馨瑶撸猫的手顿了一下,问道:“小主人……是弘晖阿哥?”
“唔,是啊,大家都说我是福晋院子里养的猫,其实是小主人想要一只猫,我才被抱过来的,”小珍珠想起自己的小主人,默默放下了大苹果,心情低落了起来,“弘晖阿哥……对我很好!”
馨瑶想起昨天看见福晋那消瘦无神的样子,忍不住又是一阵叹息:“听说弘晖阿哥是得了风寒……”
“是啊,真可怕……我是正月出生的,春天的时候被抱给小主人。”小珍珠趴在馨瑶的腿上,回忆起来:“小主人年级虽小,可又勤勉又上进,每日里不是背书写大字就是骑马练拉弓,能和我一起玩的时候很少。”
馨瑶默……弘晖作为嫡长子,肯定被四爷寄予厚望,何况福晋又是那样一个人,可不是要紧着催自己唯一的儿子上进,将来好继承府里的一切,也不知……福晋现在有没有后悔过。
“虽然小主人忙,可他总是记挂着我的,春天的时候带我去演武场放风,让厨子给我做好吃的羊奶糕子,夏天特意给我留冰镇西瓜呢!嘤……”
想起那个粉雕玉琢的小男孩,小珍珠黑亮亮的眸子里也泛起了雾气。自从弘晖阿哥夭折后,她的待遇一落千丈,虽然小太监还是一如既往的伺候她,可再也没有人来关心她了……
馨瑶感受到她的情绪,怜惜的摸摸她的头,说:“没关系,以后你经常来找我就是了,正好我也是镇日里无聊的紧,哪儿也不能去,虽然我这里没有西瓜和奶糕。”
想到自己现在又有了人类朋友,小珍珠的心情也好转起来:“没关系,等冬天我们一起看雪。”
“哈哈哈,你不是正月出生的么?”
“那时候我太小,不记得了。前院有一条狗,叫大黄,已经三岁了呢,他说冬天下雪可好看了!”
馨瑶暗笑,等到冬天你恐怕就不想出门了。
小珍珠说起大黄,满脸的羡慕:“大黄最近的日子过得别提多滋润了,他这段时间和前院赶车的老何头的关系很好,据他说是因为帮老何头刨坑埋了个小包袱,那老何头最近晚上又经常一个人喝酒吃肉,所以大黄也得了好些肉骨头。”
“一个人?”除了几个德高望重的嬷嬷和苏培盛这种大太监能住单独有一个屋子,像她身边的白鹭黄鹂都是两人一间,洒扫的小丫头还在睡大通铺呢!
“听说原来和他同屋的陈老头之前得了伤寒,被挪出去了,别人觉得晦气,没人愿意去住。”
伤寒……风寒……馨瑶记得她以前看过科普,在古代伤寒属于传染病,一定要被隔离的,但其实风寒的症状和伤寒很像。
她心里一动,却不敢再想下去。
和小珍珠消磨了一下午的懒散时光,收获了一地的瓜子皮和满肚子的八卦,馨瑶悠哉悠哉的回了自己的东厢房。
东厢房一共三间,中间是堂屋,当中一把八仙桌,两边放着两把黄花梨大圈椅,左侧靠近正屋的次间是卧室,右侧靠近院门方向的次间是个暖阁,也是馨瑶这一个多月消磨时间的主要场所。
右次间西面的大窗下是一张大大的黄花梨雕花罗汉床榻,东面放着一张乌木嵌大理石书案,不过她大多数时间都窝在罗汉床上。
白鹭接过黄鹂手里的食盒,把里面的东西一样样摆在罗汉床的小炕桌上。其实格格的份例真的不算差,只是看着不错离真的好吃之间差了十万八千里。
比如现在,她面前有四菜一汤,有荤有素,还有几样酱菜,根据原主的记忆,她在家吃的也就这样了。可……炒时蔬的叶子发黄,酱排骨凉了之后上面结了星星点点的白油点,实在让人没有食欲。
她扒拉扒拉这排骨,突然想起下午小珍珠说大黄最近吃的肉骨头,那让人惊惧的念头又冒了出来。
老何头的同屋人得了伤寒,过不几天弘晖阿哥就因种痘后体弱染了风寒,而老何头又像是发了一笔横财一样天天喝酒吃肉。
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呢?
要是她猜的不错,大黄帮忙埋的那个小包袱,可能就是证据!
可……她一个小透明格格,处在整个贝勒府主子的食物链最低端,掺和进这种事,不是自寻死路么?她的目标可是当一个咸鱼,苟到成为寡妇。
馨瑶看看小坑桌,还是先顾自己吧。
第5章 弘晖的死因
这一晚馨瑶睡的极不踏实,模模糊糊总是梦到一个没有见过的小男孩,缠绵在病榻上,痛苦极了。那小男孩似乎是看见了馨瑶,就不停的跟她哭,不停地哭。
馨瑶在梦里听着那哭声,感觉心都揪到了一起,她想逃避,一使劲就睁开了眼睛。天边泛起了一丝丝鱼肚白,馨瑶惊觉自己后背都湿透了,黏腻腻的不舒服,她呆愣愣的坐起身来,似乎还没能从那个梦里走出来。
守夜的小红鲤听到声音,悄悄掀开帘子朝里看,惊呼:“格格醒了?!”
红鲤服侍格格一个月,每天早上最常见的景象就是白鹭姐姐和格格的被窝争夺战,从来没见过格格主动早起过。
馨瑶有气无力的摆摆手,不想说话,整个一上午,她都在想昨天的事情。脑子告诉她这件事不能管,这是自找苦吃,还一条条列举了利弊,条例清晰,有理有据。
可心里……想起梦里哭泣的小男孩,想起福晋那活死人的样子,总觉得良心不安呢?
中午小珍珠又来找她,她心不在焉的听着小珍珠絮絮叨叨说八卦,有一搭没一搭的回应着。
小珍珠对她这种态度十分不满,用自己有些粗粝的小舌头去舔馨瑶水葱般的手指,还咬了一口。
馨瑶一吃痛,回过神来,和小珍珠四目相对,她鬼使神差的问:“你知道大黄帮老何头埋的是什么东西么?”
小珍珠愣了:“不知道,他就说是一个小包袱。小姐姐……想要??”
有些话一说出口,下面的就顺利多了,馨瑶站起来,像是下定了决心,道:“走,我们去看看。”
万一呢?万一真的是证据呢?她不出头就是了,可不去看看,她真的难受,这半天可要折磨死她了。
她叫来白鹭,把这件沾满猫毛的旗装脱下来,换上一件不起眼的素色大袖纱袍,穿着软底鞋,跟着小珍珠出来。
走到了将近二门,白鹭扶着她的手突然用力,着急道:“格格,过了二门就是前院了,您到底要去哪?”
馨瑶看看白鹭,又望望天,心里泛起一股郁气。
她在前世就喜欢宅,没课的时候经常宅在宿舍上网渣游戏,让同寝室的姐妹帮忙带饭。可自己愿意宅和不得不宅是两回事。在学校,除了男厕所,没听说哪里不能去。
而在这里,她可真的成了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了……
她对白鹭说:“我散散心,不乱走,你且在一旁候着就是。”
一会儿大黄从二门进来,馨瑶问他:“听说你帮老何头埋了一样宝贝。”
大黄有些莫名其妙,转头看小珍珠。
小珍珠立刻傲娇的扬起头,努力弥补她和大黄这个狼狗之间的身高差,凶巴巴的说:“小姐姐能听懂我说话,是我的朋友!”
大黄很无奈,他对馨瑶老实的回答:“我也不知道是什么,包着呢,汪汪。”
“那……你能带我去看看么?”
大黄:“……???”
“小姐姐说去就去!”
………………
白鹭只见自家的小格格本来和大黄狗玩的好好的,突然不知怎么惹恼了它,这狗发了狂开始冲着格格和波斯猫狂吠,那一人一猫被吓得慌不择路,竟然逃出了二门,奔前院去了。
在二门上看守的丫鬟婆子被这一出弄懵了,竟眼睁睁看着人在眼前跑了……
小珍珠根据馨瑶的交代,并没有直接奔马棚,而是绕了一大圈。穿过一个下人常走的小门,拐出岔路,馨瑶来到了马棚。
未时刚过不久,太阳还烤的厉害,马棚伺候的人都回到排房里休息,馨瑶怕被人看到,贴着墙溜进马棚里,让大黄把那个老何头埋的东西挖出来。
“嘶——你们在搞什么?”一匹壮硕的挽马被打扰了休息,不满的甩甩尾巴。
“喵呜!我们在寻宝!”小珍珠以为是一场游戏,非常兴奋。
“切!”
馨瑶前世没见过真正的马,但是她发现这匹马说话她居然也能听懂,所以她大着胆子轻轻摸了一下马的鬃毛,轻声说:“我们在找东西,你……认识老何头么?”
“哦……那个老酒鬼,我不喜欢他!”挽马显然对于和一个人类能顺利沟通这件事接受良好。
大黄这时用嘴叼着一个小包袱摇摇摆摆的跑过来,馨瑶用帕子裹着手打开,发现里面装着一只小铜壶。
她观察着地上的这个铜壶,尺寸不大,只能装四五杯茶水的样子,壶身錾刻着简单的花鸟纹,造型古朴,看上去好像不是特别值钱。
她垫着自己的手帕,拎起把手,拿到眼前仔细观察。
“嘶嘶!”大挽马原地踏了几步,不确定的说:“我好像见过这个壶。”
果然如此,馨瑶在心里一叹。
这时大黄耳朵一动,说:“汪,有人来了。”
馨瑶赶紧把铜壶重新包起来,对大黄说:“这个东西暂时借我一用,不要被老何头发现了。”
她把小包袱笼在自己的大宽袖里,然后顺着刚刚的路,从另一边溜到门口,扶着墙,一副虚弱的样子。
白鹭吓得眼眶都红了,颤着手过来扶馨瑶,嘴唇抖着说话都发飘:“格格你可让人担心死了,咱们把前院都快翻遍了,要是……要是……”要是真的被伤到,身上留了疤痕可怎么好!
馨瑶也有点过意不去,踱步慢慢走回自己的西后院。一路上思量着这件事,心情沉重。
挽马平日里只接触马棚的马奴和车夫,再不然就是拉车拉货,这铜壶不是谁拿着喝水就是放在马车里,才能被大挽马见到。
想到这里,馨瑶只觉得后背一阵阵的发冷。
若是老何头的壶,他用不着半夜心虚的埋起来,所以那该是陈老头的东西才对。
陈老头挪出去后,按说他的东西都应该烧掉,扔掉才对。老何头却匿下了陈老头这个伤寒病人经常用的茶壶,换到马车上给弘晖阿哥用了。
弘晖本就刚种痘身体虚弱,免疫力低下,根本扛不住这种细菌病毒感染。事后因铜壶不能烧掉毁尸灭迹,只好偷偷埋到自己熟悉的马棚里,发了一笔横财!
真真是好歹毒的心思!
回到自己的西后院,馨瑶坐在那里发呆了一下午,似乎是把能想起来的事情都想起来了,又似乎什么都没想,时间就不知不觉过去了。
想起自己用帕子拿过那铜壶,她叫来白鹭,拿出中午用过的手帕,道:“拿火盆来。”
“格格?”
“无事,”馨瑶显出浅浅的笑意,安抚她,“中午被撵到马棚跌了一跤,用这帕子垫着,谁知道沾了什么东西,我心里不爽,不如烧了了事。”
白鹭听罢,以为格格是觉得中午之事过于丢脸,迁怒到手帕上,是以亲自拿着火盆来烧掉,馨瑶看着那张狂飞舞的火舌,一阵恍惚。
馨瑶有些后悔一时冲动把铜壶拿回来,现在倒成了一件烫手山芋。
这件事她自己肯定是不能出面的,还是要想办法扔给正院,福晋是弘晖的亲娘,应该能查出去个结果吧?
正好晚上小珍珠又来找她,馨瑶就跟她说:“小珍珠,我帮我一个忙呗,这个小包袱,你明天给带到福晋院子里,最好在正屋门口弄出点声响。”
“喵——我知道了!”
第6章 给钮祜禄格格送冰镇西瓜……
第二日一早便起了风,密密的云层挡住了万丈光辉,小珍珠按照馨瑶昨日说的,滚着小包袱来到正屋附近,正对着西稍间卧室的窗下。
滚了这一路小包袱有些松散,小铜壶的壶盖和壶身分离,发出丁铃当啷的响声,在这个院子里格外刺耳。
福晋乌拉那拉氏出生于康熙二十年,比四贝勒小三岁,为人有些古板,平日里极重规矩,因此这正院的氛围也是十分肃静。更何况现在福晋病重,熬不熬得过去还是两说,是以这正院的下人们更是恨不得揣着脑袋办差,就怕一个小心填了炮灰。
今日醒来后,乌拉那拉氏好不容易让自己的奶母齐嬷嬷扶着起身喝了半碗米汤,就听到一阵刺耳的声音。她眉头皱了一下,仍旧没有说话。
齐嬷嬷用眼神示意了一下,一旁的大丫鬟翠玉便出去查看,不一会儿捧回了一个小包袱进来,回禀道:“小珍珠不知从哪弄来的,奴婢看着奇怪,就拿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