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夫随他去了,这小公子嘛,把他丢进附近一座山里,你们暗中盯着他,不要让他出事,让他过两天苦日子,再把他扔到一个好人家门口,然后等他爹找人的时候,你们可以去提供线索,得点报酬,注意不要露出马脚,要守口如瓶。”
宋之溪是个不错的人,只可惜撞上她这样一个缺德心黑还恶趣味的女人,希望他吃过苦回去,好好听家里话奋斗事业,不要再想着逃婚,老老实实和自己未婚妻成亲。
至于这笔钱,就算做指点他走向正道的辛苦费了。
“知道了,谢谢祝娘子。”他们四个全是自小和管河丫一起长大的,值得信任,也因为如此,管河丫才会借他们给祝荷用。
祝荷颔首,弯身进马车,在车厢里乔装打扮一番,再抄起自己的包裹出来。
伙计牵来一匹马,祝荷上马,向众人挥手告别。
“我该走了,诸位再会,替我向你们老板娘说声再会,好好照顾自己。”
“好嘞,娘子一路平安。”
祝荷策马而去,接下来要去乐平县与萧小花和骆惊鹤汇合。
再见,马头村。
祝荷摸了摸自己衣裳,感受衣裳夹层里的银票,觉得安心幸福。
她把周玠送给她的所有东西全藉由管河丫变卖掉,一共换取两万五千两银票,她只给自己留了一个金镯子,用来解瘾。
黄金太重,不利于携带,不然祝荷也不愿意把黄金卖掉。
本来还有铺子的,只是时间紧,来不及出手了。
加上刚得的一千两,她现在身家有两万六千两了。
但是,对于祝荷来说只是开胃小菜,她胃口大,这点钱远远不够满足她的欲望。
她还要赚更多的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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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过去一天,周玠缓缓睁开沉重的眼睛,慢慢撑起身,环顾四周,阴暗潮冷,是一间牢房。
他按了按太阳穴,记起昏迷前的记忆,他杀了马威,也看到祝荷那熟悉的笑容。
霎时间,周玠心口一痛,他知道自己又被祝荷骗了。
周玠手握成拳,拳头狠狠砸向墙壁。
祝荷,祝荷,祝荷,祝荷祝荷祝荷祝荷祝荷祝荷......
他一遍遍地念祝荷的名字,声音一遍比一遍森寒泣血,胸口恨意滔天。
祝荷,你给我等着。
周玠放完狠话,脑海刺痛,前世种种突然冒出来。
周玠想起自己刻意掩埋的过往,他有先天性心脏病,即便家里再有权有钱,也无法延续他的寿命。
周玠从小就住在国外,他做过很多次手术,有几次都差点掉进鬼门关再也回不来。
十八岁时,家里历经千辛万苦终于找到合适他的心脏,是程家的儿子程津舟。
程津舟十五岁经历过一次绑架,逃出来后又遇上车祸,昏迷了两年后苏醒,失去最重要的记忆,家里又有意隐瞒,封锁全部消息,导致程津舟找记忆的路无比艰难。
程津舟只能靠自己,像如迷路的旅人试图捡起丢失的记忆,可老天总是和他作对,没等他找回记忆,他便患上脑肿瘤。
即便治疗,程津舟仍然成了植物人,脑死亡。
但他虽然脑死亡,他的心脏却还在健康地跳动。
为了得到程家的同意,周家又做了许多的事,真挚的诚意和巨大的利益双管齐下,程家终于同意了。
周玠接受了已经脑死亡的程津舟的心脏。
手术很成功,只要日后注意,周玠可以活到五六十岁。
但也是这个时候开始,周玠开始在做梦,频频梦到一个看不清样子的女孩,梦里女孩身体瘦弱,声音清晰柔和,煞是好听。
周玠被这个梦困扰了一年,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他梦到了一千次,只要稍微打个瞌睡,女孩就会出现。
他做了一千次的梦,可就是看不清梦里的女孩长什么样,只知道她会用动人的嗓音柔柔地叫他“哥哥”,魂牵梦萦。
周玠去看过医生,医生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后来,周玠不止在梦里会梦到他,他甚至会在日常生活中想起她,每当想着她,不属于他的心脏就会加速跳动。
周玠发现......自己好像爱上了梦里那个看不见的女孩。
周玠回想,自己出现这个症状是从移植了程津舟的心脏开始。
于是,周玠开始调查程津舟的生平,但无论从哪里查,都没有查到程津舟的身边出现过一个特别的女孩。
周玠扩散范围,但那些人与梦里的女孩截然不同。
机缘巧合下,周玠得知了当年程津舟被绑架的事,顺藤摸瓜,他查到了周小鸦。
拿到周小鸦照片的瞬间,周玠的心就告诉他,梦里的女孩就是她。
确认了是周小鸦,周玠迅速开始找人。
只是这个时候,周小鸦已经整了容,还改了名字叫祝荷,要在茫茫人海中找一个销声匿迹又改头换面的周小鸦,何其困难。
周玠动了点特别的手段,查到了祝荷。
周玠找到人后,没有接近,而是暗中观察。
因为他查到祝荷改头换面后的履历,发现她是个职业骗子,专门骗富家子弟的钱,是个无情的女人。
她是怎么变成这样的?
周玠又花时间去细看祝荷过去的经历。
得知所有,周玠心情微妙,心脏刺痛。
周玠默默观察她好几年,看她骗了一个又一个的男人,捞了一笔又一笔的钱。
发现被骗的前任质问祝荷,问她有真心吗?
祝荷思考后说没有了。
又有人问她你喜欢过人吗?知道什么叫做喜欢吗?为何能这么无情?
祝荷一本正经地回答,我当然知道,因为我也喜欢过人,很久以前。
周玠立刻想到了已经死去的程津舟。
他肯定祝荷说的这个人就是程津舟,他是祝荷的初恋。
假如造化不弄人,程津舟肯定会排除一切困难与祝荷在一起,他们会是一对令人艳羡的情侣。
想到这,周玠心口一股毒火冒出来,烧得他浑身难受,恨不得把心脏挖出来一口一口吃掉。
因为程津舟而爱上祝荷,也因为程津舟,周玠疯狂妒忌这个死人。
祝荷是没有真心的,所以疯了的周玠另辟蹊径——
他去整了容,整成程津舟的模样,连眼睑下的伤疤也完美复刻,细节拉满。
周玠用程津舟的身份和样貌靠近祝荷。
程津舟是在国外去世,程家也没有让外界知道,是以没多少知道程津舟已化作一块冰冷的墓碑。
周玠成功了。
后来……就变成这样。
最后一点记忆消逝,周玠心口绞痛得厉害,他顿时明白自己要死了。
周玠捂住自己的胸口,眼睛渗透出血,目光偏执疯魔。
在断气之前,周玠心里对罪魁祸首恨声道:
祝荷,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第25章 卷二 薛韫山
一年后, 大齐昭明三十八年,扬州城。
天高气爽,碧空如洗。
两个光鲜亮丽的纨绔子弟摇着绘有山水的扇子从宁府出来。
左边穿蓝袍的少年合扇, 气冲冲道:“真是气煞我也!今儿广白生辰, 特意在八仙楼定了最好的雅厢宴请我们, 我就想带宁子梁出来散散心, 结果这厮竟然不给我面子!”
“你就莫恼子梁了, 你又不是不知道子梁的心上人叫家里给逼死了, 他现在和长辈闹得很僵,哪有心情出来耍?我都说不要叨扰他了。”
“这不都过去一个月了嘛, 我还以为他只是玩玩,未想竟真对那卖花女动了真情。”蓝袍少年深呼吸,道, “走,去陈府。”
“你忘了陈二也为情所伤, 还有......”同伴列出一个又一个的名字, 俱是昔日好友,现是行尸走肉。
蓝袍少年气不顺, 百思不得其解:“别提了别提了,以前我们几个多好,整日相邀出游,赏花戏水,吃酒听曲,吃喝玩乐好不快哉, 可现在这一两个都怎么了?为个女的失了三魂六魄,要死要活。”
“唉......”同伴心念一动,道, “去薛府找韫山吧。”
蓝袍少年一改唏嘘郁闷:“好,我可听说韫山最近得了个大将军,那大将军好生威猛,战无不胜,隐隐有问鼎魁首的宝座,好生让我眼馋,不晓得他会不会卖给我?”
少年也是极为喜好斗蛐蛐,与薛韫山是臭味相投。
“韫山最宝贝的就是他那些蛐蛐了,你若真能让他卖给你,我就叫你一声爹。”
“一言为定。”蓝袍少年斗志满满,“给我等着。”
同伴道:“看你大显身手了。”
两人坐上轿子前去薛府。
薛家乃盐商世家,其府邸坐落在新城南河下,几乎占了一条街,是一个偌大的十进宅院,气派奢华,红漆大门两侧俱伫瑞兽门墩,镇宅纳气,镀金紫檀木牌匾高悬天顶,匾面两字朱红,端庄饱满,尽显富庶底蕴。
二人在门房引进下入薛府。
天光灼灼,但见碧瓦朱甍,厅堂相连,园林水池,游廊玉楼,层台累榭,优雅别致,芭蕉修竹,奇花异草,一步一景,如一副渐渐摊开的绝美画卷。
未至水榭,二人便遥遥望见亭台里的薛韫山。
他正趴在案几上用象牙小棍训练蛐蛐,旁边的石桌上摆满各种各样的蛐蛐罐和蛐蛐笼,罐的质地有陶、瓷以及玉石等等,个个精美绝伦,每个罐单拿出去皆价值不菲,而笼有银丝笼、金丝笼、纱笼等,尽显豪奢。
蓝袍少年大声道:“韫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