇馨瑶就觉得烦闷,上次弘历的满月酒可是给她留下了不小的心理阴影。找王嬷嬷商量一番后,馨瑶决定提前去看坐月子的富察氏,满月酒就找借口不去了。
她照例当起甩手掌柜,吩咐白鹭去备贺礼陈起鹏去打点出行后,就继续嘻嘻哈哈的逗儿子,退下去的陈起鹏可有点犯难。
落霞阁的院子里,陈起鹏打了个千儿,满脸堆笑的问黄鹂:“姐姐,这车马仪驾到底要怎么准备,还请教教我。”
黄鹂一个指头就戳到他额头上,啐了一口:“呸,几年了也没见你有一点长进,这么点小事还要来问,多早晚让主子换个管事太监才好呢!”
陈起鹏挠挠头,不怪他像个毛头小子,实在是他有点摸不准现在的情况。这是主子成了侧福晋之后第一次出府,按理说排场应该摆足,可主子又实在不是那等张扬高调的人,这中间的度确实有点难以把握。
黄鹂嗤笑一声,吊着眼角睨着他道:“你就是个木头脑袋,这事儿还用想?当然是打出全幅仪仗!哪怕到了门口主子不满意骂你几句呢,那不也是那你搏个谦逊的名声?这就是咱们奴才的用处!”
陈起鹏被骂了一顿醒悟过来,立刻抖起精神去准备,等到了日子,馨瑶一出二门,差点吓到。
一辆红盖宝顶的朱轮马车正对着门口,上面挂着青色的帷帐,气派华丽。队伍最前面是两个引导太监,后面跟着一柄红缎绣宝相花伞、两把宝相花扇,两个骨朵吾仗,车架后面跟着一溜八个骑着高头大马的带刀侍卫。
馨瑶吃惊的转头去看白鹭,以眼神询问:这也太过了吧!
她跟着四爷去庄子去拜佛也没那么大排场啊?更何况就是回趟娘家而已。
白鹭安抚一笑,扶着她上了马车,才轻声道:“主子现在是侧福晋了,自然身份贵重,不然路上被人冲撞了怎么办,您就放心吧。”
好吧,除了自己抚养弘历,其实馨瑶并没有变高贵的自觉,是前世的平民生活限制了她的想象力。
这全幅仪仗打出来果然不同,出了胡同驶向街市,百姓大多老远就避开,她也再不好意思扒着窗口偷看窗外景致,只好让白鹭陪她下五子棋。
陈起鹏大约提前跟钮祜禄家做了沟通,她家所在的椿树胡同空无一人,两边都有侍卫把守,府上中门大开,凌柱带着家里的男丁都等在门口。
馨瑶下了车,从中门迈过,她阿玛凌柱激动的就要领头下跪,馨瑶赶紧使了个眼色,让小太监把她爹扶起来,这么大的礼她可当不起,遂道:“一家人,阿玛不必如此。”
她对凌柱没什么太好的印象,客套了两句便直奔后院,见了彭氏后就进了富察氏坐月子的房间。
富察氏收拾齐整,额头上还带着防风的昭君套,见她进来赶忙站起来行礼让座。
虽然只见过两次,但馨瑶对富察氏的印象还是比较好的,她额娘彭氏操持家务是一把好手,心眼却跟她一样贫瘠,富察氏则不然,短短时间已经站稳了脚跟,有她从旁提点,馨瑶也很放心。是以她拉着富察氏的手道:“都是自家人,嫂子不必如此客套,上炕来坐。”
富察氏本来想坐在下首的,推辞了几次才笑吟吟的坐下,偷眼打量这位新晋的侧福晋。
馨瑶今日并没有刻意打扮,只穿着一身海棠红绣万字如意的旗装,头上也只戴着点翠镶米珠钿子,可衬的整个人像是朵娇艳欲滴的海棠花,一看就是生活滋润。
富察氏心里有了底,面上却分毫不露,只亲热的招呼馨瑶品茶尝点心,又把孩子抱过来让她看。
“这就是你那小侄子。”
馨瑶看看,发现不如弘历壮实,心里不禁默默给人形b超王嬷嬷点赞,不过看样子也挺健康的,古代婴儿的夭折率很高,馨瑶还把王嬷嬷当初传授她的一些注意事项,挑挑拣拣告诉了富察氏。
富察氏认真听着,在心里一一记下,她怜爱的抱着自己的儿子,含笑道:“全家都盼着他能平安长大呢!”
那是,馨瑶默默想,毕竟这是顶立门户的长孙。
“大爷也欣喜的不得了,直说以后一定要请先生,给培养的文武双全才好,”富察氏偷笑一声,神情愉悦,“这孩子还没睁开眼呢,就被他老子惦记上了。”
馨瑶也跟着摇摇头笑了,她现在也了解了一些大哥的心思,是最看不上家里想靠女儿翻身的,不仅自己要去拼前程,将来连儿子也得被迫上进。
富察氏见气氛正好,便继续抱着儿子道:“说起来也是哭了大爷,一个人在丰台大营熬打筋骨,平日里连个身边伺候的人都没有。”
馨瑶的大哥伊通阿自从上次偶遇四爷之后,就被送到了兵营,因为大营在京郊,所以十天半个月才回来一次。不过,富察氏突然说这个干什么,是想让四爷给换个京城的工作岗位么?
谁知富察氏却说:“正好大爷前段时间升了前锋校,有了单独的营房,可以带几个家属过去,我就想着……给大爷安排两个通房,跟着过去伺候。”
馨瑶头上缓缓打出一排问号,可是看富察氏的样子,又极为认真,半点不像说笑,她心里忽然一沉。
这才是贤妻……唉。
她不知道怎么回,好半晌才轻声问:“嫂子……舍得?”这夫妻俩看上去感情很不错啊?
富察氏一愣,嘴角泛起一丝苦涩,可她摇摇头,道:“这不是一回事,大爷对我好,我才更应该为他着想。通房而已,不过是个用来伺候人的玩意儿,我知道大爷敬重我,心里有我和儿子就够了。”
唉,封建礼教害死人,馨瑶知道在这个时代没办法劝,便打算结束这个话题,但富察氏这才慢慢说出自己的意思:“有些话其实本不该我来说,只不过闲言碎语的传到外面来,好说不好听,大姑奶奶……现在成了正儿八经的皇家媳妇子,也该仔细琢磨琢磨。”
“……外面说什么了?”其实馨瑶大概都知道,左不过是因为破例请封侧福晋,再加上康熙对弘历关注多了些,就说她霸着四爷,恃宠而骄。
富察氏哪里敢把那些污言秽语说出来,赶紧赔笑道:“怕污了大姑奶奶的尊耳,嫂子也是为了你好,这世道不就是这样,对每个人的要求都明明白白,格格有格格要做的事,妻子有妻子要承担的责任。”
馨瑶知道富察氏这是好意,在这里世界里,侧福晋和格格看似只差一级,地位却天差地别,如同宫里嫔和贵人。她现在是个能独当一面的主子了,若是有个孝顺谦逊的好名声,对钮祜禄家、对弘历、对谁都好。
可那就不是她了啊!馨瑶想起之前四爷跟她说的“说真话,要真心”,心里又纠结了起来。
余下的时间馨瑶都兴致缺缺,接见了府里的其他人,逛了一圈,就到了回程的时间。
彭氏拉着她的手,不舍的给她送到二门,陈起鹏一路小跑,气喘吁吁的过来说:“禀主子,咱们主子爷来了?”
“诶?”
“主子爷骑马过来的,现在已经被亲家老爷迎进了前院正堂。”
彭氏哎呦一声,推了自己的女儿一把,催促她道:“四贝勒爷居然亲自过来接你,你还不赶紧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