凭什么周玠一下子就有了自己的孩子,而自己的兄长却一个后代都没有留下来。
他在为自己死去的哥哥愤怒难过。
忽而,掌心的疼痛感袭来,骆惊鹤登时清醒,他咳嗽,咳得激烈,以至于引发面部软肉抽搐,咳止时他尝到血气。
骆惊鹤像是在嚼碎谁的肉一般慢慢咀嚼,囫囵咽下,再给了自己一巴掌。
又疯了,他在想什么?
人不同了,她没有亏欠骆家,也没有亏欠他,她甚至救了他两次。
骆惊鹤归于平静,一头扎进书海中。
门外的世界与他无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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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期定在六月廿九,不到一个月时间。
周玠是急不可耐。
盖因祝荷怀孕,周玠把很多事交给手下人,他当甩手掌柜,天天往祝荷这跑。
祝荷同骆惊鹤学习的时候,周玠忍着屋子里的药味,硬是在旁边陪护,有时不忘提醒骆惊鹤小心点,他还警告骆惊鹤莫要染病。
他可不想祝荷被传染了风寒。
骆惊鹤一字不发,径自做好自己的事情,虽然年岁不大,但他的确是一名认真负责的好老师。
几日相处下来,周玠已然确定骆惊鹤毫无威胁力,而最讨人嫌的管河丫最近也没过来烦了,周玠感觉身心舒畅。
他看着身边的祝荷,再打量自己未来的孩子,感觉自己踩在云端上,心口缺失的地方被填得满满当当,甚而幸福感溢了出来。
这便是人间极乐罢。
周玠如是想。
是日,祝荷去了趟寺庙烧香拜佛,求佛祖保佑她计划不会失败,若是失败,她就再不来了,以后都把香火钱投给你对手,若是成功,她定给佛祖镀个金。
接着,祝荷又去道观里拜了拜,操作如出一辙。
刚下山,阿三就飞奔过来:“大嫂,不好了,老大出事了!!”
第20章 爱恨交织
等祝荷赶到周家时, 遂见到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周玠。
他的脑袋上缠满了纱布,面色苍白。
祝荷神色凝重。
阿三告诉祝荷,当时周玠脑袋流了不少血, 是王大树偷袭所致。
周玠今早刚出门, 蛰伏已久的王大树就抄起木棍对准周玠的后脑勺狠狠挥去。
王大树铆足了劲儿下死手, 而周玠刚好分心在想其他事, 遂让王大树得了逞。
周玠当即倒地昏厥, 后脑勺溢出的血将衣襟染红。
王大树见得手, 吸了两口凉气转身跑得无影无踪。
未久,来找周玠的几个兄弟发现周玠倒在地上, 马上去请了郎中过来,同时他们不忘去搜查是哪个王八羔子害了周玠。
花了一番功夫,他们从一个小孩子口中得知凶手面貌, 经过层层排查,他们便锁定了王大树。
阿三怎么都没想到会是自己远房亲戚王大树。
祝荷疑惑, 询问道:“他为何要这样做?”
虽然周玠和王大树之间因为她的设计闹过些矛盾, 但是祝荷自认为王大树不会为了她做出此等冒险之事。
阿三挠挠头,踟蹰。
“有甚话便直言。”
阿三:“我猜测可能是因为老大派人打断过他的腿, 他便怀恨在心。”
王大树揍过周玠,又对祝荷怀有非分之想,顾念阿三的面子,周玠只断了王大树一条腿,阿三因旧情曾去探视过王大树,提醒他把这口气咽下去, 王大树答应了。
“我以为他释怀了,但没想到他竟然一直伺机报复,他的腿前不久才好。”阿三扶额。
祝荷:“什么时候的事?”
“就嫂子你和老大刚处在一起的时候。”
祝荷想了想, 难怪那时候就不见王大树人影了,原来是周玠搞的鬼。
“人找到了吗?”
阿三:“老四带着人去他家了,现在应该到马头村了。”
祝荷心想只要王大树不傻,定不会在家,肯定躲起来了,短时间内是找不到人了。
对于祝荷而言找到王大树的意义不大,目前更重要的是周玠的病情。
他若有事,那就完了。
要知道周玠可是她计划的核心人物,少了他,所有盘算都成不了事。
“老先生,他情况如何了?”祝荷问还没走的老郎中。
老郎中是先前给骆惊鹤看过病的,是镇上最好的郎中。
老郎中说后脑伤得很严重,他也估算不出周玠何时才能醒,可能一天两天,可能十天半月,亦可能很久很久。
若是醒过来,清了淤血就好,更坏点的情况顶多忘记些事,若是一直醒不过来,那可就危险了。
聆听完毕,祝荷深吸一口气。
看来周玠的情况不容乐观。
老天爷,你是纯给她添堵吗?她刚虔诚拜完佛祖和神仙,结果这两教是一点面子不给祝荷,也不给她的十两香火钱面子。
看来是银子给少了,神仙也贪。
祝荷又问了些要注意的事,再告诉郎中,请他务必治好周玠,花多少钱都行。
然老郎中摇头,他该做的能做的全做了,接下来就看周玠自己的造化了。
“嫂子,老大吉人自有天相,你别担心,老大很快就会醒的。”阿三试着安慰道。
“嗯,他会醒过来的。”
祝荷注视周玠,吩咐道:“阿三,送老先生回去,别忘了抓药。”
之后祝荷每天都会过来照顾周玠,观察他的情况,三天后,周玠没有苏醒的迹象。
祝荷把湿巾扔进水盆里,叹了一口气,有点累了。
思量一瞬,祝荷凑在周玠耳边,也不晓得他能不能听到,道:“周玠,你要是再不醒,我和孩子该怎么办?你答应过要对我好的。”
“你若真醒不了,成了废人,那我们之间的婚约便作废,我转头就改嫁他人,让我们的孩子叫别的男人爹。”
“你肯定不想自己的孩子认野男人当爹罢,既然不想,那就快点醒过来吧。”
“再不醒,我就真的变心了,我就真的背叛你。”
也不知是这些话起到作用,周玠好似被刺激到,长指微不可察地动了一下。
第七天半夜,月亮很圆,寂静无声。
阿三伙火急火燎抵达祝荷家,急匆匆敲门,高声道:“嫂子开门,嫂子开门,我是阿三,我有急事要和你说。”
祝荷被吵醒,揉揉惺忪的眼睛,穿好衣裳出去开门:“是周玠醒了?”
阿三笑道:“是是是,老大醒了,嫂子真是厉害。”
阴霾过去,终于迎来好消息,祝荷困意全无,露出久违的笑:“快带我去。”
在阿三等人的护送下,祝荷安全赶到周家。
彼时周家灯火通明。
阿三道:“嫂子来了。”
话落,立刻有人开门将祝荷迎进院子:“嫂子,老大在里头等你。”
祝荷颔首,阿三推开房门,只见里面站了七八个人,样貌体态各异,全是周玠的过命兄弟。
他们纷纷靠边站作两排,留出中间过道。
祝荷跨过门槛,一抬头,遂瞧见坐在床榻上的周玠。
周玠顶着满是白纱布的头缓缓望过来。
半空中四目相对。
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快得差点让祝荷没捉住。
今夜月亮很亮,天色很黑,而周玠的眼眸比这黑天要更加乌黑,深如不见底的水潭,给人胆颤心跳的错觉。
祝荷压下轻松的心,顿足,看到周玠眯了眯眼,他似乎在端量她,从头到脚,最后目光停留在祝荷尚且看不出凸起的小腹上,眸底隐隐有某一种情绪要喷涌出来。
四下静谧,气氛古怪,两人都未说话。
片刻之后,周玠对祝荷露出最完美的微笑,温柔开口:“荷娘,过来。”
祝荷听着周玠的话,并未靠近,而是静下心来品味捕捉到的东西。
是周玠也不是周玠。
她看出来了。
祝荷没动,张嘴道:“周玠。”
周玠笑道:“是我,你不是一直想我醒吗?我现在醒了,你不高兴吗?”
祝荷:“我当然很高兴。”
周玠的眼珠幽深,闪动漆黑灼热的火焰,如侵入人间的恶鬼一般,笑得灿烂:“我也很高兴,真的特别高兴。”
“你们都下去休息吧,不必守着我了。”周玠对屋里的人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