霎时间,所有人的视线全部集中在莺莺身上,有好奇、有打量、有疑惑......
薛韫山细详朋友身边的女子。
样貌清秀明丽,说实话不算很出挑,亦找不出她身上什么吸引人的地方。
下移目光,瞧见两人牵着的手,薛韫山确认明广白和女子关系不简单,他想明广白眼光不咋好。
小少爷向来以貌取人,长得不好看的都不配当他朋友,长得丑不拉几的人赶紧给他滚,不要污了他的眼睛。是以见人长得不出众,也就失去了兴趣。
这时,其他人也发觉了,调侃道:“这位姑娘就是广白说的人呐,可让我们好等啊,欸,你们怎么还牵着手啊,广白,你可真是深藏不露,快说实话,你和这位姑娘是不是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听言,莺莺有点害羞局促,明广白道:“莺莺是我认定的人,今儿带过来介绍给你们认识,你们往后多照拂些。”
对此,纨绔少爷们不意外,哪个没逛过青楼吃过花酒,一点就通,从看到明广白牵莺莺的手便晓得两人是一对。
情侣有人呢喃:“莺莺?”
莺莺行个礼,温声细语道:“诸位公子好,我叫茶莺莺。”
这姑娘有一把好嗓子,听得人耳朵一麻,骨头发酥。
在场的少爷懵了,他们哪里听过这般动人的声线,比那淮河畔唱曲的名伶还要悦耳。
本来低头玩蛐蛐的薛韫山瞄眼茶莺莺,忍不住摸了摸耳垂,声音怎么这么好听?
须臾,少爷们方才回神,个个垂着脑袋控制不住回味茶莺莺的声音。
“原来姑娘叫茶莺莺啊,很好听,和广白挺般配的。”少爷们给明广白面子,纷纷捧场,毕竟明广白特意在寿辰时将人带来,就说明他认真的态度。
茶莺莺柔柔笑了笑。
明广白带茶莺莺到上首席位,一道坐下。
这时,席间有少爷出声:“等会,我好像见过你。”
薛韫山抬眸,不经意间与茶莺莺看过来的视线相撞,茶莺莺微微一笑。
薛韫山心想,她冲我笑啥?他忍不住自恋,莫非是看他长得好?
那少爷道:“你是不是淮水边那个卖茶女?”
一言唤醒薛韫山,呸,他想甚呢!
茶莺莺大方承认:“是的。”
又是酥耳的声音,少爷们一时半会适应不了,耳朵烧起来,不禁道:“那我们以后都去光顾你的生意。”
茶莺莺听言,看向明广白,明广白:“你们就少添乱了,来,上菜。”
“莺莺,你不是喜欢吃鱼吗?这是扬州名厨做的清蒸鲥鱼,鱼都是刚捞上来现杀的,你尝尝。”明广白夹了鲜美多汁的鱼肉放在茶莺莺碗里。
茶莺莺:“嗯。”
筵席继续。
“来来来,庆祝我们明少爷找到心上人,吃!”少爷们个个过来倒酒,势必要把今日寿星灌醉。
夜风徐来,帷幕蹁跹,灯火摇曳,乐声悠扬,酒香四溢,笑骂声嬉笑声调笑声连绵不绝,装饰精美典雅的包间里透出一股子纸醉金迷。
茶莺莺,或者说带着人皮面具的祝荷,她不动声色打量底下的一众纨绔子弟,目光隐约扫过一门心思玩蛐蛐的薛韫山。
未及多时,有点醉意的薛韫山起身,按了按太阳穴,出包间解决内急。
过了一会儿,祝荷对明广白附耳,明广白已然醉了,眼神迷离地拉了拉祝荷的手指。
祝荷离席,出房门没走几步,迎面撞上步伐蹒跚的薛韫山。
“啪”的一声脆响,薛韫山手里的蛐蛐罐摔在地上碎裂,里面关的蛐蛐重获自由,飞快跳走。
薛韫山愣了,脾气一下子窜上来,怒气冲冲骂道:“你没长眼啊!”
祝荷面色略白,赶忙道歉:“对不住,公子。”
薛韫山酒醒了不少,他捂着脑袋气白了脸,但眼下懒得理睬她,跌跌撞撞跪在地上去抓逃跑的大将军,骂骂咧咧道:“给我回来,再乱跳小爷弄死你!”
祝荷见薛韫山步子不稳,追上去,“公子,你小心点。”
大将军似乎意识到有人在抓它,一直不停地跳,跳到了二楼。
大将军和薛韫山你追我赶,好几次薛韫山差点就逮住了,可偏偏又让大将军给跑了,气得薛韫山一双猫眼喷出火来。
许是疲乏了,健壮威武的大将军突然停在一节台阶上,薛韫山喘着气,压下不耐,举起双手悄悄靠近,正要扑到时,大将军又一跳,又跳下两个台阶。
与此同时,楼梯上来几个人,他们正谈笑风声,压根没注意脚下,脚落地,踩死了薛韫山宝贵的大将军。
“不——”薛韫山大声尖叫,吓得那几个人觑他一眼,加速上楼。
天好像塌了,薛韫山步履沉重地来到大将军尸体面前,一副快哭了的模样:“我的大将军......”
“公子,你没事吧,那个......抓到了吗?”祝荷的声音从背后传来,薛韫山不再觉得这声音好听,只觉得厌烦暴躁。
都是因为她!都是她害的!
薛韫山猝然回头,水灵灵的猫眼圆睁,像漂亮的宝石,死死瞪着罪魁祸首,若是没有她,他的大将军岂会死得这般凄惨!
一想到自己心爱的宝贝死了,薛韫山就止不住脾气,暴跳如雷,他握紧拳头,恨不得捶死眼前人泄愤,可她是明广白带来的姑娘。
祝荷满脸自责愧疚,一个劲地道歉:“公子对不住,我不是有意的。”
祝荷诚恳的道歉态度堵住薛韫山的火山口,欲发泄火气但什么都做不了,薛韫山要疯了,指着祝荷的鼻子怒吼:“你赔我的大将军!”
祝荷手足无措:“我会赔的,敢问公子你那个东西值多少钱?”
薛韫山道:“什么叫东西?那是小爷我的宝贝!我不要钱,我要你赔我一个一模一样的蛐蛐。”
“蛐蛐?那......我现在去外面去抓一个回来?”祝荷似乎不懂斗蛐蛐,说的话天真无邪,也差点把薛韫山的肺气炸了。
“我的大将军是那些寻常蛐蛐能比的吗!”
祝荷强作冷静:“那公子要我怎么办?”
薛韫山固执:“赔我大将军,还有我的蛐蛐罐!”
彼时,包间里明广白稍微醒了酒,见祝荷还未回来,遂起身去找,乍听二楼动静,又瞥见地上瓷块,忙不迭过去。
“莺莺,你没事吧?”明广白率先询问祝荷情况。
祝荷摇头,说清原委,明广白道:“韫山,你莫生气了,我到时候赔你一只蛐蛐和蛐蛐罐,包你满意,你可否原谅莺莺?她并非故意为之。”
薛韫山看着重色轻友的明广白,再想到自己死无全尸的大将军,心头又火又憋闷又难过。
下一刻,薛韫山没忍住,眼泪没出息地掉下来,转而念及不能让他们笑话,于是坚强地憋回眼泪,崩溃地喘息几下,给大将军收了尸,骂了一声“不可能,滚”,抱着大将军的锦帕棺椁气呼呼回府了。
祝荷抓住明广白的袖子:“那个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公子他......”
“无妨。”明广白宽慰道。
祝荷蹙眉道:“他是哪家公子?”
“是薛家的,姓薛,名韫山。”
“他似乎很看重那个蛐蛐,特别生气......我要不要追上去再道歉?”
“不必,赶明儿我帮你赔。”
祝荷低吁一口气:“我想先回去了。”
明广白挽留,轻轻将她的手纳入掌心:“莺莺,再陪我一会儿?”
祝荷摇头。
明广白失落不已,但没有勉强:“我叫人送你回去,路上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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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后,薛韫山单方面与明广白恼了矛盾,指责他见色忘友,不接受他的歉礼,全叫人扔出府外。
明广白无奈,只有等薛韫山气消。
在府里为自己的大将军举行了隆重的葬礼后,薛韫山发泄了三天的脾气,悲伤了三天,终于出门,打算去西街蛐蛐集市给后继无人的大将军挑选一个继承人。
过些日子,他和人约了斗蛐蛐。
比赛断不能输!为此必须要找一个和大将军不相上下的蛐蛐。
到了街巷,薛韫山便下了马车,正准备进巷子,谁知扭头就在对面看到最讨厌的人——茶莺莺。
她正坐在一个摊子前吃着白肉夹面子,热腾腾的雾气模糊了她的面部轮廓。
冤家路窄!
不去卖茶,跑这边来作甚?
晦气。
薛韫山脸黑了大半,气恼间用脚踹车轮子。
他用的力道很大,当脚撞上坚硬的木轮子后,薛韫山的脚趾钝痛。
“啊!”薛韫山脸皱成苦瓜,下意识抱住自己脚。
跟来的仆从道:“少爷,您怎么了?脚受伤了?”
薛韫山强忍着疼痛放下脚,面无表情道:“我没事。”
说着,薛韫山望向吃着正香的祝荷,磨了磨牙,凭什么她这么悠闲?而本少爷却送走了自己最爱的宝贝!
薛韫山嘴角抽搐两下,招呼两个仆从上来:“你们两个,去把那女人给我叫过来。”
奴仆领命,飞快过去对面。
“姑娘,我们少爷有事找你,你跟我们走一趟。”仆从出现在祝荷面前。
祝荷问:“你们少爷是?”
奴仆指了指后面。
祝荷回头,瞬间与薛韫山恶狠狠的目光相触。
他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眼神警告:敢不来,你就死定了!
祝荷留下八文钱,遂与仆从到对面。
薛韫山打量祝荷,一身粗布麻衣,腰间揣了好几个布袋和牛皮袋,看着脏脏的,八百年没沐浴过了吧,真是穷酸土气,明广白怎么会属意她?
薛韫山是越看越觉得祝荷讨人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