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老了,有些事还真不好再插手。
谢问以为自己和林重影的事,最清楚的就是谢玄。而谢玄故意支开所有人,将他和林重影留下来,是为了帮他。
“影妹妹,这里没有外人,你别怕。”
“……”
林重影低着头,不接这话。
谢玄闲适地坐下,慢条斯理地给自己倒了一杯茶,道:“你们有什么话,现在说清楚,我正好替你们做个见证。”
一听这话,谢问更觉有了底气。
他痴痴地看着林重影,自以为语气温柔,“影妹妹,我刚才说的都是真的。我会和林家退亲,然后向表姑母提亲。”
“二表哥,婚姻大事岂是儿戏,又岂是你我能做主的?你说你心悦我,你却以定了亲的身份同我说这样的话,若是传扬出去,我成什么人了?”
“这里又没有外人,你怕什么。”
是没有外人,但有谢玄啊。
这个谢二是不是被打傻了?
挨了两回揍,还没认清自己的大堂兄是什么人吗?
“我没怕,但我和二表哥之间没什么好说的。”
谢问急得不行,想过来拉她。她身体一个闪躲,躲到谢玄身边。谢玄淡淡的眼神睨过去,谢问顿时一个激灵。
“大哥,她重规矩,又害羞。她说的都不是真心话,别人不知道,你还不知道吗?她心里有我,我不是和你说过,她告诉我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为此她绣了一个香囊,每日往香囊里放一片干花瓣,直到我们在一起的那一天。”
林重影闻言,只感觉一个头两个大。
她是万万没想到,谢二居然把这事告诉了谢玄。
当谢玄冷冷地朝自己看来时,她的心都快缩成一团。仿佛自己是被丈夫捉奸的妻子,百口莫辩却还得绞尽脑汁解释。
“大表哥,二表哥说的香囊,我确实做过。”
“大哥,你听到了吗?影妹妹和我明明两情相悦……”
“二表哥你误会了,我对你并无情意。”林重影脸上没什么表情,半点羞涩之色都看不到。“婚姻大事,皆是父母之命。先前我听从母亲的安排,以后自己会给二表哥做妾,所以我才会想送香囊给二表哥。”
这话谢问好像听明白了,又好像没听明白。
“你送我香囊,那你对我就是有情。”
“没有。我讨好的是我未来的夫家,不管那人是谁,仅此而已。”
“影妹妹,你……”
“二表哥,我现在有新的父亲母亲,我的亲事也由他们做主。他们让我嫁给谁,我就会和谁好好相处。”
“那我现在就去退亲!”
“站住!”谢问叫住他。
他不甘愿地转身,带着乞求与畏惧,“大哥,你也听到了,只有退了亲,影妹妹才会跟我好。”
谢玄看了林重影一眼,道:“你先出去。”
林重影如蒙大赦,一刻也不愿多留地走人。
屋子里只剩下兄弟俩,谢问忽然感到莫名的恐惧。
“大,大哥……”
“二郎,婚姻大事,你要听从父母之命。若敢违抗,那便是不孝。我谢家没有忤逆的子孙,更无败坏门孙之辈,若有,我绝不轻饶。表姑母膝下空虚多年,好不容易过继一女,你若连累影妹妹名声受损,她必不饶你,望你好自为之,莫要逼我在人前揍你。”
“……”
这话谢问听懂了。
那就是林家的亲事不能退,他也不能和影妹妹在一起。
一旦他敢乱来,做出什么坏门风的事,大堂兄不会在给他面前,直接在大庭广众之下揍他。一想到他挨打的样子被别人看到,他浑身直打哆嗦。
痛就算了,还丢人现眼。
“明明两家说好的……”
“两家缔结姻亲之时,原本就是你和林大姑娘,而今不过是回到最初,你何来的不甘?”
“我……”
“你是谢家子孙,将来接手打理家业。若因为这点事坏了自己的名声,日后如何服众?难道你希望有一天我们都对你失望,然后重新挑选可用之人?”
谢问不甘的心,因这番话而停止躁动。
先前在庄子时,那些闹事的佃农一听他的身份,无一人敢不恭敬。这些年来,所有人都知道他会是谢家下一任管事之人,哪怕是族老们,同他说话也是客客气气。
倘若他因为坏了名声,而失了威信,最后丢了管事之权,那么……
“大哥,那我该怎么办?”
“亲事的事,二叔二婶心里有数,他们万不会让你受委屈。至于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谢问闻言,频频点头。
母亲最是疼他,还有祖母,她们一定不会委屈他的。
大哥说的没错,他不能着急。
表姑母说想多养影妹妹两年,两年的时间,足够让他找到合适的时机和理由退亲,到时候他就能光明正大求娶。
他走后没多久,林重影去而复返。
更准确的说,她压根就没有走远。她此举经过深思熟虑,觉得有些事还是说清楚的好,免得再给自己惹麻烦。
“大表哥,你都和二表哥说清楚了吧?他以后是不是不会再纠缠我?”
“嗯。”谢玄把玩着手中的杯子,没有看她。
“那就好,谢谢大表哥。”她原本想笑一下的,思及这位大公子说过的话,只能表现出庄重严肃的样子,道:“你帮我离开林家,还帮我和二表哥说清楚,已经足够了还我的人情。现在我们两清,我以后不会再麻烦你。”
谢玄差点被气笑。
所以这个女子巴巴地回来说这么一番话,是想过河拆桥吗?
两清?
当真是想得极好。
他望过来,那漆黑的瞳仁似巨大的镜子,包罗着近在眼前的人。那张芙蓉般的脸,如照水般映入他的眼,然后慢慢沉到他心底。
“大表哥!”林重影震惊地看着碎在他手中的杯子,吓得一连退了好几步。
“影表妹,你怕我?”
怕啊!
这位大公子不会黑化吧?
林重影如是想着,恨不得夺门而逃。
谢玄忽地起身,看样子是想过来。
这时她听到裂帛声,然后就看到谢玄抬起自己被划破了的宽大衣袖。
“影表妹,我这衣裳破了,该如何是好?”
“我会补,我帮你补。”她一边说,一边像被鬼追似的往出走,“晚些时候我让人去取。”
谢玄自嘲地扯动嘴角,晃了晃藏在袖子里的东西。
青纹美玉为饰,寒光锃锃。
赫然是一把匕首。
第46章 她被男子宽大的披风兜头……
*
来乐院。
继续继续的哭声从屋子里传出, 守在门外的下人一个个低着头,不仅要装成什么都听不到聋子,还得装做死人般大气都不敢出。
这院子里除了打扫的杂事婆子和做粗活的丫环, 旁的皆是林家的下人。林家的下人噤若寒蝉, 谢家的下人满眼八卦之色。
打眼看到自家二夫人来了, 早有心眼活泛的婆子上前请安,不等魏氏问起, 已将赵氏和林有仪母亲回来时的情形一一禀报。
“林大姑娘面纱都掉了, 捂着脸跑回来的。林夫人看着很生气, 方才里面还有声响, 听着像是摔了什么东西。”
魏氏一摆手,婆子赶紧退下去。
她冷着脸, 直接掀帘进去。
外间没人, 唯有碎在地上的美人瓶。
哭声在内室, 伴随着赵氏咬牙切齿的咒骂声。
“那小贱人和她那下贱的娘一样, 天生就是勾三搭四的贱人。贱人就是贱人,不识抬举,全都是上不了台面的玩意儿。”
“娘…怎么办,怎么办?若是退了亲,我也不活了……”
魏氏听着母女俩的声音,不仅没有往里走,反倒退后几步,坐在圆桌前。
林有仪还在哭, “娘,我不能没有二表哥,我一定要嫁给二表哥。娘,你想想办法, 我忍不了,我真的忍不了,那个小贱人她该死!”
“好,好,你别哭,娘想法子,娘来想法子。”
魏氏身后的庆嬷嬷闻言,脸色变了变,下意识看向自家主子。
魏氏面沉如水,心里那叫一个悔,悔得她肠子都发了青。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表面上瞧着一团和气的表妹,张口闭口就是贱人和玩意儿。
还有在她面前端庄有礼的未来儿媳,竟是个歹毒的性子。一旦真进了门,二郎的后院怕是再无宁日。
若说之前她对退亲一事还有些迟疑,如今却是不能再坚定。
她轻咳一声,弄出些动静来。
里面的赵氏一听,立马出来。