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懂了么?”
薛韫山一双秀目纯粹而欢欣,满眼俱是祝荷:“我记在心里了,姐姐,谢谢你愿意告诉我你喜欢的。”
祝荷:“没办法,有时候你挺可爱的,就忍不住多嘴了。”
“才不是多嘴,我恨不得你多对我说说。”
祝荷笑笑。
“姐姐,你可一定要小心三殿下,他真的一肚子坏水,又吓唬我,我怕他此计不成,又想其他坏点子对你不利。”薛韫山开始对祝荷上眼药,眼珠子转来转去,“其他姑娘也要当心。”
祝荷:“我知道,你也无须太忧心,我警告过他,他不敢伤害你们的。”
薛韫山义正言辞道:“我才不怕他,我现在每天都待在家里,若实在外出,我也会带个百八十个护卫。”
想起周玠单手拎起他,薛韫山心有余悸,不得不承认,人家体格比他壮实有力,他那点花拳绣腿连狗都打不过,更遑论周玠了。
薛韫山叽叽喳喳又说了些话,全是周玠的坏话,完全藏不住自己的小心思,祝荷耐心有限,听多了有些许不耐烦,正要提醒薛韫山,周遭猛然变得十分安静,诡异而压抑的静谧。
天边红色晚霞泛滥,像是溅上几抹血,萧瑟秋风吹来,檐角铃铛清凌凌响动,突兀而瘆人,一股子阴腻腻的感觉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瞬息间,祝荷冒起鸡皮疙瘩,敏锐感知到某种隐秘而露骨的危险与敌意。
“怎么了?”薛韫山见祝荷不说话,开口询问。
祝荷面色凝重。
“嘶——”
一条漂亮冷艳的白蛇突然在右侧半空中出现,露出两颗尖锐雪白的毒牙朝薛韫山袭来。
祝荷浑心口一窒,迅速冷静后用力推开面前的薛韫山,没了薛韫山,白蛇的毒牙便冲向了祝荷。
“小白。”祝荷及时叫唤。
白蛇立刻收了凶恶的毒牙,久违地挂在祝荷肩头后迅速扭动蛇躯缠绕住她的脖颈,想念似的用脑袋拱了拱祝荷的下巴,接着缓缓吐出分叉的蛇信子,吸收分泌熟悉的气息。
感知到脖颈处的冰冷滑腻,祝荷抿紧唇。
小白出现了,那说明祝练也找来了。
他在哪?
祝荷下意识抬起眼帘,视线之内空荡荡的,但警惕的祝荷却感受到暗中窥伺的阴冷视线。
倒在地上的薛韫山不明所以,不知道自己方才刚躲过致命一击,茫然吱声:“姐姐,怎么——”
见到祝荷脖颈处的蛇,薛韫山瞳孔立刻扩大,吓得动弹不得,他最怕狗,蛇也怕得很,片刻后,他结结巴巴道:“姐姐,你脖子上有蛇,你不要动,我帮你弄死它。”
薛韫山咬牙正要起来,祝荷冷静道:“你不要动。”
说罢,祝荷伸手摸了摸白蛇的脑袋,说:“小白,你先下去。”
白蛇吐蛇信子。
“乖,等会给你喂好吃的。”祝荷如是说着,白蛇这才妥协,祝荷遂捉住白蛇蹲下来将起放下去,等祝荷再度抬起眼帘,视线之内倏然出现一个许久不见的男人。
身着红黑交织的长袍,衣襟绣有诡异繁复的蛇纹,像蛇盘附在衣上,身量颀长,笔直的鹤发垂至腰间,眼瞳猩红冰冷,五官艳丽妖冶,攻击性极强,如同蓄势待发的毒蛇准备捕食将将要被绞死的猎物。
注意到祝荷的目光,他歪着头,目不转睛与之对视,唇角略弯,似笑非笑,压迫感与可怖感强烈,犹如无法战胜的庞然大物,整个天下都被他踩在脚下,令人不敢逼视。
彼时是黄昏,许是光线昏黄,祝练并未撑伞。
他还是他,还是那个祝练,伤好全了,全须全尾地找来,祝荷从离开祝练时就料想到有朝一日祝练会再次找上门,她有恃无恐,并不害怕,因为她相信自己有能力化解危机。
眼下祝荷却忽然有些动摇——她感觉祝练有地方变了,至少她不敢再与他对视。
与祝练对视不过一瞬间,祝荷发怵,呼吸不畅,下意识移开眼,看着白蛇回到祝练身边,钻进其袖口,她迟缓地想方才白蛇张开口是同她打招呼,还是要杀她抑或是要杀薛韫山?
虽然她知晓白蛇不会伤害她,可在推开薛韫山独自面对露出毒牙的白蛇时,祝荷得承认有那么一息她是紧张忐忑的。
不过好在她的紧张担忧是多余的,白蛇不会伤害她,祝荷心里有底,对祝练的畏怯顿时消弭,只剩下冷静。
与此同时,祝练的存在感太强了,空气都变得压抑,压害得人喘不过气来,薛韫山一下子便察觉祝练的到来,仰头望去,顷刻间恐惧感如洪水一般涌来。
刹那间薛韫山失了声,畏惧到身体无意识颤抖,脑海里只剩下五个字——好可怕,快逃。
如果不逃,他肯定会死在这个白发红瞳的男人手里。
会死,会死,不,倘若他跑了,祝荷怎么办?
冷静,冷静......
思及此,薛韫山拼命鼓励自己不要怕,拼命鼓励自己撑住,拼命让自己镇定,可他依旧无法承受祝练散发出的存在感和攻击性,恐惧到干呕,面色扭曲而惊悚,即便如此薛韫山凭借岌岌可危的意志勉强撑起战栗的身体,挡在祝荷面前。
“你是谁?”
祝练弯唇:“是来送你下地狱的坏人呐。”
话落,祝练笑容收敛,脸色遍布阴霾,可怕极了。
第124章 祝莲②
薛韫山止不住胆战。
祝荷听得此话, 知晓祝练适才是想杀了他,来者不善,她也没有信心能和祝练过招, 于是她立马拽住薛韫山的手, 转头就跑。
“你要跑到哪里去?”祝练阴恻恻的目光落在祝荷拉住薛韫山的手上, 猩红闪过, 抿唇笑笑。
祝荷没功夫回答祝练的话, 转头轻声对薛韫山道:“等会你先离开, 我来对付他。”
她逃跑是无用的。
“可是......”
“放心,此人是我旧识, 他不会伤我,但你就不一定了,而且你若不走, 会很碍事。”
情况紧急,薛韫山只好道:“好。”
这时祝练的声音响起:“松手。”不用想也知道这话是对薛韫山说的, 薛韫山当即冷汗津津。
祝荷:“冷静, 不要慌,能跑吗?”
薛韫山深吸一口气, 重重点头,脑子里来不及去想旁的事。
祝荷松开薛韫山的手,低声道:“就现在,快跑。”话音未落,薛韫山拔腿就跑,而祝荷则转身拦住去路, 对追上来的祝练笑道:“祝练,许久不见。”
祝练端量祝荷,低低笑了笑, 接着张开双臂紧紧抱住她,喉咙颤动:“祝荷,又找到你了。”
声音微微振动,轻缓而愉悦,柔和而低沉,带着一股子阴恻恻的妩媚味,让人心脏悸动。
祝荷明显感觉到祝练的嗓音变了,听起来莫名变态,让她身体一僵。
“不管你跑到哪里,我都会找到你。”说着,祝练又雀跃笑了下,指尖勾住祝荷的头发把玩,冰凉的唇瓣贴近她的耳廓,道,“你把我惹生气了,可想好要接受惩罚了?”
祝荷从容不迫推开祝练,后退半步,结果又被祝练拉回来。
祝荷被迫与祝练面对面,脚尖对脚尖,随他去了。
她微笑着好奇道:“什么惩罚,你说来听听。”
听言,祝练伸手,滑腻的掌心抚上她的脸庞,道:“你知道吗?我昨夜便到了,那时我期许着你会发现我,我想若你先发现我,我便稍微消消气,可你让我失望了,所以祝荷,惩罚会非常严重。”
他刻意拖长语调。
“既然你这么喜欢跑,那我就不让你跑了,祝荷,把你做成傀儡怎么样?安静听话,再也不会乱跑了。”说着,祝练隐晦地扫过祝荷脆弱的脖颈,无骨似的手捏住她的腕骨,仿佛要折断。
气氛看似暧昧,实际上紧张而危险。
祝荷如芒刺背,确定祝练不是在吓唬她,而是在讲掏心窝子的真心话,惊惶一闪而过,但很快她就冷静下来,开始思考如何扭转局势。
就在氛围紧绷得像一根弦时,祝荷抱住祝练,用她得天独厚的悦耳嗓音道:“别这样,祝练。”
俄而,祝练眼尾洇红,瞳孔里的红色好像愈发浓郁,像是泼上新鲜温热的血一般,艳丽妖异,美到极点。
他噙笑道:“不急这一时,你先稍等,我先杀了那个人。”
气氛和缓,危机解除。
祝荷:“祝练,你不要乱来,我们之间的事何必要牵连他人。”
“我何曾乱来?”祝练弯起眼眸,“我方才在旁边观察了很久,你与他很亲近。”提及此,他面色一冷,凑到祝荷颈侧嗅闻那纯粹好闻的香气,“他碰你了,沾了不该有的气息,你都没那么香了。”
“我与他没什么干系,你莫要误会。”祝荷说。
“是吗?”祝练鼻尖顶了顶祝荷的耳垂,招出一阵幽微痒意。
“你若执意如此,那我也没办法强迫你改变,但我不喜欢杀戮。”祝荷拧眉。
祝练笑容微微收敛。
“我们换个地方叙旧好么?”祝荷主动牵起祝练的手。
见状,祝练垂眸睨一眼,便道:“是要换个地方。”说罢,祝练目光闪烁,正要动手时耳朵捕捉到动静,眼睛正视前方。
四周骤然安静,晚霞映得天边烧红。
“叮叮——”
“祝练,放开小荷。”温柔的声线以及清脆的铃铛声在宁静的环境下格外清晰。
是连珠,祝荷眉心跳了下,刚要扭头给连珠使眼色,谁知下一刻就听到祝练开口:“小荷?你叫得倒是亲切。”
“祝莲。”
此言一出,祝荷顿时愕然,这是怎么回事?祝练为何会叫连珠为祝莲?
祝莲?他不是死了吗?祝荷一头雾水,满脸茫然。
彩霞倾斜,披在连珠身上,衬得她整个人柔和而温暖,眼角泪痣猩红如血,和祝练的瞳孔是一模一样的颜色。
“祝莲?”祝荷扭头,难以置信道。
祝练目光游移在祝荷以及连珠身上,随后道:“你不知道吗?”
“他不是......”祝荷与连珠对视,相对无言,连珠眼睛剔透,目光沉静且温柔,难怪偶尔她会觉着连珠的眸子很是眼熟。
祝练低头,下巴抵住祝荷颈窝,凑在她耳边轻笑:“他是我哥,怎么可能随便就死了,不过我倒是好奇,你是用了哪种法子换了个女人的皮囊?”
女人的皮囊。
祝荷脑海里回想那日在客栈的情景,她亲眼所见连珠的确是货真价实的女子,若她真是祝莲,岂不是从男人变成女人了,祝莲为何要这样做?他是如何做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